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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龍過江 20 似是故人

    

猛龍過江 20 似是故人



    相機的觀景窗內,一隻灰藍色的貓悠閒地在一張長椅上舔拭自己的肚子,無比專注,蘇小小將牠與滿地金黃銀杏裝在畫面中,第五次按下快門,才滿意地將這一幕定格。

    深秋的阿姆斯特丹,時雨時晴,昨日戲份殺青,凌晨回到酒店蘇小小便不省人事地睡到了今日午後,她並不急著回港,似乎對於回家,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些許的抗拒。

    並不是因為那個等待的男人,甚至,也不是因為那個沒有一句話便消失的人,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倦意,令她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徹底抽離一陣。

    回港暫時也沒有其他工作安排,她計畫這兩天在周邊小鎮逛逛,後日便飛往巴黎,漸漸地,對於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收拾行裝,一個人搭上不同的交通工具越來越習以為常,這似乎曾是以往無比憧憬卻又遙不可及的生活,然而不知不覺,便已在路途之中。

    聞峻近來問她需不需要請個助理,說接下來可能會越來越忙,但想了想,她決定暫時還不想要這種生活被介入的便利,也許練習一個人也不是一件壞事。

    暖陽西沉,溫度坡降,蘇小小將敞著的大衣扣上,閒逛的興致絲毫不受影響,雖然同樣潮濕,但這座城市和香港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一點也不擁擠,她沿著四通八達的運河沿街走走停停,隨意捕捉途中風景。

    出酒店前,櫃檯服務的大叔比手畫腳地推薦了一個花市景點,雖然早已過了鬱金香的花期,但仍是極有特色的觀光街,鋪天蓋地的繽紛一點也沒有深秋的蕭索,她新奇的左看右看,除了花卉,還有許多精緻的農產品,海鮮小食,木雕特色禮品。整排小舖搭在運河上的小船屋,配上另一側五顏六色的私宅建築,隨意的一角,都是如畫景致。

    買了一束風信子和一些蔬果,這幾日在片場盒飯吃得煩膩,她只想在公寓酒店裡做點清淡的晚餐。

    臨街轉角是一座橫跨小運河的橋,在這個水路縱橫的填海城市尋常無比,然而那橋邊卻有一棵獨自璀璨的火紅楓樹,如同夕陽中的一根火炬。

    蘇小小舉起相機,準備捕捉這份燃燒的秋色,快門按下的瞬間,靜謐的觀景窗內,一個身影突然一閃而過,霸道地拉扯了整片光影,她抬起頭看過去,怪了,剛剛明明沒看見周圍有行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心臟彷彿突然微微一縮,重新拿起相機試圖將焦距追上,然而那人步伐卻極大,一下子消失在運河對街,黑色夾克,背影高大,在荷蘭人的身高中只算是正常值,那股心慌意亂,幾乎一秒之間,便令她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

    距離實在遠了些,小跑過橋,那個背影模模糊糊地在街底一晃而過,轉而又踏上了另一條運河橋,奇異的焦急催使她步伐不停,穿過疏落的店鋪和黃昏的最後一片陽光。

    就這樣追了十多分鐘,那人的蹤跡最終徹底消失在街道上,似曾相似,卻無處追尋,蘇小小靠在行道樹旁,心中是瘋狂的急迫卻再也沒有力氣繼續跑,她揉著抽筋的小腿,眼淚無法抑制地掉了下來。

    原來,根本不可能遺忘。

    就算是一個相似的背影,也足以在不經意的時候,勾起最想隱藏的脆弱,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

    呆立了好一會,運河沿岸燈光點點亮起,既不璀璨,也不刺眼,只是為了單純的給行人照明,沒了繼續探索的心情,追追趕趕之中,早已不知道離原來的花市街多遠,半條街外人聲多了不少,想來跑到了熱鬧的車站附近。

    重新提起那一小袋花果,蘇小小赫然發現隨身的小包竟不知何時早已不在肩上,全身上下除了大衣,便是那一紙袋東西,就連包是何時弄丟的都沒有印象,難道是忘在了最後一攤買水果的小舖?

    心中著急起來,那裡面雖說沒有多少現款,但還有手機和護照,丟了非常麻煩。

    她憑著記憶朝花市趕,卻越走越迷失方向,暮色漸沉,街面清冷。

    此時橋邊迎面走來一群少年,個個都是亞洲面孔,有的踩著滑板,有的提著音箱,蘇小小想問路,然而其中一個男孩拎著的咖啡色細背帶小包,驀地拉住了她的視線,那個新款席林手袋正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少年見她視線緊緊盯著自己的手,怪叫一聲二話不說撒腿便跑,其他少年隨之鳥獸散,此時更無疑這群小孩有問題,蘇小小急起直追,口中喊著Stop,然而即使相隔不遠便是鬧區,這一帶卻在夜幕霧靄之中奇異的沒有人經過。

    顧不得剛剛才因為追趕而而抽筋的小腿,她氣得不行,恨不得將剛才的煩悶一股腦地全發洩在奔跑上,死死攆著那個拿包的綠夾克少年。

    大概是意志力,或者是氣憤,這次蘇小小也跑的飛快,那少年一路回頭用荷蘭語叫罵,見甩不掉她,更是七彎八拐的亂竄,   然而追到一條死巷,那少年竟如同憑空蒸發,離奇地徹底失去蹤影。

