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分手

    第五十四章   分手

    爭論的時候,雖然氣勢不輸程雅曦,可曹一帆心底是虛的,她和林靖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眼看窗外天色暗沉,想想反正也不被正式錄取,出勤紀錄甚麼的,倒不用再在意了,她索性在午飯後就稱病告假,去找林靖。

    站在林靖的三層別墅門前,曹一帆突然有些猶疑,要按門鈴還是自己開門進去呢?她又想起了程雅曦的話,推開這扇門後,似乎就能解開一切謎團,可如果對方說的話都是真的呢?那她該如何面對?

    最後,她選擇了開門進去,因為鑰匙是林靖給她的,她理應理直氣壯。

    林靖似是早就知道一樣,當她轉開門鎖,推開實心胡桃木大門時,他已經站在玄關處了。

    「阿靖,我很想你!」看到林靖,曹一帆就像個終於等到父親下班回家的小女兒,激動地擁了上去。

    她從未如此主動抱過林靖,以往的她總是愛得小心翼翼,儘管心裏有多少希冀,也從不敢表達,這次死裏逃生、渺無音訊,她終於真正像個情竇初開的女生。

    她緊緊摟着林靖,巴不得把他揉進自己身體裏,怕他下一秒就在眼前消失似的,很是寶貝。寶貝得沒意識到林靖沒回抱她。

    「進去再說吧。」林靖本能地想摸摸她的頭,卻又在快碰到一刻剎停了。

    甫在歐式大沙發坐下,曹一帆便焦急地問:「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林靖沒立即回答,且反常地拿起茶几上的煙盒,並取出一根菸,含在嘴邊,點上,然後把煙盒裝進褲袋內。旁邊的煙灰缸塞滿了煙頭,數不清抽了多少。

    他慢條斯理地吞吐了一口。曹一帆正想勸他別抽太多,卻被他打斷:「拘留所。雅曦不是跟你說了嗎?」

    言下之意,程雅曦的話又可信了幾分,這不但令曹一帆原本想說的話噎了回去,連久別重逢的喜悅也盡數驅散。

    「對不起。當時,我真的沒別的辦法,只能透過影片求救。早知道會連累你的話,我寧願死……也不會……」她內疚道,頭垂得很低。

    「是我衝動了,我不應該自己去。」林靖語調平靜,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看到林靖異常冷淡,曹一帆不禁心慌,連忙道:「需要打官司嗎?我可以作證,你只是救人心切,應該可以解決的……其實你不用為我買回那些新聞稿的,被綁架就被綁架了唄,我又沒被怎樣,我不怕、不介意。如果需要錢請律師的話,我有??有一些。上個禮拜,我收到了一筆稿費,小說拍成電視劇的版權費也下來了,我……」

    「不必了,程叔叔已經替我解決了。」話落,林靖乾脆走過去,倚在窗邊看風景。

    曹一帆覺得這句「不必了」竟跟程雅曦的有幾分相似。

    「代價呢?他是不是逼你娶他女兒?」她小心翼翼地問,提着一顆心,像賭博一樣,期待好的結果,也怕全盤皆輸。

    「你知道的,沒有人能逼我。和雅曦結婚,是我主動提出的。我左思右想,要完全脫身、不損一兵一卒,非常困難,我只能用程叔叔最想要的東西,去跟他交換,所以這是一場公平、自由的交易。」林靖的語氣,就像平日教曹一帆商業知識那般,直教她心寒。

    「不損一兵一卒?那我呢?我算甚麼?」她失望地控訴,想不通為何一覺醒來,林靖會變得像剛相識時那般冷酷無情,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使她看不清這世界,就如她看不清眼前這個人一樣。

    林靖默不作聲,也沒回頭看她。

    「對不起。」一根煙抽完,他才說出了三個字。

    這句道歉像柄利刃,無情地往她胸口刺去,眼淚終究還是落下。她極力強忍,聲音卻還是顫抖:「你說這是公平交易,可對我公平嗎?你搭進去的不只是自己的婚姻,還有一段能讓你奮不顧身、單槍匹馬也要去拯救的感情。」

