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分手了
23 發現你的秘密了(上)
徐宇立甩門而出外發現無處可去,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兩瓶啤酒,盯著店員身後的香煙牆看了一會,要了在最頂排最左邊的一邊,是包紅萬。店內的高椅對著玻璃外的公園,黃昏時間孩子都漸漸回家了,偶有一個抱著滑梯不放手,不肯回家的。 買來的東西就放著,凝結在玻璃上的水珠緩緩往下滴,在桌面上聚出一灘水。 他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亂畫,在反應過來後發現寫了個念字,內心咒罵一句,大手一抹把所有痕跡消去。 本來以為這是容易的出口,明明他最討厭這種糾纏,常子悅的這一齣不止浪費時間,還分分鐘把他事業都賠上,斬草除根是理所當然的,有些理智的人都會如此選擇。 他應該跟她說:常念,工作比一切都重要,我沒有辦法再陪襯這場鬧劇了。可是他心底又知道,她只會點點頭,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然後從此以後互不相見,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猜不透她,常念總令他回憶起讀書時期閱讀過的一篇詩經,她就是躲藏在蒹葭中的伊人,如幻影一樣,遙遙地微笑。 最令他恐懼的是,他所猶豫的並不是為了這段感情去得罪積奇值不值得,卻是若是放棄了工作,為伊人翻山越嶺,她還不回來怎麼辦。 這種想法令他暗吃一驚,沒有拋諸腦後,反而深思了一層,嘗試兜兜轉轉走每一條路線都是死路,?只有一個亮著出口燈的門口,他剛才已經說了出口,又後悔說了出口。 他會輸的,他已經輸了。 拎著兩瓶原封不動的啤酒回到樓上,常念已經離開,就像這個來月他每日回到家的情況一樣,又好像更空蕩些。 把啤酒拿到冰箱,裡面放著一個保鮮盒特別明顯,取了出來放在茶几上,跪下來打開蓋子。 這盒子很大,他估量著足夠讓他配三天的飯。冷凍在食物上面結了一層油,封鎖住原來應有的香味。 他用手拿了一塊雞rou,冷冰冰的,在口腔咀嚼了很久,把裡面最淡的酒香都嘗出來,還是冷的,從食道滑到胃部,仿佛要把他凍傷。 還是拿對筷子吧,去到廚房,望住比過去更乾淨的四周愣了愣。 她把一切都洗淨了,好像不曾來過一樣。 他眨眨眼,轉身回到房間裡。就算她以前起床,都只是把被子鋪平,現在卻似酒店房間一樣,被子的四角仔仔細細攝好在床墊下,床面拉得繃緊,一絲皺痕都沒有。 就如她在常家每朝都整理得像示範單位一樣平滑的床,又像那張所有筆和書本按高低顏色排好的書桌,冷靜地疏離,沒有一絲溫度。 她拉開了距離,但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更靠近了她一點,他突然明白她在做什麼、為什麼做、做的時候在想什麼。 他甚至知道她會在哪裡,那個她可以披頭散髮、不拘小節的地方,如要驗證想法,他立刻就出了門。 但他猜錯了,去到托兒中心時韓奕剛好在鎖門,看見他還一臉驚訝,他只搖頭沒有解釋,轉身又到了她家樓下。 要是在家裡,她會在做什麼? 他抬眼就能看穿時間和空間,從萬家燈火中找到那個單薄高挑的身影,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和物都是黑白的。她有點憔悴,看起來只是工作疲憊,吃完晚飯說聲累了,回到房間躺下,把被子拉過頭頂,在黑暗之中找到安心之地發洩,安安靜靜,不留痕跡。 還是有痕跡的,他都看到了。 所有煩惱都是來自放不下, 他放不下。 那麼就好好背負。 只要不是世界末日,托兒中心就照常開放。 以前的行政工作是常念和韓奕分擔,為了應付激增的工作量不得已新聘了人。 「日常最早11點就會有孩子過來了,現在的模式是每個月報名繳費,也有考慮過開放按學期收生的,不知道哪個實行上來比較方便,以後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常念站在前台跟新員工介紹環境。這裡員工幾乎都是女人,所見的異性不是未成年就是人夫,有個新來的適齡男子就像在魚缸裡放了一條鯊魚,前台小妹蠢蠢欲動,整個人趴在櫃檯上,時不時搭句話。 常念看到眼裡,搖搖頭,指了指門外:「我帶你去隔壁看看吧。師傅在重新粉刷,可能有些味道。」 這個時候孩子在準備午睡,街上偶有上班族和學生成群結隊去吃飯,打開門卻見到一個不應出現的人。 