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二)
傻女(二)
廉价宾馆里,家具被子都有一股霉味,空气的烟味像是长在角落里的菌落,熏得林棉想吐。她捡起白色床单上的一根头发扔进垃圾桶,小开洋脱下外套,一起?她摇摇头:洗过了。 他也不逼她,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林棉坐在床上,先是打开手机,林槿和她说了今天吃了什么,拍了照片给她,大列巴,又硬又干,难吃。林棉回,但省钱。 林聿的头像是一只灰色小动物,点开对话框,上次对话还是和她说住宅区停水。她把他的头像放大,细细看那只小动物,线条简洁的抽象画,看上去有点像牛,又好像不是,不怎么可爱,和他这个人一样。 你怎么还没脱啊?小开洋走出来随手打开电视机。 林棉闻言,把手机放在床头,开始脱衣服。两个人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小开洋本来想亲她,林棉偏过头,不情愿,他倒是清楚,挺多人在意这个的。不亲就不亲呗。 他开始碰她,突然瞧见了她肚子那里有几道奇奇怪怪的花纹,褪成淡白色,纵横着。 这是什么? 林棉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回答:妊娠纹。接着她看见了他眼里嫌弃的意思。 你多大了,真24啊? 嗯。 一个? 三个。 靠!,这话简直让小开洋萎了,那你下面得多松啊? 林棉还是没什么表情:爱干不干。她盯着被烟熏黄的天花板,突然连自己也骗不过了,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才躺在这里,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不是林聿的房子,是和爸爸mama、哥哥们一起生活过的那个家,冰箱里会有柠檬汽水、酒酿圆子、腌青梅的那个家。 小开洋一脸晦气,那房费算谁的?我白付?这女人脸蛋是可以的,可是有老公,外加三个拖油瓶,他又不好有夫之妇这口。嗨,花这几天功夫搞来这样的货色。 我转给你。 那你给我口吧?他还是想占点便宜。 不。林棉麻利地坐起来,推开他,开始找衣服穿。 你装什么处女啊?没见过这样的,出来找乐子的都不痛快。林棉不理他,继续穿衣服。 怎么的,是嫌我脏? 我不做了。林棉认真地说。 你玩我呢? 见她要走,小开洋一把扯住她的长发,把她摁倒在床上,林棉想挣开。你成心让我不爽是吧?他用手箍住她手踝,让她动弹不得。 林棉知道这样的男人有好胜心,况且天然的体力差异,自己肯定没法比,强来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她服软:好,我做,你先松开我。 跪在她身上的人起来了,她滑倒下去,小开洋还是一把拉过她,朝她右边脸就是一巴掌。林棉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里嗡嗡的,口腔里好像有血。 她跪下去,用手握住,小开洋不禁想这个女人手上功夫还不错,有点享受地抬起了下巴。林棉见状,用右手悄悄去勾床头的座机。 你怎么还不含住? 林棉突然下力气捏住他的下身,再起身一脚狠狠踹中,然后用那座机砸他的头,男人因为致命一击疼得马上倒地,林棉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脑袋上,毫不心软,好歹她之前做过一些重活,关键时刻手上力气还挺大。眼看人晕了过去,她迅速地拿过桌子上的手机和包,抓住床上的衣服,包括他的,又跑去打开房门,站在门边。 不许起来!火警警报器在我手边,我马上打110!林棉开始穿衣服,她包里有刀,出门在外她习惯带一把。但两条小腿还是不住地打着颤。 cao。你他妈杀人啊。小开洋好像抹到了粘腻腻的血。不干就不干吧,这怎么还拼上命了,他也没使什么力啊。 你不许动!听见没!不然我马上报警。她握着刀退着,将他的衣服踢出门外,然后从旁边的安全出口狂奔而下。这里还算繁华,马上就拦到了出租车。确定了没人跟着,她上了车。 司机见上来的女孩不住踹气,忙从后视镜看一眼她,头发衣衫都乱,脸上还有伤,赶忙问:小姑娘,怎么了?和叔叔说。 如果爸爸还活着,应该和这位司机叔叔差不多大,林棉看到他关切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没想到的是这天林聿偏偏在家。 已经挺晚的了,打她电话关机,他心里担心,留神着门口的声音,一听到响动就走出来了。 你去哪里了?林聿穿一身纯棉睡衣睡裤,头发应该刚吹干,蓬松着 ,看起来干净舒爽,像条温顺的大狗。这衬得她非常脏,下三滥似的,被撕破的裙子,花了的妆,真是每次在他前面一点体面都做不到。 不用你管。她解开高跟鞋的带子,赤脚走在地板上,很累,踩在上面像是落在了棉花上。他对她随意的态度不满,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林棉只回:怎么,还要像以前揍我一顿解气?林聿听到这话心中一颤,手松开了,她还记着。 谁打得你? 她虽然一直躲着一边的脸,但那侧肿得太高,林聿还是看到了。他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把她的脸掰过来,那指印还清晰地印在脸上,在惨白的脸上越发明显。 林聿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听见自己低吼:我问你是谁?没有回应。他只好继续问:报警没? 林棉还是不吭声,眼神里透着不该有的淡漠。他弯下腰,贴近她,仔细察看她脸上的伤,肿得那么高,弯曲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又气又心疼。真的,他感觉自己也濒临发疯的边缘。 疼吗?这次的语气异常温柔。 林棉很想就此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让他抱着自己,叫他哥哥,那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可以抚慰人心。 不过,她还是听见自己说:林聿,我劝你不要管我,管我一次,是要被我缠上的。 你做了这么多努力来绝我的心,千万不要前功尽弃。 我会找间房子,尽快搬走。 林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那你这些天对我算什么呢? 他无言以对,林棉见他这样,只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她走过他,打开冰箱找冰块,正想拿块毛巾,林聿递了过来。 我来吧。他说,林棉没有力气和他争这个。她侧过脸朝着他,看向旁边的地板,一点不去看他。林聿将包了冰块的毛巾小心地敷在她脸上,只一下,她就疼得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动作便更加放轻,只怕再弄重,只是这之后她再也没有皱眉,不过那握着他的手也没松开。 半夜的时候,林棉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本就觉浅,一下子就醒了,却决定假寐。她听到他坐在床上,自己身边。她以为他要做点什么。 林聿只是想来看看她,我不应该凶你的,又不是你的错。她总以为自己擅长装睡,他不想揭穿,这样他还自如些。 他已经很久不这样凝视着她的睡颜,早忘记了这样做能带给他奇异的平静感。如果可以这么守着她,一辈子会多快。只是她要走,他不能不放手。 他喜欢这晚由窗前洒下的月光,如霜如雪,澄澈,照着她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