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苏州
第二天。 慕雪落刚洗漱完，就听到门铃一直在响，她昨天一夜难眠，到了天光鱼肚白才睡着，结果准时在七点醒了，此时正困的不行，哈欠连天。 她顺手把门打开，问道，“谁啊？” 然后便看到元宋朝她挥手，他面带笑容神清气爽，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慕雪落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清醒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没化妆。” “你不化妆更好看。” 元宋迈步进屋，一只手揉了揉慕雪落的发顶，另外一只手抬起，露出他买的包子豆浆，“给你送早餐。” 慕雪落听到他的话，才放下手，她把门关上，跟着元宋进客厅，看他把早餐一放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得的模样，心底还有点微妙，她还是有点不适应俩人的情侣关系。 她坐到元宋身旁，拿起豆浆喝，边喝边在想昨晚的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昨晚的话，是代表你喜欢我吗？” “不然呢？”元宋侧身看着慕雪落，她的黑发随意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侧脸，比起平时的精致，刚起床的她还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纯良无害的感觉。 “可是，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呢？”慕雪落看向元宋，眼里满是不解。 在她这儿，元宋才刚分手，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一切快的她不敢置信。 “喜欢也有理由吗？”这下换元宋迷惑了。 慕雪落放下了豆浆，歪头看着元宋，二十出头的男生，英俊帅气，还带着点男孩的稚气，他这么好看，如果在自己那个时代，这个年纪已然娶妻生子了。 慕雪落从没体验过什么自由恋爱，她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幼时被父亲以二两银子卖进慕府，十六岁便被大少爷纳为妾，后来夫人进府没多久自己便被赐死。 可于她而言，她是爱过大少爷的，因为大少爷是她的天，是大少爷让她有饭可食有衣可穿，大少爷是她的依靠，她自然要爱自己的依靠。 但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元宋喜欢的呢？她当不了元宋的依靠。 “为什么没有理由呢？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漂亮，所以才配被爱啊......” 慕雪落还想说，元宋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揉了揉慕雪落的发顶，脸上带着点宠溺，“虽然我承认你很漂亮，但是我喜欢你就不能只是因为你本身而已吗？也许你那次安慰我的时候，也许是我抱住你的时候，也许是分手后你每天对我的关心。喜欢是一种瞬间的心动，哪有那么多一二三四的条例，如果因为觉得适合自己才去喜欢，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慕雪落看向元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罕见的露出被动摇的感觉，就像是人生中认定的事实被打破了一样，“喜欢是没有原因的吗？” 可是大少爷，常常说：雪落，你生的这般美，理应被人爱。 “也许别人有原因，可我没有。”元宋伸手拉着慕雪落入怀，感知到她的僵硬后，他伸手轻抚慕雪落的背，语气就像哄小孩一样，“虽然不知道你的前任跟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是你得相信，你理所应当被人爱着，不只是因为外在的原因，而是因为你值得。” 元宋承认，慕雪落确实很美丽，他自幼好看，当然明白相貌的优越会在人生中多些优势，只是慕雪落的恋爱观却太过自轻了，如果认为自己被爱仅仅是因为一张脸，那未免太可悲。 慕雪落在元宋怀里，她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平静了。 两人抱了一会，元宋才想起正事。 “苏州那边有个艺术展，陪我去吧。” 慕雪落沉默了几秒，弱弱的说：“我怕困。” 她对艺术是真的一窍不通。 特别是那堆鬼画符一样的画。 “请你泡温泉，吃日料，看名胜古迹。” “什么时候出发。”慕雪落仰头看着元宋，双眼亮晶晶的。 元宋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见她脸变红了，伸手摸了摸她微烫的脸颊，略带感慨，“你也太容易害羞了。” - 他俩去苏州的那天，元宋在朋友圈公布关系了。 他发了两个人的合照，配字：和女朋友去苏州看展。 底下的评论一水的祝福，还有人调侃元宋终于舍得让女朋友露脸了，元宋也懒得解释这件事，既然贺繁星不愿意公开，那么就当从未存在过吧。 