他坐在欄杆上,很休閒的T恤牛仔褲,互相對望,毫不驚訝。 她轉過頭,對仍凝著新同事背影不放的小妹說:「你帶他過去吧。」 她以為自己只是快步,在別人眼中卻是逃跑。回到房間摸到辦公桌,那冰冰的觸感使她提著的心落下來。咖啡已經涼得苦了,捧著杯身她還是喝盡,轉身對跟上來的徐宇立展現微笑:「你找我?」 他仰頭打量了一圈,目光在她一向凌亂的桌面上停留了幾秒,最後回到她的臉上。他已經能夠從她表情中的細微變化分辨出狀態了,她很累,沒有睡好。 徐宇立給她遞來一個紙袋:「你不是說要拿衣服的?怎麼沒拿?」 裡面疊著一條白裙子,她眼神有些動搖,神情尷尬,被他摸了摸頭:「我的襯衫呢?還是說你是要去什麼奇怪的活動?」 「不是。」她低聲反抗,接過袋子:「拿錯而已。」 徐宇立熟門熟路地脫鞋坐在地上,向她招了招手,常念猶豫了一下,拉過一張兒童矮凳,半蹲半坐。 「蘇曼晴,就是你妹說我會出軌那個女人。」他用手機找到了蘇曼晴的網絡帳戶,放在她的大腿上:「她是做網紅的,前年嫁了給做IT生意的前夫,去年十月發現丈夫出軌,提出離婚,分了一個單位、一百萬現金。」 他用工作報告的形式娓娓道來,聽得常念發懵,她以為自己沒有興趣的,還是用指尖掃了掃手機屏幕。第一次知道這個傳聞中的女人長什麼樣,一排照片下來不是泳衣就是酒店,還有幾十萬粉絲追蹤,的確是很受歡迎的樣子:「你告訴我這些幹嘛?」 徐宇立沒有停下,如在法庭上一字一句陳述案情:「我和她見過三次面,其他主要是助理跟她接洽,上個月把離婚案子交給景凱,離婚協議已經簽了,我一塊錢都沒收。上周她直接越過我們,找到了我老闆積奇,要求我參與她一個朋友主理的大型收購計劃,涉及很多錢。我不太願意,積奇就放了我兩天假,讓我回去想清楚。」 他頓了頓,留意常念的神情,問道:「有哪裡跟不上嗎?」 說了一大堆,常念還是似懂非懂,但勉強都聽入耳了:「所以你這兩天都在被逼放假?」 「嗯。」像認可乖學生一樣點點頭,他向前坐了一點,低下來把額頭貼在她的膝蓋上,常念的手顫了顫,放在他的後腦上,如此沉默一會,他才抬起頭:「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花這麼長時間的,可是我想好了。」 她望著不知何時相握的手,一大一小的手上都還戴著戒指。 大概在一起一年後他就提出結婚了,戒指是一起去買的,然後再通知雙方家長,沒有什麼求婚過程,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就好像組隊打遊戲一樣,過了一關就下一關,默契自然。 但他們卡關了,明明那道叫婚姻的最終目的地就在面前,卻像魔障了一般怎麼都走不近。 「就是不結婚嗎?」 她努力端著的職業笑容早就消失不見,唇色發白,眼神閃爍。徐宇立還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內心微顫,伸手撫上她的臉:「不結婚的話,你還想跟我好好談戀愛嗎?」 她皺皺眉,臉上的不安變成疑惑:「什麼意思?」 「就是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他們在一起兩年了,誰也沒說過什麼喜歡的話。常念呼吸一窒,好半天不懂回應,被他輕輕一帶就從凳子落到他腿上,揉著男人的虎口,聽他繼續:「想知道跟我在一起有什麼好處嗎?」 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常念還迷糊著,他柔聲接下去:「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在我面前,你都可以像在這間辦公室一樣自由自在,想幹嘛幹嘛。這樣你的小城堡就變得無限大了,很划算吧?」 他之前就隱約覺得不對勁,這道門後的常念和平日若判兩人,仿佛這裡有什麼結界,將外面的世界隔絕。在這道門外,她就是幹練和藹的常老師;回到常家,她又變成懂事的大女兒,像剛才脆弱的神情,絕不可能出現在臉上。 起初他還自責自己太不留意她了,對她的生活習慣不了解,但仔細觀察後更覺得分裂明顯。就算在常家,她也是乖巧體面、乾淨利落的,所到之處從未留下生活痕跡,如她的聲音一樣,輕飄飄的,一眨眼就能消失不見。 這樣的變化,一不小心留意就錯失了,還會以為她天生就井井有條,甚至有點潔癖。 常念直直望住他,眼睛瞪大了兩分。他捏了捏她的臉頰,仿佛洞破了遊戲規則,笑說:「我做你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