第二百零二章 泪水
王云生还是一个人在山里悄悄的赶路，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都开始了吧！冯六会带着尸体清剿掉李玲兰和申远一行人……也许会有人活下来，活着见证冯六绞杀八仙堂为江湖除害！再攥住赵九方勾结八仙堂的证据…… 赵九方的人也应该在长安城里和云隐门斗起来了……李子，可能不会死……但是也只能安安分分的回家做一个富家子了，富家子挺好……不缺钱花，比自己当年吃苦受罪不知道要强多少！云隐门这一次元气大伤……以后只能指望自己在调查局做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来替云隐门遮风挡雨了！ 小兵……小兵……小兵要好好的买一块墓地，要最好的！最贵的！小兵没有家人了……小兵……小兵…… 王云生的脚步有一些踉踉跄跄……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 小兵应该已经死了吧！这可怜的孩子……这世间太凶险了，痛苦太多……得到的快乐又是那么少！这笨孩子到现在也只是学会了家传的皮毛功夫，连灵力都凝聚不出来……幸亏自己教会了他很多侦查布置陷阱这些东西！要不然……调查局怎么会留下他?这笨孩子……笨孩子…… 王云生坐倒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面，泪水滂沱而下……这笨孩子，竟然还在偷偷喜欢李玲兰那丫头！！！但却打死都不敢说……不光是因为自卑，还因为李玲兰那丫头一直都在向自己示爱……他不想和大哥抢女人！！！哈哈哈……这笨孩子，没看到我一直都在和李家人划清距离吗？……这笨孩子…… 一个一身道袍两鬓头发雪白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出现在王云生前面的小路上，手里随随便便的握着一根黢黑的手杖……老道一身清爽的青布道袍，脚穿布鞋……一步步的走到了王云生的面前…… 王云生抬起头，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老道……随即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释然…… 老道晃晃悠悠的站在了王云生的面前，微笑道：“看来老道来晚了一步?” 王云生点点头：“你来晚了……” 老道疑惑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从未见过……” “哦……” 老道拎起手杖施施然的继续向王云生的身后走去…… 王云生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一丝期冀……喏喏的问道：“道长要去哪里？” 老道头也不回的说道：“送两个孩子走……接两个女娃娃回家！” 王云生怔住了……呆呆的看着老道就那么慢慢的走远，消失在苍翠的山林里面。 低下头……王云生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在慢慢的变热！自己那颗早已冰冷的心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兴致勃勃离开终南山奔赴未知前程时的样子！ 王云生慢慢的倒卧在了树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解脱……这老道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后山古洞里那个传说还健在的……他为什么不早出来呢？他到底…… 王云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此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老道消失的方向飘了过来……传到了王云生已经混沌模糊的意识里……“老道……尘心子……” “哦……”王云生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死去了！ 申远申不疑二人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李玲兰嚎啕着扑倒在这个看不明白多大岁数自称尘心子的老道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老道摸着李玲兰的后脑勺：“哭吧……哭吧……人本就是哭着来到这个人世间的，哭一哭有好处！哭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哭这众生心里的爱恨情仇！哭着迎来哭着送走……哭完了就继续走路继续活着，哭的别人……放下的自己，就好了……” “祖师爷爷……你怎么才出来?李子伤了、崔宇爷爷伤了……二师兄死了……小溪姐现在都傻了！你怎么才出来啊！！！大师兄……大师兄他可能……” 老道尘心子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的命数运数劫数啊！