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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rou花(繁體版)

    

腐rou花(繁體版)



    腐rou花

    「禿鷲,快叼去我發酸、長滿屍斑的軀體。我的靈魂,是微黃的焰火,熄滅時比燃燒,更刺眼。」

    我同他歇在床榻,褪去襯衫和長褲,僅剩一條四角內褲。他平躺,而我趴著。漫漫夏夜,寂寥的雨絲畫在玻璃和窗欞,我們燥熱在濕露的暗房裡,像一堆淋濕的柴木,無用安靜。

    我還記得那天,我們的皮膚黏膩,呼吸平穩規律,汗腋帶著烘烤或燃燒的氣味。半夢半醒間,我的手指間沾上了一點微熱的液體,胡亂塗抹在赤裸的身體上,翌日醒來,身上番茄色的痕跡,帶著一絲不潔,是他的血。

    虞聖典的鼻血。我翻了個白眼,感到一陣無力。撐著身體,用手去扒他的臉,蒼白的,一只鼻裡的血液已經凝固,臉上被他用手揩上了血跡。但是奇怪得是,他的臉還是英俊異常。烏黑濃密的髮,眼瞼上深刻的褶皺,纖細的睫。一點汙血,讓他看起來更加聖潔。

    「我昨天又做夢了。」他醒來,手指夾一根煙。頓時我感到厭世,直直盯著那爬飛蒼蠅的牆,遲緩地開口。「又是那個?」

    「嗯。我夢見那個胖得像母豬的女人騎在我身上。我cao她的時候,她下垂的rufang還有肚子上的肥rou就地震一樣搖起來。真他媽噁心。壓得老子快窒息在夢裡,醒不來了。」他呵呵笑著。我站起來把窗簾拉開。「她還寄那種奇怪的東西給你嗎?」我說的那個人,是虞聖典的某個狂熱的粉絲,自從4月7日開始就向他寄出她的裸體相片。虞聖典說不在乎,燒掉信後,總是做相同的夢。對於他來說在地下樂隊呆到死不過是很自然的事,從不認為自己會走出這條逼狹的街,那些一時昏了頭腦,癡迷他的人,過些日子就會把他忘個精光。但我總是告訴他,「你要做好出名的準備,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人生不是劇場馬戲。」,他總是微不可見地勾動唇角,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其實,我還沒意識到,我們的角色從一開始就不是導演,自然就不存在能控制演出的發展這回事。

    8月的一天。位於後街的「私有」酒吧一如既往邀請我們樂隊去助興。那時候,我已經跟虞聖典有過許多次合作,而且,酒吧裡的樂手都懂,虞聖典不跟任何人成為團隊,這意味,他是流動的,我們是固定的。他永遠是他自己的一人樂隊。這就像在說,在「私有酒吧」我們都只是為他服務而已。只要有他在的夜晚,年輕的女孩都格外多。男人們聽著他自由放蕩的歌唱,喝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他的確令同為男人的我們發愁又妒恨。

    阿美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她的出現,打翻了一切,混亂了一切,像一隻我們拿她無法的老鼠。

    阿美,從西貢來,聽說她的父母都是華人,她跟著阿姐坐渡輪來大陸。沒有人知道她真實的姓名是什麼,她說「叫我阿美就好。」誰知道在越南—在胡志明市—在那些村莊裡有多少個少女叫「阿美」,以至於叫一聲「阿美」無數人回頭,睜著一雙雙疑惑癡蒙的眼。

    她就是這樣,不願被我們記起。

    那個喧嘩、震耳欲聾的夜晚,阿美的臉龐躲藏在昏暗的光影中,但就算她那般不動聲色地坐在角落裡,還是會有男人向她走來。她像一朵艷俗的玫瑰,香味撲鼻。男人搭上她光裸的肩,見她俐落地盤上長髮,神色裡帶著些哀怨。想她大概是個寂寞的女人。尋歡作樂,敵不動她不動。誰知道溫言軟語,互訴衷腸幾句之後,發現阿美的手在自己身後偷偷掏什麼東西。回頭一看,自己的皮夾便被拿在那雙青蔥玉指上。那是阿美第一次幹偷竊之事。被男人發現後,扯著頭髮狠摔在地上,一下下用尖頭皮鞋踢她柔軟的肚。邊踢邊罵她是婊子養的東西,引得四周回頭觀望,嘖聲連連。

    虞聖典在臺上唱「silent   night?holy   night...」絲毫沒有被那粗魯的罵喊跟女人的痛吟影響。分明是不太平的夜,被他疏淡迷濛的歌唱顛倒為安詳的。有些諷刺。

