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肋與鎧甲
軟肋與鎧甲
陳歡苓服食安眠藥後躺在盛滿水的浴缸裏,面容安詳,留下壹封遺書。 她選擇在鐘聲以及他父母的忌日離開,穿著鐘聲給她買的第壹條裙子,在他們曾經的家。 鐘聲是鐘琴歡的父親。 鐘聲是陳歡苓的英雄。 在陳歡苓21歲那年,全球發生了許多大事件,例如立陶宛獨立、漢語大字典出齊,又例如,陳歡苓遇見了鐘聲。 那天深夜,陳歡苓與朋友在歌舞廳聚會過後各自回家,卻在歌舞廳附近的小巷裏碰上了搶劫犯,對方原本是奪她的包,見她貌美色心頓起。 月黑風高,歹徒舉著刀威脅陳歡苓,陳歡苓寧死不從,大喊救命,歹徒把她壓倒在地上,捂住她的嘴,扒下她的褲子。 眼見著內褲也要被脫掉了,陳歡苓急哭了,想死的心都有。 恰好經過巷口的鐘聲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走近壹看發現有個男人壓著壹個女人,在脫她的貼身衣物,而那個女人在拼命掙紮。 鐘聲立刻沖過去制止,風檣陣馬般打了歹徒壹拳。歹徒被打歪了頭,但他很快拿起刀撲向鐘聲。在廝打時鐘聲的左手臂挨了兩刀,他忍著痛重力出擊總算制服了歹徒,並報了警。 陳歡苓完全就是嚇傻了的狀態,哆嗦著穿回褲子後蜷縮在角落裏渾身顫巍,壹味地哭泣。 那淚眼盈盈的樣子讓鐘聲見了猶憐,他蹲下,脫了自己的外套蓋住瘦弱得似乎壹折就斷的陳歡苓,輕聲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別怕 陳歡苓低著頭,摳著鐘聲外套的壹角,無聲地掉眼淚。 警察來了後,陳歡苓和鐘聲壹同坐上警車去警局錄口供。 陳歡苓錄完口供出來後,鐘聲已經離開了,而他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 她憂心,不知道他的傷口有沒有止血消毒了。 陳歡苓打算找到鐘聲向他好好道謝,但她沒料到第二次相遇會來得那麽快。 三天後,電視臺派人來采訪她。 那個歹徒正好是十年前兩宗強jian殺人案的罪犯,警方苦苦追尋了十年,終於將犯人緝拿歸案。 這樣大的新聞案件,陳歡苓不得不接受采訪,不曾想采訪記者就是鐘聲。 原來,那晚鐘聲之所以會經過那條小巷,是因為他剛暗訪完陳歡苓所去的歌舞廳。 在采訪的過程中,陳歡苓的心壹個勁兒地撲通撲通狂跳,本應看著他交流,但只要對上他的眼,腦袋便壹片空白。 他可真好看,五官硬朗,氣宇軒昂。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只不過,陳歡苓怕鐘聲會嫌她臟,那惡徒不僅脫了她褲子還摸了她的臀,這樣的她哪敢對他抱有幻想。 然而,采訪結束後,鐘聲向陳歡苓要了聯系方式,以防後續需要補充采訪。 那壹陣子陳歡苓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自己的BP機滴滴響起。 越期待便越想見他。 可是,始終沒有盼到鐘聲的呼叫。 越想見他便越有了勇氣。 於是,陳歡苓索性去電視臺等他。 鐘聲看到陳歡苓時,有些不知所措,手撓撓頭又插插兜。 作為記者,最不應該就是口吃,但他無端端變結巴了。 你怎、怎麽,在這裏 陳歡苓拎起手中的袋子靦腆又欣忭地說:來還外套。 懷春的女孩那雙晶亮的眼睛如同夏日的晴空,明澈又燦爛,望著妳時,最是動人。 鐘聲瞬間便羞赧了。 就這樣,他們在壹起了,是彼此的初戀。 鐘聲有過懷疑,他問:你是因為我救了你,才選擇我的嗎? 陳歡苓回答:你不僅是我的英雄,還是我從小到大的理想型。 差點被侵犯,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陳歡苓想,於她而言,終歸是幸運的。 那壹晚天很黑風很冷,可她找到了發光發熱的燈塔。 從此,她成為他的軟肋,他成為她的鎧甲。 鐘聲會跟陳歡苓分享他曾遇到過的奇葩被采訪者,分享這些年印象深刻的事件,分享那些她所缺失的時光裏他所能記起的大小經歷。 他很會講,她很愛聽。 鐘聲是個有信仰和家國情懷的人,他時常說,即使人微言輕,也希望自己能給社會帶來多壹份公平和正義。 這在無形中影響了陳歡苓,她要求自己永遠像他壹樣正直,絕對不做假賬。 陳歡苓大學畢業後,進了鐘聲所在的電視臺當財務,同時搬去了他的宿舍。 鐘聲常要出外勤,不時早出晚歸,陳歡苓便給他留壹盞燈,偶爾她會坐在沙發上等他。 有壹回,陳歡苓等到睡著了,直接臥於沙發,鐘聲回來後,輕輕抱她進房間,她半夢半醒,嘴裏呢喃你回來了,他邊抱邊吻著她說:有人等我回家的感覺真好。 鐘聲的胸膛和臂膀很厚實,陳歡苓特別喜歡與他用力相擁著做愛,胸口和胸口的貼合讓她覺得無比安心,事後她總會將頭貼在他的心臟位置,默默聽那逐漸平緩的心跳聲,是專屬於她的美妙旋律。 有壹年冬天特別冷,陳歡苓的父母相繼因病逝世了,陳歡苓悲傷過度,生了場好長時間的大病,那段日子,父母的身後事、她的身體全靠他負責和照顧。 她痊愈後,他向她求了婚,對她說你不孤單,我永遠是你的依靠。 兩人都放假的時候,會壹起做菜,但往往是鐘聲包攬壹切,他不想她的十指沾了陽春水。 在鐘聲掌廚時,陳歡苓會趁他不註意,溜進廚房裏,從他背後抱住他。 鐘聲每回都說有油,別抱,但陳歡苓每回都抱得更緊。 她舍不得放手,太舍不得了。 婚後壹年,他們有了孩子,起名為鐘琴歡,寓意是鐘聲鐘情於陳歡苓,以他之姓配她之名。 那時的陳歡苓,有鐘聲陪伴的陳歡苓,擁有最幸福的模樣,壹顰壹笑,清雅靈秀。 但是為什麽,造化總弄人,那顆蓬勃的心臟怎就不再跳動了呢? 鐘聲死在了陳歡苓的耳朵裏。 他開著車,車上載著他的父母和年幼的鐘琴歡。 電話裏他笑著告訴她就快到家了,可下壹秒,天崩地裂,生死相隔。 沒有人知道陳歡苓有多愛鐘聲,夢醒時分,她曾無數次想隨他去,本來她的命就是他救的,不過是還回去罷了。 只是看著年僅十歲的鐘琴歡,終究不忍心拋下他壹個人。 她活下來了,但她也成了行屍走rou,狀態沒有辦法勝任工作,頻頻出錯,被解雇了。 忘了是三年還是五年,她都這樣昏昏沈沈,從而鐘琴歡才是那根頂梁柱。 陳歡苓心疼鐘琴歡,她想自己能好起來,可越吃藥越覺得生無可戀,停了藥也反復無常。 嫁給年少相識、離了婚的林之清,是為了有個人照料鐘琴歡,負擔起他的生活。 太自私了。 林之清知道,卻甘願為她這份自私買單。 這世間,傻瓜不止壹個,不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