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老阿婆
对面的老阿婆
老岩帮那番话宛玉妈是听进心里去了,怕宛玉又出去和召南搅合在一起把心搅合得更野,便找了些活计把宛玉拘在家里。一家子的鞋底,快要出生小侄子的四角帽。活都不大但细碎,力求轻省之余让她分身乏术。 交待好活计,宛玉妈挽着装满蜡烛香油的竹篮要去奘房礼佛。下楼迎面碰上对门小妇人的婆婆。 老阿婆捻着佛珠羡慕的望着宛玉阿妈篮子的贡品:唉!还是你有福气,带那么一大瓶香油去给佛祖添灯油,这么诚心佛祖还不知道要怎么保佑你们家呢!我家那个媳妇霸家霸得很,家里油、糖都上了锁的,我是想去和佛祖表下心意都只能拿几只黄蜡烛。 宛玉阿妈笑了笑:心意那论大小,佛祖慈悲为怀不会见怪的。 老阿婆撇嘴道:还是你家讨的媳妇好,对你恭恭敬敬,我家这个就知道整天扯着嗓子叫唤,逼得男人都在家待不住,天天往外跑。 宛玉妈无语,你儿子正事不干成天出去鬼混还是媳妇逼得?这母子俩一个游手好闲、一个就知道念佛,家里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特别是这老婆子,媳妇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撕扯成两瓣,她却巍然不动的念自己的佛从来不搭把手,却还怪媳妇啰嗦。全部家务落在她一人身上,干不动了可不得说几句牢sao话么? 听完老阿婆的慨然,宛玉妈愈发觉得老岩帮说得有道理。女儿家带着嫁妆去男方家给对方生儿育女,伺候男方的爹妈,是人伦、是孝道。但架不住有些人不长眼,把在娘家娇养的姑娘当牛马使唤。嫁到这样的人家亲生父母怎么受得了? 对门这家的老婆子最多就是懒点,嘴上讲究媳妇几句。阿布那个老货可不一样,她怕是会打骂媳妇的。 越想越害怕,她折身噔噔噔上楼又给宛玉加派活计,说她礼佛的黄蜡烛不够了,让宛玉给她做一些,不能耽误她明天去给佛祖请安。还叮嘱玉叫不能帮她。这活计分线、熬蜡得费不少功夫,她肯定是不能往外跑的。 宛玉阿妈前脚才走,玉叫就对宛玉道:小姐,蜡烛还是我来做吧,要是不小心烫了手你还怎么衲鞋底? 宛玉心中知道阿妈是不想让自己去见召南,准备先老实几天,等阿妈放松了警惕再做打算。淡声对玉叫道:不用了,蜡烛还是我来做,你先去把蜡饼给我切半斤过来,再去把今晚要吃的菜洗了。 她跪坐在矮桌前把一束白棉线细细分开,又几根束拢对着胳膊比了比长度剪断,一小束一小束的排放在桌上。剪完棉线,她又去火塘的架子上置了一个专门熬蜡的敞口陶罐,火塘里填了些细柴用竹火通把埋着的炭火吹燃。 火烧起来,她坐在圆箍凳上用小刀把玉叫给她切的蜡饼一片一片的切进陶罐里。蜂蜡遇热融化,她怕蜡熔不完撅了一根厨房角落靠着的竹扫把,捏着竹棍轻轻搅着罐子里蜜黄的蜡汁。 玉叫把几个托盘涂了油放到矮桌上,就抬起菜盆去寨子的水井洗菜。 蜂蜡完全融化后,宛玉用布巾垫着手端着陶罐放到矮桌上,把理好的棉线放入罐子里蘸满蜡后摆在涂了薄油的托盘上,摆满一盘就放到通风、阴凉处晾干。 黄蜡烛比绑扫把的竹枝粗不了多少,又费工又娇气,手劲拿捏不好蜡烛就断成几节,吊在棉线上摇摇晃晃看着就让人觉得丧气。 最后一盘蜡烛摆好,宛玉捶捶酸痛的腰,再捏捏发木的脖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亮又熟悉的呼哨声,她心中一喜鞋也顾不得穿连忙提起裙摆赤脚奔向露台。 召南骑着马缓缓踏来,大声唱着情歌: 不觉时光飞逝, 我的心依然为你沉醉, 跋山涉水、披星戴月, 只为了与你一同归, 与你相依偎 不畏前路有多险 ...... 宛玉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待他来到竹楼前便朝他伸出手。洁白的柔荑上布着几点被热蜡烫出的红点。召南一眼便看见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怜惜的吻了吻,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米沙糕放在她掌心。 她站在楼上,他骑着马两人就这么握着手对望。过了一会他放开手,扬起声接着唱起刚刚才唱了一半的情歌骑着马继续往前走。没有和宛玉说一句话,但他要说的话已经在歌里了。 宛玉握着那包还残留着他体温的米沙糕痴痴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折身回到屋里。 见不到面至多就是想念,这现在见到了,她反而怅然起来。 她不知道召南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剩下的十两金子,也不知道就算凑够了阿爸、阿妈会不会记恨他先前的失礼和他阿妈的胡言乱语不同意他们的亲事。 她叹息一声,从绣着栀子花的木棉四方枕下掏出一条剪了一个口子的腰带。这条腰带是先前綉给召南的,他常年跟着领主出门征战,想着綉一条满是经文的腰带给他辟辟。却因着求亲那天他拂袖而去她气愤之下便想拿剪子铰了。心里恨出了血手上却迟疑,刚铰出一个豁口就后悔了。当时看着心烦意乱,胡乱塞进枕头底下。 手指仔细抚着被铰断的线口,心中盘算着是重新给他修一条还是省点事在豁口上补上一片祥云。 想了半天最后打开放衣服的木柜把腰带扔了进去,本就是祈盼他平安的东西,补一补总觉得不吉利,还是重新给他綉一条吧! 宛玉妈回来见宛玉在火塘前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对她的听话乖巧很是满意。还是有事做好,有事做她就不会胡思乱想。家里要做的活计多得很,油鸡枞得炸,山胡椒酱得炒,麻蒙干得晒。够她忙活好一阵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