    從臺上下來,穿過混亂的人群,再走向幕布之後的化妝間。我們像是躲進了一個私密安全的防空洞,外頭的爆炸聲、哭喊聲都與我們無關。虞聖典平靜地吸煙,他向我遞來一支CRAVEN   A,「越南產的,便宜貨。」他不屑,但是我知道那是他的最愛。我把煙放在襯衫的衣兜裡,問他是否知外邊發生了什麼?他說「不知道。大概是哪個妓女黃了生意。」老闆娘多會私下攬些生意,賺些介紹年輕姑娘的小錢。原本我們該是同那些姑娘混用一間化妝間,但虞聖典向老闆甩了幾回臉色,便被允許單獨使用這間。當阿美半褪衣裳,暈花眼線,披頭散髮,闖進我們的防空洞時,我同虞聖典都只能將視線注視在她身上,指間的煙安靜地自燃。她的哭泣,從喉嚨間發出,完全不顧我們的錯愕。她的受傷好像,是過分龐大的力量,讓我們都只能旁觀,忘記了要擺出厭惡的神情或是拯救,她讓我們冷漠。後邊,老闆娘攔過她的肩把她帶走,她的身體散架似地碰撞在門框上,發出沉重倔強的聲響。那時她還未停止哭泣。而我們不知道阿美不是娼妓。但她是躲不過。

    千禧年,虞聖典身穿黑色絲綢質地襯衫,衣襬被他隨意地紮進褲子裡。這次他也是喝了一杯威士卡才登臺,身體搖晃自在,我在一旁調動琴弦,依照此前商量的那般彈奏了一曲。他唱的支離破碎,似乎還有些走調破音,讓我們身旁的人都有些傻眼,不清楚他今天是怎麼回事?舞臺下竊竊私語的人群,似乎在說著虞聖典的失態。他依舊頑童般隨性地唱著,閉眼握緊話筒,彷彿看見了我們無法看見的東西。我不知為何有些心傷。正當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彈奏下去時,虞聖典卻跳下舞臺,赴向人群,尖叫聲震耳欲聾,我們在臺上不知所措。有人伸著手觸碰他的身體,有人用舌頭舔他脖頸的汗腋。他不為所動,繼續唱著。當一切突然寂靜無聲,在我們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虞聖典近乎癡狂地與人接吻,而那個對象至今我都無法得知。

    那晚瘋狂過後,衣衫不整的他,還有始終不懂得他的我,坐在一起抽同一支煙。阿美偷走了我們的皮夾。虞聖典問老闆娘,那個不知道叫阿貓還是阿狗的妓女在哪裡?老闆娘領著他去找阿美。阿美在污濁不堪的床榻上,手裡握著幾張面值10000的越南盾,被抓了個現行。一記響亮的耳光。老闆娘從她手裡,是扒開她的手指,扯出那平整又發皺的錢紙,遞到虞聖典手裡。阿美烏黑的髪垂下,她的夢破裂了。但是,虞聖典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就是罪惡本身。怎麼會放過她。

    阿美的腳邊有一盒脫膠壓扁的CRAVEN   A,那是從虞聖典哪裡偷得的。虞聖典去捧她的臉,阿美的眼睛像寒夜的星星,她的嘴唇沾有男人的口水,她是被糟蹋壞掉的塑膠玫瑰。虞聖典告訴她,給我口一次。她看著虞聖典,這張美麗的臉,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她只是靜靜注視他,像是在他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我還深刻的記得,我第一次同虞聖典見面的那天。他的模樣跟黃皮膚的我們差得太多了。一頭金髮和一雙寶石藍的瞳孔。我們都在猜測他是不是阿美利卡(美國人)抑或是混血?但他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有些英文單詞反而不太認得。我問他,你來自哪裏?還是從小生在中國?他有些煩別人問他這個問題,不耐煩地說「我從石頭裡面蹦出來」。我就不敢再多問。後面才從他人的言語中知道他出生就被酒吧老闆收養,母親是無力扶養他的風塵女。至於國籍和姓名一律無人知曉。老闆娘總是叫他Adam,說他是上帝的兒子。

    但是,秘密的身世,再如何曲折離奇,都不過兜兜轉轉回到電視劇裡演的那一套。相比起來,阿美和他的事才讓我膽戰心驚。

    阿美跟虞聖典在一起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十足的妓女了。張開大腿,內側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她的陰毛被男人剃去,皮膚像被什麼浸泡過,透亮得像張油紙。

    當那些大肚子肥佬趴在她rufang上胡亂吮吸,並發出饜足的叫喊時,阿美的呻吟總是帶著幾分微弱的抗議,像要將死。虞聖典看著這一切。他的眉頭甚至沒有皺過一次。他在煙雲裏,又用他的銀色獅魚像打火機點燃另一支煙。湊到嘴邊,吸與吐。瞇著眼睛,似欣賞似看戲。等到煙燒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時,悄無聲息地走到那髒汙的床榻旁,走到正在高潮的肥佬身後,注視著自己的手,四平八穩地把煙碾滅在那人厚實的背上。隨後那人再是一記痛苦夾雜著愉悅的吼叫。