    蘇小小剁剁腳,心想還偏不信了那孩子會飛天遁地,小巷並不是街道,更像是一條防火巷,幾扇門都緊緊閉著,應該是前面店舖的後門,正在猶豫要不要一扇扇拉開看看,其中一道門卻忽然被人推開,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沿著一開一闔流洩而出,似乎是個酒吧,那人漠然點起一根煙,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蘇小小猶豫了兩秒拉門而入,剛天黑不久,這個地方竟出人意料地氣氛鼎沸,光線昏暗,人頭攢動,她有些意外,如此一來,要找到那個孩子幾乎不可能,更何況他可能只是竄到前門,便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心中頹然,蘇小小跑的口乾舌燥,想著要不要乾脆直接去差館報警,錢拿走就算了,護照重辦頗為麻煩,去巴黎的行程也會耽誤。

    掃視一眼酒吧內部,早已沒有少年蹤影,一個金髮侍應生估計以為她是等著點單的顧客,不分由說塞過來一份menu,嬌豔的紅唇還送了個飛吻說馬上回來,正想回說其實不需要,那金髮小姐忽然又回頭遞上一張紙才消失在人擠人的吧台邊。

    她有些無奈,隨手將menu放在一旁的桌上,簡易傳單上面有今天的日期,似乎是酒吧有什麼表演節目,然而那張模糊不清的圖樣,一瞥之間卻猛地令她心頭狂跳,四肢末梢都失去了溫度一般冷涼。

    日期下是兩張人臉,輪廓粗獷,一個是個高鼻深目,而另一個則是亞裔,兩人的頭像底下印著De   Jong和,似乎是姓氏。

    蘇小小的手輕輕在那個不算清晰的面容上撫過,只感覺呼吸一滯,

    “Oh   you’re   here   for   ?   He   is   pretty   good,   I   am   his   fan   too.   “,侍應生不知何時又轉了回來,荷蘭人一般都說荷蘭語,但她大概看蘇小小一副觀光客的樣子,直接切換成了英語,熱情笑道,

    “His   odds   are   high,   but   I   have   faith   in   him.”,她眨眨眼,“and   he   is   very   sexy,   right?   ”

    賠率高?蘇小小愣愣地抬起眼,有些反應不過來,用結結巴巴的英語詢問,“Sorry,我不明白,這是什麼game?”

    “拳賽啊!“,那服務生疑惑道,“妳不是來看拳的嗎?九點開始,八點半截止下注,還有一個多小時,”

    “我.......噢,是,我是來看的,“,她慌亂地理解這些訊息,卻怎麼也無法消化,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出現在這樣的傳單上,”我要去哪裡找他?我是說,他來了嗎?“,她指著那張頭像,手指微微發顫,是他嗎?

    金髮妞哈哈大笑,”妳果然是陳的粉絲,比賽前都見不到的,就算比賽後,他也很受歡迎呢,怎麼樣?要不要先點個餐,或是先下注?“

    最終,蘇小小在角落的小桌坐下,心中充滿震驚,捏著著手中那張模糊的影印圖片反覆細看,卻越來越懷疑是不是只是自己的想像,其實那人並不是他,只不過有些相似,然而即使是萬分之一的希望,蘇小小也不可能離去,皮包和護照弄丟的事,在此刻早已無足輕重。

    食不下嚥,她點了一份漢堡,卻沒有吃多少,倒是喝了一杯紅酒,在這樣的酒館,是如何有這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合法的賭博性拳賽?試圖壓制心中的忐忑期待和緊張,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突然的歡呼打斷她的思緒。

    鼎沸的人流似乎都往同一個方向開始移動,蘇小小連忙往前擠,卻什麼也沒看見,後來才發現那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階梯,原先鐵門關閉,無法進出,此刻被幾個大漢守著,而人群便由他們之間的通道步下階梯。

    通過石梯,怎麼也想像不到,酒吧的地下竟非常寬敞,看樣子是聯通了鄰近好幾家店舖的地下空間,中央是一個拳擊擂台,周圍並沒有觀眾席,人便這樣隨意站在擂台周圍。

    她奮力地往前擠,卻根本無法靠得太近,嬌小的身高在眾多高大荷蘭人之中更是毫不顯眼,時間已是八點五十分,一個主持人模樣的人走上擂台,而四周還在源源不絕地湧入人,粗略一看足有五六百人。

    他似乎是在介紹兩位拳手,但是說的不是英語,蘇小小一句也聽不懂,勉強辨認出陳這個音節,心中早已如鼓點敲擊。

    猛烈的歡呼爆起,被酒吧保安隔開的通道盡頭,驀地出現一個身影,他帶著紅色的拳擊手套,黑色短褲束著窄腰,身材健壯,步伐極為穩定,如同一隻閑庭信步的猛獸,線條冷硬的眉眼微微揚起,似乎在環視周圍的興奮和崇拜,那個人,卻一下令蘇小小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