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的相公(一)
撿到的相公(一)
一股冷風順著半撐的窗牖吹入,伏在在桌上小憩的女子猛然睜開了紅腫的雙眼。 女子臉上還掛著書卷的壓痕,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怎的,眼神懵懵環顧著打量了這間小屋一翻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順帶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居然是真的。」女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撐著身子站起。坐得太久腿有些發麻,踉踉蹌蹌走到床邊躺下,腦裡回想著醒來之前的事情。 許喬清楚地記得自己手拎著24小時營業便利商店裏的醬油,謹慎地瞧了瞧兩邊確定無來車後,趿著拖鞋穿過馬路。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輛黑色小車在巷道裏拐彎出來一路狂飆。刺眼的車燈、急促的喇叭聲驚得她心慌,本能地抬腳就跑卻忘了自己穿著拖鞋,松垮的拖鞋一絆,正直青春年華的許喬成了車下亡魂。 意識消散之時,許喬只想著假如沒有那麼想吃凉拌青瓜就好了。 「……滋滋……請儘快回……滋……將自動確認……超時,已自動確認,正在綁定……」 什麼聲音? 「叮!歡迎成為改命系統第156比特測試者,你的初始積分為0,本系統即將為你選擇——」 「等等!停!停!」嘰裡呱啦的聲音吵醒了許喬,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這個自稱系統的聲音又是吧啦吧啦一堆,許喬忍無可忍急急叫停。 灰蒙的空間陷入了沉寂,許喬揉著額角低頭看。嗯,還是這條裙子,還是這雙拖鞋,身體是完好的沒缺胳膊少腿也沒有疼痛。 這裡什麼也沒有,許喬只好對著空氣開口:「你還在嗎?」 「在的宿主。」 「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兒?你是個什麼東西?」 「b市時間22點13分你出了車禍當場死亡,這裡是我的空間,我是與你綁定的改命系統。」 「你這是強買強賣!我有說同意綁定了嗎?!」許喬一時氣憤,被那滋滋的電流聲吵醒,她還一臉懵逼那邊系統就自動確定了,這般架勢讓她想起安裝電腦軟體時那些捆綁的程式,忒噁心人了。 「你要選擇解綁嗎?解綁之後你會立即死亡哦,選擇綁定本系統你還有能重來的機會。」 毫無聲調的機械音許喬愣是聽出了一絲篤定又嘚瑟的意味,但此刻她抓了另一個關鍵點:「什麼重來的機會?」 「本系統會為你選擇各種任務,你的魂體將會被送寄到任務對象身上,通過完成任務對象的死前心願獲取積分,積分達到一定值你便有權選擇在任意一個世界以活人身份生活。請問是否開啟任務?」 許喬沉思片刻:「開啟吧。」她還有得選嗎?! 「正在篩選任務……正在匹配……已確認……任務目標:「刺殺南天宮少宮主唐俊辰。正在進入任務……」 哇這任務也太直接了吧,還有殺人?!我好歹也是遵紀守—— 許喬尚未在心裡吐槽完就失去了意識。 腦裡接受到來自系統的資料,遍歷完全後,許喬對這次任務有了更深的瞭解。 這具身體原主是天醫穀穀主的女兒許喬。秉著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的宗旨天醫穀隱於天嶠山,極少參與江湖紛爭。 原主有「三好」,相貌好,脾氣好,醫術好。自打出生以來甚得身邊人寵愛,醫術天賦極高,年紀輕輕便在這一方小城打響了名聲。按照這路走原本是幸福安樂的一生,然而在她十五歲那年家中遭逢巨變。 