    然後,他總是又把煙隨手扔在地上,轉身走了。沒有一點過場,就像是他的例行表演。沒有人懂為什麼他這樣做。阿美,總是在那之後傷痕累累。受過酷刑一般。

    「幹啊,死肥豬。」

    他在過道裏,皮鞋一記一記踏出規律的聲音。和著呻吟聲。像是交響曲。

    「我看她在床上。被那些男人幹,被糟蹋。我總想起?」

    你想起了什麼?我問他。

    「那個夢。」

    我說「那個胖女人?」

    他笑了,說「對,一個肥豬。」。

    我勸他,沒有什麼的,只是夢罷了。

    他自顧自地說「阿美在替我受苦。」,我不懂他話中是什麼意思,反而當作是他癡戀阿美的一種反態。

    人總是會愛上跟自己有些相像的人。但那結果往往有些悲劇。因為遇上相同的事,兩個人都掙脫不開。

    我的腦袋像是突然斷了線一般。想著要去安慰他什麼,卻不自覺地用手拉開他的褲子拉鏈,然後伸了進去,我冰涼的手握著他發燙的性器。他閉上了眼,嘴唇微張,紅舌吐出又搖擺著退回,氣息漸漸失控。

    「你的手很冷。」我能感受到我冰冷的手碰觸到他的,那一秒,那東西就開始瘋狂地腫脹充血。他的話,像是一句讚美。

    很早以前,我就想這樣碰觸他。用我的手。像那天阿美用她的舌頭,她柔軟的口腔內壁,她的濕溽的喉嚨,她尖利小巧的牙齒那樣佔有他的雞巴,他的身體。我那樣握著他,撫摸著他,舔吻著他。只是,我心裡卻想著阿美,我想著阿美是如何用她柔軟滾燙的舌在他的性器上留下濕漉漉的痕跡,是如何用她小而寬大的口腔細細地包裹他的粗壯,是如何用深又窄似陰道的喉吞咽他的jingye,再如何不經意地用牙齒劃過他的龍眼。

    我想要的是,阿美。

    虞聖典把我的手扯出,那東西已經半綿軟,像一隻巨型海馬,他把它塞進褲子裏,我幫他拉上拉鏈。

    「乾五,這樣我不會好一些。」

    我說:「但你並不介意?」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又躲開眼神。

    「不可以。」

    我想他大概把我當做「同志」。只不過,我眼神裏讓他害怕的恐怕不是愛慕,而是情慾。赤裸直白。他的「不可以」,換阿美說出口便是「好」的意思,沒人會理解那是一句徹底拒絕的話。因為阿美的口腔和陰道在他人眼裡是同種東西。阿美的言語不會代表她,她的言語叫人去強暴、掠奪她。

    我,或許,正是因為相同的懦弱和不斷地被誤解而對阿美感覺親近。

    但,可能,像我這種在男或女之間「都可以」的人,才比較髒。

    直到虞聖典轉身走開,我才抽離開來。我看他的背影,心裡很透徹,很清楚,終有一天,他會從地下走到地上,而那時候,誰會在乎,誰會曉得,我的手沾有他的體味,像永遠都洗不淨,而他的腳步,一直往前,他的生命是紙錢、是扯掉封膠的塑膠煙盒、是一切廢棄曝光照片,要赴向火一樣的葬場,變為灰燼。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輕易地說起「死」這個字。

    為了某種意義上的「活下去」。

    「她是吊腳樓裏描著粗眉的妓女,她是熱帶雨林中光腳跳舞的孤兒,她是熱烈而不聲張,她是骯臟而自由,她是打碎的銅鏡,是獨自哭泣的海螺。」

    我將兩根手指放進阿美的口腔,像一把鉗子或是剪刀,把重量全都壓在她的舌上。猩紅色的口,包裹著一層胎衣的上牙堂。我繼續把兩根手指往裡探,黑深的洞xue,我能看見阿美的口水絲纏在懸雍垂上。她幾乎不能再發聲。如果我再往下,她便會難受,跟她自己催吐沒有區別。

    我把手拿出來,再用手帕擦乾淨。

    「虞先生,能不能給我一支煙?」她眼睛裡還裹著淚水。神情有些木然。她的中文不太好,但還算流利,口音很重,帶著一股子西貢河的腥味。但好在沒有被破壞,顯得話語單純鄉土。她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女人。而我也不過是不知道混得哪國的雜交品種。

    乾五形容阿美說話就像努力排列整齊的牙齒,那一些些不穩的發音,讓她白癡美麗。我笑他拿妓女當繆思有點過頭。她不過還沒習慣做妓女罷了,才會給你她出淤泥不染的錯覺,過些日子看看,她自己都認了。