我被困在洞里三天……有人和我赌了一局，我输了……三天后我就知道出事了，王云生……那孩子……我已经送他走了……做错了事，要担责任！他是个男人……走时，他安心！” 李玲兰闻言两眼瞪得老大，慢慢的离开了尘心长老的怀里……死死的看着尘心长老！ “果然是他?是他！大师兄……他……他……” 尘心长老伸出一指点在了李玲兰的咽喉处！李玲兰委顿了一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尘心长老！ 尘心长老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是个有担当的人，错了就认。没有不甘心……只是败给了他心里的贪欲和不甘、确实可惜了。” 李玲兰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申远在后面急忙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李玲兰抱在怀里……却发现李玲兰竟然此时已经昏睡过去了。 尘心长老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痴痴呆呆的翟小溪身边又是一指点在额头上……翟小溪一声不吭的也歪倒在大树旁边昏睡过去…… 申远和申不疑小七三人看的目瞪口呆……这老道实在是吓人，够尿性！！！ 适才……就在申远一行人准备迎接敌人最后一轮攻击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变得风声鹤唳杀气腾腾的谷里竟然出人意料的安静了下来…… 山谷还是那么的寂静，但虫鸣鸟鸣又开始渐渐的响了起来！似乎那笼罩山谷的杀气在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个老道大摇大摆晃晃悠悠的出现了，老道出现的一刹那！申远似乎听到了李玲兰如释重负的喘息声……然后就看到李玲兰疯了一般跪倒在老道的身前嚎啕大哭…… 老道招招手，让一旁发呆的小七过去照顾两个昏睡过去的女孩子。随后走过来又坐在了刚才坐着的那块青石上面。 申远恭恭敬敬的坐在对面，身后站着一脸古怪表情的申不疑。 老道想了想：“你就这点能耐还敢打鉴玉师的旗号?你不怕死啊？” 申远一听差点一脑袋直接撅过去！！！ 仙风道骨呢？珠玉箴言呢？这死老道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埋汰人? 申远忍着一肚子鸟气，翻了翻白眼硬挺着拱手答道：“让尘心子老前辈见笑了……申远半路出家勉勉强强接下来家中传承……所以……” “什么叫你家的传承?鉴玉师传自上古巫门秘术……是堂堂正正的华夏古脉，又不是你一家一姓的私器！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行就是你不行，跟半路出家有什么干系?” “噗嗤……”申不疑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音来…… 老道翻了翻白眼：“你笑啥？你爷爷当年要是跟你一样一身杂七杂八的不入流功夫……申家早让人断根了，你外门乃是鉴玉师一脉的爪牙门户！现在几个土鳖废物都能把你们堵在一个王八坑里按着锤……你还有啥脸笑?” 这下轮到申不疑欲仙欲死了…… 老道叹了口气：“有人困着老道在洞里三天不许出来！没法子……老道只能任凭这几个人在长安城终南山这边折腾！还好那个人还不想把事情做绝……你送铃兰两个回云隐门的时候告诉李洪那个呆瓜……四海门赵九方那个废物不要太在意，云隐门该干嘛干嘛。公门那边顺其自然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回来看热闹……李七让他滚回云隐门不要再乱窜了……” “尘心前辈……您不回去了吗？”申远小心翼翼的问道。 “么得，跟老道打赌算计的老道的徒子徒孙这么惨、老道怎么能不回去找场子?老道这就南下去会会那两个老不死……看看南派的那帮鱼鳖虾蟹承受能力怎么样！” “您说的是玄一门吗？” 老道一瞪眼：“要你管！老老实实回去传话就是了！” 申远脑袋一缩，不敢吭声了。 尘心子老道想了想：“你来找四海门是想问那块玉骨的事情吧？” 申远急忙点头如捣蒜…… “不用问了，赵九方那个废物点心什么都不知道……算计四海门自己人他一个顶十个，外面的事情他屁都搞不明白！让他自己和朱老六斗去……你不要掺和进去！” “那……那块骨头 ，确实是我……” “算了……我就不多嘴了，风国村那里你还是自己走一遭比较好！你想查就去看看……只是不要心急也不要太纠结，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看看他们你心里应该能明白很多道理。 话不多说……老道这就走了！你们俩给我把两个女娃娃完完整整的送回到云隐门去，对了！王云生那孩子还没埋呢……你们顺手把他埋在那棵大树下面就行了……别送了！” “哦！” 申远申不疑规规矩矩的站在石头旁边，目送着尘心子老道摇摇晃晃的消失在了山谷小路远处…… 申不疑用胳膊肘捅了捅申远：“云隐门怎么走你知不知道啊？” 申远翻了翻白眼：“听李玲兰和李七老爷子说过……应该能找到，离这里大概一天半的路程。” 