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角色
第十一章 小角色
黄昏时分,轮船抵达黎茨曼的巨鹿港,庞培携带红剑押着索涅儿准备下船,然后离开海港乘马车,取道三叉运河回圣城亚当斯。 索涅儿从昏厥状态苏醒后就一句话不肯说,红着眼睛,扁着嘴,一副比谁都委屈的模样……对红衣主教米涅诺卡的发问不回一声,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米勒与卡列夫这两人。 卡列夫对索涅儿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表情,米勒则一脸的冷漠;索涅儿从主教的发问中得知,这两人并没有透漏出“关键”的讯息…… 米涅诺卡对索涅儿和红剑的身份不十分确定,米勒只是说三年前自己喝醉了酒被人下了契约术——与索涅儿之间的亡契,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米涅诺卡只好让庞培先将索涅儿押回圣城,由中央教会的弗雷多大学士对红剑做彻底鉴定。 甲板上,米涅诺卡和他的贴身仆人、米勒与卡列夫一行四人目送着索涅儿被押走,从舷梯上往下下…… 红衣主教盯着庞培手里提着的那柄“红剑”,已经被炼金武器的敷金术锁死了气息……主教突然喃喃地说:“希望那不是‘费德里的红龙’。” 米勒听到“费德里的红龙”这个字眼时,讶然地转头看着这名矮小的老头。 米涅诺卡笑着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饱读禁书,了解萨切德利斯人创建的旧神体系。” 米勒长舒了一口气说:“我一直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今天上午,亲身体会到那把剑的巨量气息,幸亏是落到了一个外行手上。” “你想说是幸亏没落到你手上吗?”主教依然微笑着。 米勒惨笑着摇起了头,“我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再说我也不喜欢那种邪门歪道,除了戾气与蛮横就不剩下别的了。” “但我希望‘她’能落在你手上,”米涅诺卡依然慈祥地望着米勒说,“你要知道德利斯人称那把剑为‘灭世之剑’,带来灾难与厄运,也许只有你才能正确地使用它。” “我?”一脸络腮胡子的米勒一脸的匪夷所思,“我三年前漂亮得跟个掸上珍珠粉的小蜡人似的,‘她’都没看上我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米勒的话传到了下方索涅儿的耳朵里,那个已经换上一身朴素服装的高个子大姑娘突然又发起疯来,疯了一样带着手铐,转身就往回跑。 庞培也是不追,只是在下方停住了脚步,乜斜着眼睛看着索涅儿的背影。 索涅儿拨开下船的人流,气喘吁吁地来到米涅诺卡面前,胸前的两座小山颤得差点让她后悔喝了那瓶回春药剂,索涅儿说:“不能带我去圣城!我还不想死!” 米涅诺卡歪起头无奈地说:“你虽然犯了过错但是被及时制止了,再说,中央教会今年已经废止了死刑。” 索涅儿却瞪着米勒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的!快告诉他!” 又看到后面缩头缩脑的卡列夫,说:“你也知道!” 米涅诺卡露出了真正疑惑的神情; 米勒和卡列夫却都保持沉默。 而庞培?德万贝里就像是条鬼魂,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索涅儿身边。 “如果我和那把剑出现在亚当斯,那会让凯奥斯彻底疯狂的!” 索涅儿口无遮拦地说道。 米涅诺卡皱眉,也开始保持沉默了…… “你什么意思?” 开口说话的人竟是一直寡言少语的庞培。 “我……我……”索涅儿有些惊慌地瞪着庞培,终于鼓起勇气说,“中央大教堂里十字架上供奉的所谓‘上主’的遗体,就是‘凯奥斯’的遗体!那把剑可以——”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庞培一个耳光甩到了索涅儿的脸上,庞培用冷酷而绝不容反驳的语气说:“你如果再敢说出亵渎‘圣体’的内容,我就依照以往对付女巫的惯例,先把你的所有牙齿,一颗一颗地给敲碎!” 庞培说话时,却用眼睛以凌厉的目光瞥向了米勒…… 这一耳光也是绝对够狠,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五根粗壮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索涅儿的左半张脸,瞬间就肿起老高;倔强的索涅儿却没有被威慑住,尽管眼角噙着不少泪水,转头就向无辜的米勒破口大骂: “你这懦夫!你这不是男人的狗东西!奥朗哲姆真是瞎了眼!选择了你做我的主人!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哑巴了吗?你不是长篇大论写了好多篇意图推倒教权的论文吗?现在怎么和主教还有圣骑士混在一起?!好哇!原来你只是在笔上逞英雄!原来你根本不配得到真理!我告诉你,我和你有亡之契约,如果我出了什么不测,你也跑不了!” 索涅儿的抽风再次引起上上下下游客们的围观,但是人们一看到一脸阴沉、身穿圣军制服佩戴炼金武器的庞培时,便都知趣地离得远远了。 米勒的脸颊也有些发烫,而卡列夫捞住米勒的袖口,咬起耳朵说:“别听她瞎嚷嚷,咱们先摆脱这个瘟神再回兰蒂国,你的家族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摆脱亡契的,那种契约据我所知也不是无懈可击。” “卡列夫?