    因為她貧窮,所以煙和酒,還有性暴力成為了她的三餐。

    我遞給她一支煙,並給她點上。

    「叫我亞當。」

    「亞當。」她眼如青豆,膚似雪,嘴巴輕張,那兩個字歪斜著溢出。

    「嗯。」

    「妳也不要叫阿美了,妳一點也不美。我給你取了一個名字——」我說。「江雪。」其實,那是我一瞬間想到的名字,就像亞當這個名字一樣,很隨便,我喜歡任何自然發生的事。

    「獨釣寒江雪。」我撐著頭看她,都沒發覺自己笑了起來。這樣就像我是精心為她準備了一個姓名一樣,恐怕有些父母還比不上我這樣用心。

    江雪。很容易消逝無息。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又做了一件錯事。

    阿美喃喃唸著「江雪」兩個字。煙灰落在床單上,她的眼神飄到很遠很遠,不很快樂也不很悲傷。掐一支煙,又遞到嘴邊。

    「阿美,妳喜歡這個名字嗎?」我問她,卻又在不知覺中叫了她的舊名,長滿了玫瑰和倒刺的舊名。

    她點點頭,溫順如常。

    「很好聽。」然後她說,

    「虞先生,你把煙盒留給我好不好?」

    我把她的頭髮纏繞在手指上,閉眼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是我第一次同她接吻。她的脂粉味鋪滿了我整個鼻腔。

    那晚後,我只感身體虛弱,阿美的姓名叫江雪,我的姓名叫亞當,我們是異鄉人,她的指甲印,刻在我的rou裡,我的煙盒,留在她枕邊。那刻那刻,我在心裡很深地認定我們交合了無數遍。

    後來有天我收到一封來信,說是信或許不準確,應該是情書之類的。那剛好是我第一次在「私有」唱自己寫的歌。我們在演出後又喝了點酒。「媽媽」拉扯我的銀項鍊,很快我的脖子上出現一道紅印,她的臉靠我很近,快貼著我的嘴巴說話。「Adam,今天唱的很好。」說著又用手摸了一下我滾燙燒紅的胸口。我笑起來,忘記了她曾試著解開我的皮帶。後來是乾五推開她,把我拖回出租房。

    那天晚上,因為酒精我睡得很沉,像死了一遍。什麼壞事都感受不到,耳朵邊再也沒有風和雷的響聲。

    「虞聖典。」第二天清晨,乾五坐在客廳。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快起來,有你的信。」

    我光著腳踩在水泥地上,撞倒了板凳和行李箱。

    待我還半清醒半昏迷地依在沙發上時,他卻開始念那封信。

    「朋友們都說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在她們眼裡,愛一個人,就得愛到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愛一個人就得至死不渝。他們不知道,對於我來說,專情於時間無異於一場無力的角力。我自認為我是聰明的,我是灑脫的。我厭惡你的一切。當我站在距你十米的位置,我知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離你最近的距離。人們愛妳青春的rou體,愛妳衝動幼稚的歌唱,愛妳在街上暴走冷漠地轉身,愛妳聚光燈下無瑕的臉。而我卻渴望你急速枯萎,你的面容布滿皺紋,你的軀體腐爛,我渴望你殘疾在角落嘶啞無法再唱。這樣一來,我彷彿能看見什麼是永恆不變的。請給我一把刀,一隻槍或者一個摔碎的酒瓶,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又是匿名。」

    「上次是寄來什麼?」他明明知道,卻又問我。

    我說「裸體相片。」然後是一陣無言。

    我不知道對於這樣的信件,該表現出害怕還是無畏,我甚至有些認同那後半部分的惡毒話語。

    「這樣一來,我彷彿能看見什麼是永恆不變的。」

    「我還挺喜歡她說的這句話。只是死這種東西證明不了什麼。」乾五把信裝了回去,遞到我眼前。

    我說「你扔掉吧,不用拿給我。」

    我又倒回床上睡覺。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清醒過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乾五早去學校上課,而我想去看看阿美。我穿上我的那身行頭,黑襯衣,破洞牛仔褲,一根古馳皮帶。坐地鐵,從井市路站坐到熱帶園,地鐵上下班的男男女女並不多,但仍然沒有我的位置,我已習慣被人注視或著偷拍,站在輕微震動的車廂內,看著廣告牌發蒙。其實我知道,人們對美好的事物向來有種不言的殘忍,不論是窺竊也好,還是不屑也罷,意旨想要通過某種方式來顯示自己的權力。

    對我而言,這種方式或許是武力、是鎮壓。

    那人拿出手機來假裝回信息,我回之一笑。拉著吊環的手,滑落的衣袖,暴露出我右小臂上一處微小刺青,「點、M、點」。像某個特殊的編號,一個秘密,對我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無意義等同於自由。那時我是那麼認為的。