申不疑想了想：“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村子都没有，要不然弄两头驴把她们驮回去也行……总不能背回去啊？” 申远一哆嗦看着后面一脸便秘表情扶着受伤的后背明显指望不上的小七……“我靠！看来只能咱们俩背回去了……” 三个人带了些食水干粮，东西让受伤的小七背着……然后申远申不疑一人一个昏睡的女子，背起来龇牙咧嘴的开始赶路了…… 断山谷的灌木丛和河沟角落处……散落着十几具冷冰冰的尸体，四个王云生手下的卧底此时正在一具尸体旁边卖力的挖坑…… 一个男人对刚才那个举着望远镜的首领问道：“大哥，那老道说的是真的吗？老板真的已经……咱们以后怎么办？” 首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将一具用衣服裹紧的尸体翻到坑里。点燃一根烟插在了土坑前面……“那老道明显是云隐门的老怪物！实力恐怖的没法想……你觉得那老道有必要骗我们吗？ 这样挺好……算计来算计去，咱们都是炮灰……把这里的死尸处理干净咱们就跑……各奔东西也好一起谋生也罢，离公门四海门云隐门都远远的……老子也受够了！” “大哥！我以后还是跟你混……你去哪我就去哪儿……” 尽管申远背着的还是体重较轻的李玲兰，身材丰满的翟小溪此时趴在申不疑的背上。 可申远还是觉得李玲兰此时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自己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估计孙悟空当年被五行山压着也就这感觉了。 小七几次想要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申远背一会儿，可申远看着因为替自己挨子弹而受伤的小七还是拉不下老脸……只好咬着牙勉勉强强的跟在申不疑后面。 翟小溪个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左右。申不疑掂量着至少也有个一百二十来斤……你说说这山里的女子就是不讲究，漂漂亮亮的女人怎么就不注意减肥呢？ 申不疑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转到大山西边去了……不行了，这是真累啊！ 申不疑弯腰回头看看在身后十几米外挣扎的申远……只见这家伙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两条腿就跟打摆子一样在抖……老脸都是一片惨白颜色！ 看到申不疑在回头，申远张开白刷刷的嘴唇哆里哆嗦的喊到：“不疑……我特么的不行了……走不动了！这丫头片子实在是太沉了……” 申不疑惨笑了一下：“在这里连块平地都没有，总不能睡树上?再走几步到前面那块小树林子旁边宿营吧！别放下……要不然你就背不起来了……” 申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哼哼了几声又迈步往前走去、只是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走了没十米，申远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湿 乎乎的……难道是汗水?下雨了?可身上早就已经湿透了……申远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李玲兰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嘴巴里……传出来一丝丝低沉的呜咽声！ “醒了?醒了就赶紧……” 申远一哆嗦差点坐在地上，气的直接就想把李玲兰从身上扔下去！你丫的醒了还赖在老子身上装睡觉……这特么可是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啊？这还…… 李玲兰紧紧搂着申远的脖子，泪水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洇湿了申远肩膀上的衣服……整个身体都在可怜的抽搐！ “申哥……”小七扶着申远的胳膊悄悄地摇了摇头！眼睛里全都是心疼的味道…… 申远咬了咬牙，将李玲兰的大腿用力往上托了托：“玲兰、哥背着你……好好的哭吧，听你祖师爷爷的……哭完了就好了！哥哥陪着你……回去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翟小溪还要靠你照顾呢！啊！” 李玲兰把头埋在申远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一夜无话，只有一团篝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照亮了五个安静的年轻人，五张脸孔表情各异……都是一言不发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天……两个恢复了一些的女孩子都下地自己走路了，只是翟小溪明显的还是有些恍恍惚惚……走路时就算踢到了坚硬的石头都不知道痛一般！ 申不疑一言不发的走在她的身后护着她，隐隐约约的……前面似乎已经到了云隐门外山附近的那条山谷了，一株参天大树安安静静的矗立在路边……申远几人已经可以看见那浓绿色的树冠了。 