魔教勢力滲入武林四處攪起紛爭,武林各門深受其害,更有不少門派慘遭滅門,天醫穀便是其一,原主幸陪人外出采藥才躲過了這一劫。 天醫穀向來不摻和江湖事,此番禍從天降,大夥都猜測魔教是為了傳說中的天醫穀的天醫奇譜。傳言譜上記載著能起死人rou白骨、永駐青春等的奇術。 許喬看到這翻了翻原身的記憶,不免吐槽一句無稽之談!就是本家傳醫書而已!真有這東西穀中人豈不是不老不死?!也不知該說他們無腦還是流言可畏,一本普通醫書引來殺身之禍,也是可憐。 且說回原主的故事。痛貫心膂的原主被好心的村民安排在山脚的小屋暫住,等到了同樣外出避過劫難的師兄弟們也等到了南星宮來接她的弟子。 南星宮宮主曾被原主的爹所救,兩家定下過婚約,天醫穀遭難,他自當相助。可惜這並不是原身所想的援手,而是罪惡之手,甚至是罪惡本身。 在南星宮過了三年,原主對她的未婚夫唐俊辰漸生愛意順理成章成了親。婚後,唐俊辰某次談話中「不經意」問到天醫奇譜的事情。都是一家人了,原主自不會藏掖著什麼,解釋過後見唐俊辰仍不相信的模樣便將書拿出來給他過目。 既不是什麼稀奇寶貝,自不招人惦記了。書如此,人也一樣。在那之後唐俊辰對原主的關懷明顯減少,不僅如此還經常和雲霄派掌門之女趙凝雲出雙入對。 對此唐俊辰的解釋是工作交流經驗需要。一年後原主懷孕,唐俊辰更是不愛陪她,原主深知丈夫在外偷腥,但自己的身子經不起他折騰又能如何呢? 肚子七個月大的時候,原身日日心情煩悶借著回天嶠山拜祭早早離開。唐俊辰忙著和趙凝雲你儂我儂只派了幾個弟子陪她回去。 回來路上,原身被鬼手狄炎所劫。對方沖著天醫奇譜而來,原身解釋一通,狄炎雖有懷疑但看她挺著大肚子,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最後還是放過了她。 經歷生死,原身不可避免地動了胎氣,連喝幾日藥下來身子反倒越發差了。藥方是自己開的,原身並沒有懷疑,一直以為是連日噩夢、心結難解所致,直到第五日趙凝雲出現才知曉自己被下了毒,但那時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师妹徐玉背叛了她,暗中幫助趙凝雲在藥裏下毒,趙凝雲在她臨死掙扎前告知她一個讓她痛苦又絕望的事實——天醫穀滅門案與魔教無關,而是出自唐俊辰之手。 整段人生看下來,就算不是任務許喬都忍不住要幫忙報復渣男了。 許喬沒思考多久,困意來襲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許喬整理矮桌時看見桌角有幾封寫好的信,通讀過後許喬重新撰寫了一遍,原信是讓在外的同門速回天醫穀,經她一改成了去找嵩明縣找藥老。藥老是爹娘的至交好友,會幫忙照他們看的。 將信寄出後,許喬揣著五個包子背著籮筐進了深山。既决定離開,路費得攢足才是。 冬日嚴寒,許喬愣是忙出了一身熱汗,直到日漸西斜,斗篷往籮筐邊上一搭才高高興興下山。 路上,許喬左顧右盼祈禱著再遇見些天材地寶。這可相當於撿錢啊,誰不樂意呢。這不眼光一掃,瞅見一棵上好地生蓮,就是長的位置不大容易採摘。 二十兩!許喬嘴角一翹,放下籮筐試著使用輕功過去。原身會些武功,天醫穀中人輕功極好,但許喬從未接觸,雖然繼承了記憶但用起來還是十分彆扭,只是跳得遠些罷了。 地生蓮渾身屬底下的根最值錢,許喬蹲在地上專心致志拿著小鋤挖挖砍砍,冷不丁感覺有東西摸了她的屁股,嚇出一身冷汗:「啊!」 「……救……我……」 那只作惡的手十分蒼白,要不是聽到對方說話聲,許喬定當對方已經死翹翹了。 嚇死我了。許喬長呼一口氣,小心翼翼撥開草叢瞧見一張沾著血污的臉。 還活著,活著就不能不管了。許喬又拉又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走。男人身材高大,許喬背著重筐艱難行走,眼看天色暗下心裡更是焦急,所幸沒走多久遇到打柴歸來的樵夫幫了一把才將人帶回住所。 