    出了地鐵口往東走500米,走到逼狹的街巷,清理不淨的小廣告,殘缺的海報上我被修到失真的半張臉,我快見到阿美了。推開門,昏黑一片,僅有讓人神經脆弱的紅綠小燈亮著。中午時刻,店裡都沒人,只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像老鼠一樣生活的女人們,被困在散發著黴味的暗室裡。阿美,跟其他妓女一起蹲在地板上,扒一碗湯飯。她抬眼看到我的時候,差點打翻了碗筷。我看見她的長髮束了起來,眼睛黑而亮,很漂亮。但說不清她是害怕還是激動,在認出我後立馬站了起來。

    「江雪。」我叫她的名字。

    她離我一臂遠。無聲點點頭。

    身邊有幾個女人都曾被我趕出化妝間,那刻看我跟阿美的眼神,是妒恨。而我現在只想趕快帶走阿美,阿美的身上掛著傾灑的湯汁。她的無知是因為她一貫被命運牽著走,她的慌張是因為她開始跟我走。

    當我把指甲掐進阿美的皮膚裡,當我看見阿美那無知的眼睛裡溢出苦痛時,我希望我理解錯誤。

    阿美是不願跟我走的。

    我卻把她的身體壓在落粉的牆壁上,把她的手指放進我的嘴裡,我的大腿和她的大腿纏繞在一起,我的氣息和她的氣息一起變成韻律。

    「阿美。」

    「阿美。」

    「你愛我嗎?」

    我的口水順著她的手指淌在我雪白的胸膛上,一邊她用手去遮我的眼睛,一邊哭泣。

    然後我放開她。

    我犯了想要拯救她的錯誤,我忘記了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命運,我忘記了我是如何在擁有反抗能力之前就永久的喪失反抗。只是現在,這種拯救的慾望,退縮成了身體的慾望,我染黑的頭髮,我深藍的眼睛,我破血的嘴唇,都在告訴我,我渴望阿美。

    阿美整理好我的衣衫,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她把我領到了那間專門供給來客休息的房間。一張潔白的彈簧床沾著洗不乾淨的氣味,我無法忘記九歲時或是更早,我被像夢一樣巨大的怪物壓在上面,我無法忘記阿美的第一次,我在側注視,像是我從阿美的身體裡分離出來,去看她如何受罪。如今,我要和阿美去做我們都曾經受過傷的事情。

    一種割裂的現實感橫在我們中間。

    我發現我居然不會脫阿美的胸衣。

    阿美卻能熟練地解開我的扣子,阿美卻能??

    阿美輕輕用她的牙齒在我的胸膛上留下痕跡,一路吻到我長了青筋的下腹,她烏黑的長髮像某種東方的絲織品,她的臉龐滾燙,像貞女羞怯的模樣,她小小的耳朵貼在我的肚子上。我拉起她的易斷的手,要她同我的身體合二為一。

    阿美的陰道像章魚的內xue,我的陰莖一深一淺地斜磨著她的內壁,我知道阿美習慣了被男人粗魯地對待,我卻要故意放慢速度,緩慢地刑罰她。

    「啊…」

    「江雪,把我吞掉,把我吞掉好不好?」

    我失去了理智,我的記憶被阿美填滿。

    阿美的吐氣聲,我們交合處發出的水聲,都讓我的陽具變得更硬。

    我們真的成為一體了,她的乳頭染上我的紅色,她的牙齒藏在我的肋骨裏,而我的舌頭長滿倒刺,那全是阿美的名字。

    我們胡亂地親吻。

    但是為什麼我卻覺得我們在謀殺彼此?

    我們赤裸地躺在床上。

    我說「慾望是我們的床單。」

    她不懂我意。

    後來我寫了一首歌,以女人的口吻講述一場謀殺。

    歌是這樣唱的「甜膩的   /苦的   /變作碎塊的/擁抱我   /吻我   /不要說愛我/徹底相守的方式便是彼此可憐。」

    我以為,我跟阿美也就如此。

    阿美,卻抓住我的手,要我把手張開,然後在我手心寫字。

    我閉上眼感受。

    她把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

    一筆一畫,她小心地歪斜地寫下。

    「江雪和亞當」。

    那時,我發現我們的姓名像精心的對仗。我要是生作女人,應該也會叫江雪。

    或許這便是為什麼我們後來離不開彼此。一切都是命運。

    回去的路上,我喝得很醉。

    街景裡有我嘔吐的倒像。

    「聖經雖已焉黃,隨處有我的鈴印,切齒痛恨而,切膚痛惜的才是情人。——」

    Lupin是一種叫羽扇豆的花的名字,也是我的名字。

    在我14歲的時候,阿媽認識了一個英國男人,Scott。那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有金色的頭髮和寶石藍的眼睛。但是小時我卻把他當作怪物。而jiejie卻很喜歡他。jiejie的名字叫方舟眉,他們都叫她阿眉。我叫方舟雪,她們叫我小雪。我的父親是死在海裡的,他是一直都渴望回到中國的男人,但是因為貧窮,因為要養育我們一家人,他只能一次次出海,又一次次返回。在經由下龍灣的路上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Scott,在英國有家庭,或許阿媽不應該被稱為他的妻子,而是情婦。所以當阿媽被他拋棄的時候,我並沒有吃驚。