刚发完照片没几分钟，贺灿阳的电话就来了。 元宋揽着慕雪落，让她靠在胸膛上睡觉，顺手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发了个条微信过去。 【元宋：不方便接电话，我女朋友在睡觉。】 那头显示用户正在输入，然后很快又消失了，过了好一会，贺灿阳才回复。 【贺灿阳：打扰你们了。】 【元宋：......有事说事。】 【贺灿阳：你去苏州哪啊，我也要去苏州，碰个面呗。】 元宋顺手便把酒店地址发给他了。 那头，贺灿阳收到地址后就转发给贺繁星了，他看着贺繁星一脸失落，忍不住说道，“你都答应那个叶鹿鸣了，也告诉爸妈了，就别作了，更何况你现在赶过去找元宋不是自讨没趣吗？” 原本他是不知道他亲姐贺繁星和元宋居然在一起过，结果今天元宋那条朋友圈一发，贺繁星就来坦白了，顺便让他找元宋要地址。 贺繁星握紧了手机，心底回想起与元宋在一起的一幕幕，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放下，可看到元宋发的那张合照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原来还是在意的。 “无论如何，我要去一次才能死心。”贺繁星斩钉截铁的说，她起身看向贺灿阳，叮嘱道，“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知道了。”贺灿阳叹气。 - 高铁达到苏州的时候，慕雪落也睡醒了，她睡的头发都乱了，元宋伸手帮她捋了捋，两个人才拉着行李箱离开。 这次的出行，出行食宿都是元宋一手安排的，慕雪落一点脑子都没费，跟着他走就完事了。 直到她发现元宋定了两间房。 “为什么是两间房啊？” 慕雪落跟着元宋走，两手空空的看着拖着两个行李箱的元宋。 “那不然呢？”元宋跟着房卡找到了地方，刷开了门以后，把行李放进去。 慕雪落紧随其后，语气认真，“可是我们都在一起了，为什么要两间房。” 元宋转身看着她，脸上表情颇有些微妙，他略带惊叹的说：“可能是因为我没想到你这么主动吧。” 慕雪落虽是古人，但毕竟也是十六岁就知道全垒打的人，在她心里，在一起以后自然是会成婚的，那么何须在乎那些呢，更何况她在嫁给少爷之前，已被他强要了。 再说了，在她眼里，元宋都亲了她那么多次了，已没有回旋余地了。 “反正我们都会结婚啊，既然在一起一生一世，住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紧。” 元宋走到慕雪落面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雪颊，“那回去以后你搬到我家去住，反正你的房子也要装修。” “好啊。”慕雪落一口应下。 原本元宋是在意慕雪落，才定了两间房，但是她既然都无所谓，他便将房间退了，两个人住在一起。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夜晚，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门铃响的时候，慕雪落正在洗澡，她也没在意，只喊了元宋，让他去开门。 这个酒店是典型的日式风格，就连房门都是木质的，左右拉开便是了，但是却遮得严严实实没有猫眼，元宋开门的时候并未想太多，可门打开后，他看到门口的贺繁星，着实愣住了。 她依旧美丽如初，只是多了几分怯意，看到元宋的刹那，她的眼里濛濛水雾，只是还没等她张口说话，浴室的水声便隐约传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向元宋的眼里多了几分受伤。 “你们，住一起？” 元宋微微蹙眉，他迈步出去，顺手关上门后，拉住贺繁星的手腕往外走，贺繁星只咬唇一副打击颇大的模样。 到了酒店的庭院那儿，确保离房间够远，元宋才松开了手。 此时正值秋季，庭院里种植的枫树树冠如盖，枫叶随风摇曳，有几片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入水池中，池面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惊动了倒影，美的令人心伤。 元宋看着默然无语的贺繁星，语气笃定的说道，“是你让贺灿阳要的地址。” “我......”贺繁星抬头看向元宋，眼里的泪摇摇欲坠，她的脆弱，一贯如此美丽，还带着令人不安的愧疚感。 仿佛是元宋先甩了她然后另寻新欢一般。 无意与她纠缠的元宋，看到她这副模样，只叹了口气，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郁闷又无奈的疑惑表情，“每次看到你哭，我总觉得好像是我做错了，我让你伤心了。可仔细想想，一开始，似乎是你让我先伤心，现在又为什么做出难过的样子呢？” “可是我还爱你啊。”贺繁星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一向活的精致，总是保持着最美的状态，可此时却哭的稀里哗啦，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没有想过伤害你，只是之前，我觉得我不应该拖累你，让你放弃留学。可是我放不下你......” 元宋伸手抹去贺繁星的泪水，她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可元宋却看着手指上的水渍道，“你的眼泪，如此多情。