    「我就是憎惡這種該死的失控!」林靖猛然轉過身來,眼裏竟帶着濃烈恨意。「明明他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我卻一直想揍他,滿腦子都是打死他、打死他……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那一刻,我甚至不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錯!」他對她吼道。

    「你……我們……可以去心理咨詢,一步步……慢慢修復。我會陪着你的,我們一定可以……」曹一帆心裏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至少他不是不再愛她。

    「咨詢?你以為我沒有嗎?出社會後,我就開始接受心理治療。十年了,一直控制得很好。甚至在更小的時候,沒有任何治療,我學散打、跆拳,與人對戰、比賽,都不曾有過想殺人的念頭。」他的語氣逐漸恢復清冷。又從褲袋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點上第二根菸,猛吸一口後,又繼續說:「醫生說過,這是基因問題。也就是說,我這副皮相底下,天生就長着兇殘的骨、暴戾的血。像我這種人,根本不配談感情,也不應該愛人。」

    「胡說!」曹一帆輕斥。她小跑到他跟前,再次抱住了他,柔聲道:「每個人都值得被愛,每個人都有資格愛人,只要你不放開我,我就不會放開你。這次是特別事件,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都不去招惹那些奇怪的人,我會乖乖待在你身邊。不管你是不是C&T總經理,不管你是家財萬貫,還是身無分文,只要你是林靖,我都跟定你。」後面的話,幾乎是向他求婚,也是她卑微的懇求。

    林靖斂下眼眸,一雙英目看不見是陰是晴。她像隻小貓在他肩上磨蹭,他卻扶住她兩臂,輕輕把她推開。

    「聽你這麼說??我挺感動的,不過在拘留所那幾天,我想了很多??我好像??沒有辦法放棄原本擁有的一切。如果我仍是個二十幾歲的打工仔,或許還有重新再來的勇氣,但我現在畢竟三十幾了,從前也使過不少手段、得罪過不少人,要我卑躬屈膝、看人臉色??我??受不了。」他的口吻比剛才更冷漠。

    曹一帆嗤笑,反駁道:「受不了?難道你就不用看程陞、程雅曦的臉色嗎?現在受了他們恩惠,下半輩子,有的是你卑躬屈膝的機會!」

    「結婚以後,我們是互利互助的合作關係,你不清楚,不要妄自猜測。」林靖瞇起眼,似乎很不滿。

    曹一帆眉頭緊皺,幽怨地瞅着他,可憐兮兮道:「對,我不清楚。我從來都看不透你,可與你相處的這段時日,我知道你雖自傲,卻刻苦;雖好勝,卻不投機取巧;雖自尊心強,卻不會自以為是,你的骨血裏,不是兇殘暴戾,是善良勤奮。一段你冒險也要去保護的感情,我不相信名和利,能動搖你。你是不是有甚麼苦衷?」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林靖冷笑,沒夾着香煙的那隻手,不安分地撫摸她的臉。「我在裏面也想過我們的關係。我不得不承認,我挺喜歡你的。在床事上,我們很契合,你也很聽話,有求必應,而且好像怎麼也玩不壞,失去你挺可惜的。可你說得對,我驕傲自大、自尊心強、不服輸,所以我以身犯險去救你,不過是因為我討厭別人搶我東西。除非是我自己不要,不然誰拿了,我都得扯回來!」他戲謔道。

    蒼白臉蛋上的兩片唇瓣因哭泣而顫抖,豆大的淚珠像熔岩般滑落,早已狠狠烙燙他的手。「所以??你只是把我當成你的玩具?」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林靖收回手,擰擰手指,似是想彈走黏在上面的眼淚,又不耐煩地扭頭看回窗外。

    「不要拋棄我好不好?主人。」曹一帆死心不息。

    「嘖??你有沒有廉恥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好聚好散嗎?非得撕破臉?!」林靖一臉輕蔑,怒吼道。

    曹一帆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陌生。同床共枕了這麼久,原來她只是一個可以隨意丟掉的性玩偶。

    「所以你是下定決心不要我了?」她絕望地問,似是問他,也似是告訴自己殘忍的真相。

    林靖沒有回答。手上的菸又燃盡了,他用力地把煙蒂摁在窗台上。

    曹一帆眼神失焦,點點頭,緩緩轉過身,往大門口走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