    Lupin。是他叫我的名字。

    後來我才知道那在希臘語裏是悲苦的意思。

    因為我從來不會對他笑。他總說,我生了一張美麗又寂寞的臉。

    儘管,小時我還不知道貧窮帶上美麗會有什麼下場,但是我卻深深記住了他的那句話,並自認為有不祥的命運。

    Scott離開後的日子,我卻快樂了起來。我的身體在那段光腳捉迷藏、做農活的日子裡迅速的成長起來了。而我最後悔的事,是我從沒念過書。

    在我十六歲那年,媽媽再嫁給了村裡一個叫巴坤的男人,他給的彩禮裡有我最喜歡的一件東西,一輛自行車。

    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每日黃昏,我都會騎著自行車從離家500裏的長坡向下加速騎車,享受被身旁的風帶著快飛起來的感覺。我的眼幕之中全是下落的夕陽和無邊的海岸線,那時候我以為我能夠一直如此。身上黏膩的汗腋,鼻子裡發鹹的滋味,讓我愛戀起童年,時常想如果阿爸在,他一定能夠帶我騎車回到中國。而一想到這裡,一直飛速下降的身體,我的心臟,開始快速地跳動,像是要在胸口擦出火花來。

    後來,等到我十八歲,繼父說要帶我們去中國生活。我以為我如願以償了。

    去中國的前一天,我收好了14歲時穿過的奧黛和一把zippo打火機,那是Scott來時和走時送給我的禮物,雖然我一直認為它們並不重要,但不知為何我還是帶走了它們。

    其實,一切悲劇都有預兆,只是我全身心地浸沒在幸福裡,沒有察覺到它離我如此近了。走時,阿媽為我跟jiejie洗頭,淘米水從我的頭頂淋下,我的頭髮便像黑色的波浪,把我整個臉,整個視線都罩在裡面。阿媽的手溫柔地撥開我的長髮。

    她說:「小雪,要是如果有一天,阿媽老了,不能照顧你了,你要是沒有飯吃,就拿這頭頭髮去換,這樣就不會挨餓了。」

    我笑著說:「怎麼會挨餓呢?我們明天就要去中國了,巴坤叔會帶我們賺好多錢,住大房子吃好的穿好的。不要說不好的話。」

    阿媽抿著嘴笑了。

    其實敏感的我,也曾對母親的話感到懷疑,但是終究抵不過上帝的糾纏,無法避免再一次摔倒的命運。

    阿眉,像早就知曉了一切,我不知道是父母跟她說起的,還是她自己察覺的。那天走上去中國的輪船,她把我的手牽的很緊,像是知道我們要分離。

    我們這一輩子都在避免自己成為男人的物品,我們以為我們足夠幸運。在村莊中,我們成年卻還未婚,被給予了一種奢侈的自由,我們曾深信在某個地方會有我們自己的教堂和婚禮。我們會是最潔白的新娘。

    那時已經是五月,從南北上,微小的風浪和萬裏的晴空,渡輪在一片偽造的平靜中駛行。巴坤叔因為做生意和西貢的黑幫勾搭在一起,聽聞到殺人的秘密,只能帶著我們逃命,在船上,阿媽被人抓去,巴坤叔跳進了海裡,阿眉牽著我藏進了「鳳珠號」的儲物間。她對我說「小雪,現在巴坤叔已經死了,媽媽也?我們不曉得哪天也會死,現在就當我們是孤兒,到了陸地就跑得遠遠的,不要再見面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是方舟眉,你也不是方舟雪。你懂嗎?」,我哭著點頭,肚子裡卻在翻騰,爸爸在我十歲死在船上,如今連媽媽也不見了,我不能叫我,我該叫什麼呢?叫Lupin嗎?那株苦口的植物?

    jiejie把我的手鬆開,她低下頭,兩額旁的碎髮因為汗貼著皮膚,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露出那般的樣子,在劇痛中咬緊牙根,因為強忍哭泣,從喉嚨發出幼獸般的撕扯聲。我才明白了要活下去是什麼意義。如今,只要我一抬頭看到湛藍的天空,我就會想像那是一片大海,我就會想起阿眉同我斷絕在「鳳珠號」上,分隔天涯。可,我好愛好愛她,只要我活著,我就知道是阿眉讓我活著。

