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十二】 莫要再将我认作蛇。快点醒来吧。 当我睁开眼,尚未平复的呼吸间,仍遗留着那种感觉被人含在嘴里、轻轻推压着。 这种感觉过于真切,以至于一时之间,让我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反而更像是躺在幻境和现世之间模糊的交界处。 我努力想将神识拉回到那片温暖的灌木地,逐渐复苏的觉知却连带着根茎酥麻,齐齐拖扯着我沉回真实的大地。在似梦非梦的恍然中,我才发现自己以一种蜷伏的姿势缩在真身内。 离脸侧不远,是双臂上下斜叠着,好像要拥谁入怀,又落了空。 平时入睡的地方已是汗流浃席,热气从棕绒密密蒸发出来,闷如雷雨前夕凝冻的风。 伴随筋rou酥麻阵阵,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皴裂的一小块。 真是好长的一个梦。 挥手唤来树皮壶准备灌一灌喉咙,不想一拨开皮盖子,一股脑酸腐味直冲鼻窍天灵,熏得我近乎落泪无法睁眼,残余的那星点困意顷刻消失。 整棵树无比清醒地跳起,连滚带爬直奔溪边。顾不得去想栀露放了多久,只如牛饮水一般,伏头吨吨吨,猛吞下三斤溪水。 凉冽入腹,方觉得惬意十分,激起我这树皮一阵小寒颤,一旁真身也甚舒爽地齐抖了抖,惊飞枝桠上几只尚未得道的小朋友。 长吁一口气,方才那股呼之欲出的呕心感才逐渐平复,环顾四周,除鸟雀扑棱翅膀飞远去,再无他者见我这狼狈模样。 甚好,我们树精最是看重稳重这一美好品质。 首阳山仍旧是这个首阳山,草长莺飞,繁花生树。待喝足了水,再次舒舒服服靠着本体躺下,梦已是很遥远的事了。 我本该如往常一般,寻思如何打发这漫长的白日,内心却总觉得不大对头,胸腔哪处空落落的,回响着什么。 一阵,我只在心里默想着两个字 交合。 地精以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能忆起在梦中被一条粗硕无比的大金尾巴紧紧攥住股根的感觉,那贴身切肤所带来的滋味,虽有些怪异,但使我很受用。 莫非我童棕一棵,也想开花了吗? 但树要如何交合呢? 书上似乎没有写过。我只知其他花精草精都是随风四散花粉草籽,兽精则是一个骑到另一个身上去,关于我们树精却鲜少记载,不过开花结果四个字。如何开、如何结也含糊了过去。 如若真如梦中那样,大约是两棵树的根系在水中交握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很不赖,可我不大爱在水里,衣料湿哒哒黏在树皮上的感受并不大好。 如果可以,我更喜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一面交合,一打滚,想想都趣味十分。 躺在这似有回音的静里,荫翳罩覆周身。 我暗自幻想着,想着想着就要笑出声。看着头顶枝桠与枝桠交叠的间隙,间隙上面的被切割得细小的天空,日光从那里投下来烤得皮肤微微发着烫,暧昧的...... 身体内却像混合了阴凉和薄阳,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念头轻轻搅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