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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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迫不及待落下来时,租界的新年也将将开了幕。 宁絮向来怯冷,早早催促程宥秋结束此场宴会,如今她才有了身子,正是要紧时候。 出了贝翰街,绕过两路巷子,宁絮性子又上来,非要下车去赏雪。 程宥秋吩咐过司机回老宅,交代姆妈晚些时候看望,倒也拉过她的手,仔细着下了车。 不是怯冷吗?这会儿又吵着下车来了。 宁絮不答他,只由他拉着慢慢走。 新年刚至,路边却早早没了小贩,北方战事吃紧,这样的太平怕是不多了。 到新利裁衣社便停下了,宁絮望着头上黑底金字的牌匾,纷纷的雪拥着细风落下,几粒留在了那上面,黑白分明,倒是让她恍惚了。 程宥秋低头,将她衣领拉紧,另一只手撑开的伞下天地清明。 可是想裁些新衣了?明日若得空,便让张老板上家来量两身。 宁絮摇摇头,挽起他的臂膀,与他处在这一方天地里,怏怏地又要回家。 他便笑她自孕后便愈发像个小人儿了。 可不是么,若不是姆妈和父亲中意,十八九岁的年纪,又怎得早早成了婚,倒叫他那些顶新潮的友人们戏笑。 他大她三岁,如今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光景。 拐进程公馆,宁絮便贪懒,不肯走了。 程宥秋笑她,叫她撑伞,两手一揽,竟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咚,咚。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前是他瘦削的下颌,弧度清隽,余光里是簌簌飘落的大雪,一把伞撑开天地,缱绻而温柔。 她伸了手抱着他,听他低低地嘱咐着:你身子不好,莫要贪凉,如今正是新春,有什么想要的支使下人去办便是。 嗯。宁絮又埋了埋头,贪恋这一方温暖。 听张妈说你昨日未吃燕窝,这燕窝性温,说是姆妈送来的,多吃些温补的,将养好身体。 侬可真啰嗦像老太婆了宁絮嘟囔着。 程宥秋眉眼弯弯,清峻的面容此刻也平添了几分温柔,那侬晓得了伐?过了年关商会就忙起来了,我时常不在家,可要当心些身子。 晓得了。 宁絮又去偏头看雪,可真大啊,怕是上海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大的雪了。 程宥秋。 嗯? 侬听过查辛香的那句诗哇?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与花,与雪,不与你。 漫天大雪蹁跹而下,路的尽头是家。 这是1927年的新春,万物伊始,上海租界依旧暗流涌动,国内形势依旧暗淡无望。 一切故事看似刚刚开始,却早已注定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