    後來,到了中國的我叫「阿美」,中文讓我跟她成為了一個人,這常常讓我以為,我成為了像阿眉一樣堅強的人。

    再後來,我叫江雪。

    亞當給我了我這個名字。因為如此,我愛上了他。

    兜兜轉轉,我還是宿命般回到自己的生命裡,註定是易融化的物品。

    愛上亞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卻要花很大的力氣去討厭他,去恨他。

    還記得第一次見他,他站在一方舞臺之上,頭髮在各色燈光照射下變成妖豔的紅色,而他的皮膚卻是一張紙般透明脆弱的,還有那一雙藍色的眼睛。我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另外一個Scott。而現實是,亞當是高高在上的寵兒,我只是一個手笨的小偷。亞當在台下放肆地同人熱吻時,我在被人用當皮球踢來踢去。

    如果說我愛上亞當是因為他給我一種熟悉,那麼亞當是因為什麼愛上我的呢?一個人人眼中的破爛品。

    是亞當第一次見我同男人交合時嗎?他說在床上的我像在難產。是亞當第一次得到我的時候嗎?他告訴我,我的身體,有很多鋒利的傷口。還是,他從來沒有愛過我??

    成為妓女的日子裡,跟不同的人躺在床上,有時我聞到工地上粉塵的氣味,有時是刺鼻的古龍水氣味,有時是酒和煙的氣味。我擁抱著他們,他們強暴著我。這種生活很難不讓我屈服,為了少受點苦,我學會了假裝呻吟。好像可以做到配合他人高潮的節奏的程度,甚至快騙過了自己。

    還記得,有次亞當問我「是否是性癮者?」,我看著他良久。思索,為何連他都騙過。因此在他心中塑造了濫情放蕩的形象。我笑著答或許。但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在漫長的前戲結束前,光穿透昏暗的房間,我的身體空蕩寂寞,而當我被進入,似腦袋被一刀劈裂,疼得嘶吼出來…那時候我知道了,我永遠無法從這件事中獲得,快樂。身體上的苦役。

    因為這件事,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走進亞當,而亞當卻將我填滿。我無法因為自己身體表現的骯髒,和職業性的討好,而對亞當生氣。

    我是下賤的。

    他對我做過的最大一美德,就是要我看得起自己。

    他曾跟我說:「阿美,我跟你是相像的。」,我會問他:「哪個地方像?」,他那時的表情是晦暗的,他輕描淡寫一句:「命運。我們的命運是想像的。」

    他在我眼裡是個隨心所欲的人,他的聲音是他的武器,彷彿在末日那天,將槍口抵在我們每個人的額角,要挾我們同他速朽。這樣被人們仰慕愛戴的他,怎麼會同一個娼妓有相似的命運,我怎麼思考都不懂,只當他說了些安慰我的話。並奢望,或許,亞當能帶我離開。

    轉眼之間就到了十月,「亞當帶我離開」這件在我心中可望不可求的事,居然以我無法預料的速度漸漸朝我靠近。那時,亞當還是在幾家酒吧之間演出,積累了不少人氣,一家唱片公司找上了他,我聽說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唱片,也就是後來的Cuba   in   October「十月古巴」。「私有」的老闆娘始終在用什麼作為籌碼要挾亞當不能離開,但亞當總是笑著朝她臉上吐一口煙,說「隨你便,什麼時候我要走,還要看你臉色了?」。簽約的那個夜晚,他在臺上唱最後一首,如將飛的鳥,嘴裡唱的全是將要自由,那大約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夜晚。人們為他慶祝,為他醉酒。他跑到我的房間拉起我的手,眼睛裡蕩漾著純潔的光,他告訴我,他要帶我離開。勝利一下子把我們罩在一起,回想那刻,我還是會感到燒心般疼痛,美好在幻滅的那一刻,不是會飛出羽蝶,而是無數蒼蠅。

    乾五踏進我的房間,他從胸口衣袋掏出一隻黑貓牌香煙,讓我為他點上。

    我慌忙從床頭櫃裡摸出那把用報紙包裹完好的zippo打火機,小心翼翼地替他點上。

    他同我坐在床邊,許久不說一句話。

    我卻察覺到今天他的到來,是為了完成某件事。我距離他一個手掌的距離,能輕微聽見心臟摩擦胸腔的聲譽,一記又一記穿梭在我的耳廓裡,失了控。

    如果說,亞當之於我是一顆鮮紅的蘋果,那麼亁五就像我不曾見過的神明,他無形中要我明白什麼是危險,什麼是罪惡,以及什麼叫做懲罰。

    當他時刻出現在亞當身側,當他第一時間保護亞當,當他總是以溫柔的話語安慰亞當時,我竟感到一股無法撼動的力量,在將我拖出他們所在的花園。

    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讓我始終活在混亂、癲狂的戰爭和爆裂之中。亁五曾說,阿美你說話時像努力排列整齊的牙齒,而現在他卻要將我們的牙齒碰撞在一起,讓我們的嘴唇乾渴;亁五曾說,阿美你不要再偷盜不屬於你的東西,而現在他卻要盜竊毀壞不屬於他的身體;亁五曾說,阿美你笑起來真美,而現在他卻不管不顧要我哭泣。