以往我看到你的泪，定是投降了。可是......” “无论你给我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像是为了我好一样才与我分手，你都无法解释，你对我没有信心这件事，你觉得我们走不下去。留学，不过是你放弃我的一个借口罢了。况且，既然已经放弃了，又为什么找过来，你打扰我和我女朋友了。” 元宋的话，一字一句都好像刀刃一样在贺繁星的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发现，我依旧爱着你。” “你爱着我，却接受了叶鹿鸣。你的爱，好轻贱。”元宋遥看着对面的男人，嘴角忍不住嘲弄的勾起，他朝那儿扬扬下巴，语带笑意，“你要爱的人，在那儿。” 他的笑，才是对贺繁星最大的讽刺，嘲笑她的左右徘徊，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嘲笑她把她的眼泪，当作武器一般。 贺繁星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怔，然后才转身往后面看去，只见对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男人——叶鹿鸣。 他风尘仆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对着贺繁星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贺繁星望着他，又回头看了看元宋，见元宋脸上只有讽刺的笑，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抹去了脸上的泪，转身朝叶鹿鸣那儿走去，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我爱你，是真的。” 直到此刻，她都要证明她的爱是真实存在，哪怕她正要走向另外一个男人那里。 元宋看着贺繁星走过去，看着叶鹿鸣带着贺繁星离开。 枫叶一片片落，偶尔有几片落在他身上，可他像无知无觉一般站在那儿。 直到一只手帮他捻起了枫叶，那人捏住枫叶的叶柄，然后手指轻轻一转，枫叶便打着旋落到地上。 “你来了。”元宋轻声道。 “嗯。” 慕雪落从他身后抱着他，双手环着他的腰，头倚靠在他背上，似乎想要给他一点点的安慰和力量。 元宋看着环抱自己腰间的手，伸手覆上去，握住了以后才发现一片冰凉，他有些斥责道。“怎么这么凉，站在这很久了吗？” “不想打扰你。” 元宋拉开她的手，然后转身看着慕雪落，她的发丝还有些微湿，随意披散着，穿着日式的浴衣，眼睛水濛濛的，里面还有点同情的意味。 元宋轻叹一声，将慕雪落冰凉的手放入自己口袋里，然后自己的手覆着她的手，温暖着她。 慕雪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其实刚刚我还在害怕。” 元宋歪头，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怕我被拐跑了？” “对啊，怕你不见了。”慕雪落轻轻点头。 她眼里的雾气凝结成泪珠，眼睛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下来，她望着元宋，声音带着哭腔，软绵的不像话，“我怕你和那个人一样，不要我了。” 元宋看着她的泪，只觉得心底一阵刺痛，他伸手捧起慕雪落的脸，望着她的眼睛真挚的说：“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伤你有多深，但是，我不是他。” 他略微低头，轻轻吻上了慕雪落脸颊上的泪痕，唇瓣所触的泪水是冰凉的。 这个吻轻之又轻，还带着一股爱怜，就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这个瞬间，就好像把时间放慢了一样，不只是两个人身体的触碰，而是灵魂碰撞在了一起，虽未言明，却都明白了彼此过往的苦涩。 吻去了眼泪后，元宋抱着慕雪落，声音微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少年意气，人生不过双十，便敢许下一生一世的约定。 此时暮色四合，隐有暗香浮动。 - 苏州之行在不速之客离开后，按照计划进行了。 慕雪落跟着元宋去吃遍了当地美食，看了名胜古迹，比起之前的懵懂，在那天夜里过后，她放开了许多，真真切切的放开心去接受一个人，爱一个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已到了第二年春，他们要准备去留学了。 这段时间里，元宋早就将慕雪落引荐给了父母，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定了下来，只差结婚那一步了。 在留学之前正好迎来了慕雪落的生日，她的身份是个孤儿，她原本打算随便吃顿饭便算了，但是元宋的父母却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她介绍给所有人，于是给她办了个派对。 却没想到，与故人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