申远皱了皱眉，站了下来。申不疑回头看了看申远……申远说道：“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小七……你陪着铃兰和小溪在这里休息，我和不疑去前面看看……” 申不疑点点头，扶着翟小溪坐到了李玲兰的身边。 李玲兰抬起头，红肿着双眼看着申远：“申哥……前面……是……大师兄吗？” 申远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是的，尘心子老前辈让我们在这里把王云生埋掉……” 李玲兰侧了侧头，泪水又一次潺潺滑落：“我想去帮你们一把……” 申不疑一把按住了李玲兰的肩膀：“别去了！人已经走了……去他该去的地方了。尘心子前辈说过……他有担当，走的服气！犯了错就认……是个爷们！等我们埋好了……你再过去给他点一支烟吧！小溪离不开人……” 李玲兰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旁边痴痴呆呆的翟小溪似乎时刻都在提醒她……王云生到底做过什么！自己的弟弟李子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翟小溪的未婚夫二师兄现在已经被埋在了断山谷的深处！！！受伤的崔宇爷爷……被困在鬼方大漠的爷爷……这一切都是因为王云生的贪婪与权欲！他利欲熏心勾连四海门勾连采生堂……残害同门挑动山门对峙……为的，只是想牢牢的掌控权利！可……可……自己……自己还是深深的喜欢了他十年啊…… 申远和申不疑两个迅速的走到那棵大树旁边，果然看到了趴伏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王云生……王云生蜷缩着身体，脸孔死死的压在地面上！似乎临死前都在忏悔……无颜面对旧人，无颜面对死去的小兵……还有同门！ 锟铻刀和匕首在大树后面的山坡上挖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坑，申不疑将王云生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了尸体的脸上…… 黄土块子不能砸脸！这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 挖出来的土被一点点盖在了土坑里王云生的尸首上面，渐渐的填出了一个矮矮的土坟…… 申不疑掏出香烟点上了一颗，随手插在了这座土坟的前面……申远也点燃一颗插了上去。 香点三注……申不疑刚要再点一颗、李玲兰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申哥……让我来吧！” 申不疑叹了口气，将点燃的香烟交到了李玲兰的手里……李玲兰小心翼翼的将香烟插到了坟前，低声说道：“你若有一丝残魂……就给我听好了，铃兰今天来送你……但咱们俩的情意自今日起彻底了断，你亏欠同门的亏欠云隐门的……来生你做牛做马再偿还！我和你……生生世世……再不相见！！！你小时候送我的……还给你！！！” 说罢，李玲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一把割断了一束头发！ 青丝飘飘洒洒的随风而逝……小巧的匕首被李玲兰一把刺进土坟前面的土地里……深深的刺入直至到柄尾！ 李玲兰的手都已经插进了土里……鲜血洇湿了手指旁边的黄土。 申远忍不住轻轻的抱住李玲兰的肩膀……“好了好了！盖棺定论……生死两消！我们走吧……” 李玲兰点点头，跟申远二人回去接等在后面的小七和翟小溪……山风吹过，吹散了一个女孩子割下的一缕青丝……吹干了滴落在黄土上的滴滴血迹！ 申远暗暗叹息一声，看着前面这个倔强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的心恐怕已经被伤透了吧？不知道何时才能痊愈…… 几人默默地 走过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白石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刻了一个隐字。 云隐门到了…… 山门后面不远处的凉亭里面，两个中年人正在对弈……见到李玲兰一行人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玲兰向着二人施礼后带着申远一行人慢慢的向山林深处走去……“那两位是我的师伯和师叔，我爸爸mama去的早……他们两个一直待我们兄妹很好。我带你们直接去见大爷爷……爷爷不在，山门里大爷爷和赵阶爷爷说了算……” 申远点点头：“云隐门弟子很多吗？” 李玲兰答道：“很多……但现在的大山门都差不多，弟子遍布天下……留在山门里面的倒是没有多少，云隐门流派驳杂各有所长……我们李家算是一个主持一样的位置，道、卜，医、算、武、幻、好多好多的隐士高人，无数年来都喜欢隐世在终南山里面。所以云隐门与其说是一个修行山门……还不如说是一个隐士修行者的联盟聚会之地！” “原来如此！”申远二人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