    我是一個成熟的娼妓。

    所有男人都可以像鬣狗一樣捕食我的rou體,我的感覺會像風一樣輕,疼痛會轉化成一聲造作的吟哦。我原以為我已將靈與rou割離,如今我卻再也無法假裝。

    我哭了,我從來未曾像今天這般哭泣。

    我的身體是撕扯破爛的布,是從高空直落碎裂的陶瓷,發出一點悲戚的聲響,然後,便沒有了。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什麼是強暴。

    亁五,要懲罰我,他懲罰我的愚笨和天真,還有貪婪。但是,如果,對於美好的那麼一點奢望就叫做貪婪得話,那麼是否我,早點認罪就來得及了。

    三年後十月的一天,虞聖典作為Adam已經出道兩週年,在僅容納五百人的小型演出室唱他自己的歌。據新聞報道,那天上臺演出前,他不聽經紀人的勸阻,喝了半瓶威士卡上臺。他的身體搖晃在舞臺上,他的皮膚白得像雪,聚光燈打在他金黃色的髮上,讓他看起來透明脆弱。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他,聽見他水妖般自由怪誕的歌聲,“他大概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我如此下了定論。卻不懂他唱的那句“Wherever   you’re   goin’,I’m   goin’   your   way.”不是自由,是無邊無盡的流浪。三年後十月的那天,下起了難得一見的大雪,亞當跌下了舞臺,就像一片雪轟轟烈烈地消融在大地上。三天後,我得知了他的死訊,同時也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

    那刻,我回想起,我與他分離的那天,格外清晰地再現在我眼前。

    他用剪刀剪去了我的頭髮,眼角猩紅,我哭著用力推開他,說:“我不要你了,你走,我再也不要你了。”

    然後,他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番外

    虞聖典

    自從收到有人匿名寄來的相片,我總是做一整晚相同的噩夢,夢裡一個裸體女人壓在我身上,幾乎讓我窒息,她大約有200磅,或許更重。但我意識到一件恐怖的事,對於成年的我而言,她不至於讓我窒息,但是如果我是一個九歲的小孩,情況就不同了。更可怕的是,當我明白這些夢都是現實。2004年4月9日   Adam

    亁五,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他只是在表演善舉。2004年8月5日   Adam

    不知為何,看見阿美在床上受苦,我心裡會騰起一種滿足感。如果她是快樂的,我會抑制不住想要掐死她,就如同我無法接受我自己快樂。2004年9月13日      Adam

    阿美說,給人koujiao後,就像含了一嘴巴的蛋清。我從她眼睛裡看到了惡心。2004年9月26日   Adam

    新穿著男友襯衫的午夜

    剃鬚刀肥皂泡我在流血

    我把相片都撥回到那頁

    紅裙子高跟鞋紀念失眠

    半醒半醉的慶生日晚宴

    洗了一半的碗筷就送別

    二十四歲的身體和凋謝

    家庭KTV唱到淩晨兩點

    愛情的病症中傾向分裂

    漱口水福爾馬林和再見

    2004年10月      Adam

    今天阿美對我笑了,我很不喜歡她的笑臉,她的笑臉讓我的身體長蛆流膿。2004年10月17日   Adam

    我馬上就會帶阿美走,那時候我是亞當,她是江雪,我們會像希德和南茜,邦尼和克萊德。2004月10月20日   Adam

    為什麼是亁五?我為什麼唯一不可接受的人是他?說來諷刺,我要阿美做痛苦的妓女,卻無法接受她跟亁五一起。我想殺了他們兩。2004月10月   Adam

    我該用剪刀刺穿她的脖子,但是我不能,我最大的錯誤在剪掉了她的頭髮,我明明知道那意味著她的母親,我卻要她再一次跟我體會喪母的疼痛......而我實際上從未真正體會過。一切都結束了,你毀掉了一切。2004年10月26日   Adam

    衝動之下的一夜情/看著某人眼睛/又躲閃說的“我愛你”/做愛不接吻/我的回憶/你的曝光相片/燃到半截就熄滅的煙火/沒有什麼是徹底的/....../除了/想你/徹底地想你。   2007年8月4日

    你會來見我嗎?儘管我已經被你拋棄。2007年10月1日   Adam

    我說我在拉斯維加斯的夜晚/像沉入海底兩萬裏/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都被稀釋在鹽水裡/漫漶不清/這時候/只有你的笑容是海蛇/過來/把我的脖子勒緊。   2007年10月7日   Adam

    請同我共朽。2007年10月   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