處理好對方傷口,晾完藥材已是深夜時分。屋裡只有一張床一襲被,許喬幹了一天活兒渾身疲憊,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將人推到角落,大被一蓋沉沉睡去。 救回的那名男子傷勢極重,昏睡四日才幽幽轉醒。醒來是好事,但許喬卻不大高興。事情是這樣的。 家裡多了個病患,許喬不得不繼續上山采藥,如此三日疲憊得不行,决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先給自己放假兩日。睡得正香時床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動靜,許喬翻了個身不滿嘟囔道:「別吵。」 日懸高天,許喬甫睜眼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未等她反應就聽得對方十分高興道:「娘子,你醒啦。」 ??? 對方坐起身見許喬愣愣地看著自己便朝她眨了眨眼。 許喬掃他一眼,可不是她日日盼著醒來的人麼,淡淡道:「抱歉,你認錯人了。」 男子低頭拉起身上滑落的薄衫臉上浮上一層薄紅:「別逗我了,娘子。」 許喬瞧著他腦門裹著的紗布,思忖著莫非是傷了腦袋? 男子烏髮披肩,冠玉般的臉上帶著些許病色,一雙鳳眸目光灼灼看著她。許喬被他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這位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四天前我在山上采藥時候救了你,在此之前我們並不認識,僅此而已。」為避免他揪著不放,許喬緊接著轉移了話題:「你怎會受如此重傷?」 「……不記得了。」 許喬蹙起眉頭:「那你可記得你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男子搖搖頭。 看來是失憶了,這可不好治。許喬心思幾轉,忽意識到一個問題:「那你怎麼開口就叫我娘子?」 回到這個問題對方的話馬上多了,拋給許喬一個幽怨的眼神:「我記得你就是我娘子啊,而且我們還同床共寢……」他頓了一下好似想起什麼似的,臉上浮現一抹薄紅,「我現在腦裡很亂,娘子莫要再與我開玩笑了好嗎?」 「同床共寢是因為只有一張床!你真的認錯人了,若不信可以隨我去問那日幫忙背你回來的樵夫。」許喬沉聲陳訴事實。 對方耷著腦袋下了床穿戴好衣物往外走,整個過程一言不發,那委屈的模樣讓許喬產生一種自己是負心漢的錯覺。這一個失憶又沒錢無親無友的人能走到哪呢?許喬於心不忍喊住了他:「你要去哪?」 男子扭過頭露出燦如春花的笑容:「打水淨面,娘子莫要擔心。」 許喬:……… 做午飯時那男子十分積極過來幫忙,然而他這不會那不會的,一點兒忙都幫不上。許喬給他的標籤多加了一條:毫無生存技能。加之先前四條許喬大動惻隱之心,决定暫時將他留在身邊。 「可看出什麼了?」 小六端詳著玉佩:「玉質很好。」 「我是問可有記起什麼?」 「沒有。娘——」 「不許叫我娘子,我叫許喬。」許喬有些頭疼,「說來你既不知自己姓名也該重新取個名。你可有想法?」 「但憑娘——喬喬裁决。」 天醫穀之人偶爾也會叫她喬喬,許喬對他的新叫法並沒有太多抵觸之感:「我想想……是在初三那日救回的你,就叫小六可好?」 「喬喬喜歡就好。」 「你留在我這可以,但總不能白吃白住,每日隨我一道上山采藥,平日裏也需幫忙幹些雜活。」許喬分析過了,小六內力深厚,初見時落魄了些,如今看去穿著爛洞的衣服也擋不住他一身華貴。想來應該是某個門派的弟子,而她正準備去武林大會,順帶捎上他說不定能遇到他的同門將人領走。 小六鳳眸一眯露出一口小白牙:「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