卡列宁!你个猥琐小人,有本事把话说大声点!让老娘也听到!”索涅儿在那边喊。 “得了!别叫人笑话了!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不懂得反省!你真把自个当女神还是当女皇了?!”米勒终于忍无可忍,迎着庞培冰冷的目光,来到这位最高等级,同时也是对上主最忠心、最虔诚的仆人面前。 耿直而忠心的庞培在圣城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做,一直护送着米涅诺卡,为这位德高望重的主教担当护卫;同时,他知道米勒与红衣主教的关系,若是不知道,恐怕十个米勒也不够庞培杀的。庞培当然听说过米勒写的那两篇惊世骇俗的论文,但是根本没有看,没有看并不意味庞培不知道米勒的思想有多么的“叛逆”和“罪不可赦”。 所以这些天来,庞培一直把米勒当作是空气,或者用一团“臭屁”来形容更为恰当——每次看到米勒都摆出一副冷漠的嘴脸,但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嘴里正含着苍蝇屎,鼻子正忍受着难闻的气味……曾经在中央圣军,这两人不是一个团的,他们仅在大弥撒中打过一次照面;庞培虽然那时没有米勒出名,但是人人都知道,庞培相当、相当地厉害,靠的不是剑术,靠的他腰上别着的那柄“流星标枪”。 米勒这时正对、正视着庞培,庞培那张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国字大脸,就像是用凿子在花岗岩上凿出来的,面无表情。 米勒启口说:“你可以带她去圣城,最好带着她拿着剑,让她在中央大教堂的上主面前,跪地为她刚才所说过的话祈求宽恕!” 庞培的神情仍像是花岗岩一般严肃,只是稍微撇了一下嘴角…… 他像是拎起一团棉花一样,将绝望的索涅儿拎了起来,只说一个字—— “走!” “等一等!”红衣主教米涅诺卡打断道,向庞培说,“把她留下吧,你把剑先带回圣城,记住一定要隔绝气息,到圣城暂时保管到约柜(指的是一种隔绝魔力与气息的立法柜)里,我们回去后再商量处置的方案。这个女人在这艘航运船上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可能会有地下魔法社和盗金贼盯上,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庞培缓缓地点了下头,意会地说:“我明白了。” 在转身离开前,庞培向米勒说出了唯一的一句话:“保护好主教大人,我要看着你亲自护送他回圣城!” 米勒终于松出一口气,卡列夫也终于从紧绷的神经中缓解了下来;等到远看庞培离开海港,轮船再次起航后,卡列夫不怀好意地一把上前按住了索涅儿的肩膀,将她捞到主教大人面前,米勒也激动地围了上去。 老人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们回船舱再说吧。” 卡列夫吐露出所有的实话,除了趁火打劫逼迫米勒喝变身药剂那段内容。她用“爱人”证明她确实曾经是卡列夫?卡列宁,变身药剂也确实是“他”在女巫戴丽安夫人那里“顺”(tou)来的,“他”和几个将官陪着黎茨曼的霍尔大公爵去勘丁堡向夫人问卜,至于问卜内容,“他”这种小角色当然无权知道;宴会上,不知是谁起了话头,怀疑魔法药剂是否真有那么神奇,夫人就让仆人从地牢中带上了一个科曼人,当场实验了,结果一个奇丑无比的科曼人变成了美女。 卡列夫讲述这段传奇经历时瞪着索涅儿,问索涅儿是不是那时她和戴丽安夫人早就串通好了演戏!?竟然敢利用他!怪不得变身药剂会被夫人随手丢在那么明显的位置上。 索涅儿对卡列夫当然是嗤之以鼻,不屑于回答。 主教大人对“他”这种小事也不甚感兴趣。 但是米勒一把就薅住了卡列夫的衣领,问:“城堡里到底还剩下几个科曼人!?” “一个都没有了!除了那个变成女仆的!”跪在地上的索涅儿扭头便说。 “啊,真的,真的,是真的!”反应过来的卡列夫也说。 米勒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狐疑地看着这两位通过喝魔法药剂来整容的“绝色美女”。 卡列夫却又向索涅儿施压,“快跟我们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跟女巫勾搭上的?那把剑是怎么一回事?” 这三连问…… 实际上在包间里除去索涅儿的三个人里,最没见识的卡列夫还弄不明白这些问题。 “据我所知,有记载巫师能通过魔力使用水晶球,与灵体沟通。”米勒眯着眼睛说。 “而且得是非常强大的巫师啊。”米涅诺卡捏着眉间说,“真没想到这个远离魔法的时代还有这种能人,我是真没听说过勘丁堡的戴丽安夫人啊,看来教会是不该这么早提前解散圣军。” “灵体?”卡列夫摸不着头脑了,“你看她丰乳肥臀那样,哪里像是个灵体?” “你不知道灵与侍的区别吗?”米勒走到索涅儿面前,蹲下身,一边回了一句。 “灵与侍?”卡列夫更是不懂了,为了不显出自己的无知只好闭嘴。 红衣主教则看着憨态可掬的卡列夫在发笑。 米勒盯着索涅儿那冰蓝的双眸问道:“你和奥朗哲姆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他为了那柄破剑把我的灵魂打造成‘侍’,我就恨他一辈子!”索涅儿说,“你不会以为那个矮冬瓜是‘主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