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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花软玉弄眠床16

    

姣花软玉弄眠床16



    这一下子,比刚发现月儿逃走还要震惊,四爷毕竟是个世家子弟,即便算不上寻花问柳的惯家,却也深谙风花雪月的暗曲。

    这张画像,这个题字,显见的已是情不可耐。

    他一向以为月儿收不住心是因为不甘做小,哪知道还有一个野男人!。

    再看看那张画,不得不承认,虽然寥寥数笔,却眉深目邃,俊逸不可方物?气质骄矜不像澹台那般斯文,那会是谁?

    月儿过门之前的事情他调查的清清楚楚,除了跟澹台斯玉有点苗头,并不曾再有别人,过门这半年是怎么搞上的?难道此次出逃是伙了别人私奔?

    绿帽子戴得太突然,他有点招架不住,一对狗男女逾墙钻缝、溜眼勾目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

    在吴妈面前不好失态,他于是抄起宣纸大步出去了。

    被怀疑是跟着野男人私奔了的月儿此时正一手按着块木头,一手擎着只蜡台,砰、砰,意图把木头砸碎。头上包着手绢,腰间绕着一绺围裙,不伦不类,通像个没受过调教的使唤丫头。

    她打小养尊处优,虽然后来家道中落,究竟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晓得烧菜要用灶火,叵耐这座大宅要煤无煤、要柴无柴,她只好伐了院里的一株小树当柴烧。

    阮生他们原是料定周幼权活不过昨夜,加上逃难情急,也就没有预备食材等物,谁知周幼权竟在药物作用下醒转了过来。

    嘴唇干裂,足有三四天没有进过食物。月儿的包袱里带有干粮,是她那日从家里带出来的白饼。

    她是个胎里素,自幼儿不食荤,惯是白米素菜白饼清汤,被四爷拘在小公馆后,日日筹划跑路,故而常叫吴妈给她囤制干饼,又干又硬,但久放不坏。四爷晓得她是未雨绸缪,但一向认为鹰爪之下岂能逃脱雏雀,大意的很,也便由她。不成想这饼这次可就派上用场,足足吃了三日,人也吃,猫也吃,到今儿还有三五张存货。

    她试着用水泡开白饼喂给周幼权,又怕生水引发内火。只好找柴起灶,折腾半天,一碗水总算烧出来。

    周幼权虽然清醒,但依旧是有进气没出气,半死不活。

    饼子泡发后虚肤肤的,月儿轻轻往他嘴里送,他咬紧牙关拒绝吃,因为他受够了,自从中枪起就开始承受焚心蚀骨的疼痛,死又死不了,活又不能活,干脆像前几日那样也就罢了,至少意识迷离到连痛觉都能麻木一些,今日意识被药物唤醒后,彻骨的伤痛简直让他忍不可忍,但求速死。

    月儿料到他此时的情况,怕他自残,早已撕了一床被子拧成绳,牢牢将他绑缚在床上了。

    他不吃,她撬开他的牙齿塞进去。此时此刻,食物与药物同样重要。

    她手上被柴烧了几处燎泡,鼻头和额头上也蹭了煤灰,加上老伤未愈,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喂食采取少量多次,药剂采用一日四顿,到了后半夜,周幼权痛彻骨髓,想要求死,被绑着动弹不得,他竟咬舌自裁。

    月儿掐住他的两腮死命阻止,使了吃奶的劲给他嘴里塞入一块毛巾。

    周幼权嗯嗯唔唔嘶吼不断,求她成全他,让他死。

    月儿试图安抚,一边收拾针管一边说:周幼权,侬叫周幼权吧,侬的名字妙,好听又有彩,幼权,有权,侬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信勿信?

    周幼权忽然嘎嘣一声挣脱了布绳子,猛地跌到地上!吓得月儿丢了针管跳开去,惊鸡似的瑟瑟发抖。

    猫也吓得炸毛炸尾。

    月儿还是及时回神了,绳子虽然断了,但还缠绕在周幼权身上,她攥了攥小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飞一样扑过去,急速拽住绳子两头,堪堪又把人给绑住了,这次是绑到了床腿上,尤其把双手钳制的死死的。

    周幼权毕竟是个重伤患者,否则以她的气力定不能得手。

    接下去的几日,周幼权就在地上靠着床腿度过了,月儿侥幸绑住了他,但她究竟力短,撑死也无法将他扶上床。

    好在地上有羊毛地毯,久坐也不至于受寒,且他坐着也不影响进食和用药。

    三天之后的清晨,疼痛终于变得可以忍受了,仿佛大烟鬼戒烟,最难熬的那一阵子过去了。这时候的周幼权,真真庆幸自己没有寻死成功,否则哪能看到纱幔里漫进来的晨曦,还有雪白一团的小姑娘、雪白一团的大猫。

    侬醒啦?月儿夜里洗了澡,没那么狼狈了,但枕着胳臂盹了一夜,此时头发松蓬蓬的不成个模样,叵耐自己看不见,只顾着惊喜地看着总算睁开眼的周幼权。

    他很好看,这是月儿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睁眼,像租界里那些混过血的洋少爷。

    哎,侬真好看呢?猫,猫,侬做什么!不许那样子!

    猫于是恼着一张猫脸走开了,卧到门口去生气。

    它没有名字吗?周幼权竟然说话了,虽然声音很虚弱,但也清晰可闻。

    他这几天虽然意识不稳,但每天都能听到她呵斥猫,且每次都是那句猫,猫,侬做什么!不许那样子!

    它的名字就叫猫月儿说着,又觉得这话别扭,哪个猫不叫猫?

    这猫是四爷的,四爷还有一只德国黑背,名字叫狗!她初到小公馆时,本来不知道白猫和黑背叫这俩名字,还特特给它俩取名雪莲和威武,但它俩懵懵,唤岔了气也不懂得是在唤它俩,非得唤它猫或狗,才能晓得是在唤它们。

    原来四爷习惯了特务机关那一套,做什么都机警,认为猫和狗也不能具有标志性,所以就取了这种毫无标志性的名字!

    它很通人性吗?好像它在生气。周幼权是着实好起来了,这第二句话就更加阳光了。

    白猫最近确实天天在生气,恼着一张猫脸跟谁欠它两百现大洋一般。它本是个嫌贫爱富的,跟着月儿连吃四天大白饼,跑又跑不掉,白日被一根绸带拴着,夜里被她牢牢标在怀里,不给吃好的,还不准它捕鼠,因她见天要抱它,吃了耗子嫌腌臜。饿也就罢了,叫都不让叫,她怕给外面晓得这里有人,大气都不许出,稍微叫上几声,还要受她的捶楚。

    如此光景,怎能不恼!

    它脾气不好,随它的主子啦。

    你不是它的主子么?

    月儿停顿了一下,说:勿是。

    又说:侬终于好起来了,侬要相信,侬一天会比一天好,喝水伐?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轻轻两下叩门声,她和周幼权同时一惊,院门并没有被开启的声音,院子里也没有听到脚踪声,如何就有人走到卧房门口了呢?

    她吓怕极了,最近的日子过得当真是一惊一乍,但现在屋里俩人中,能指望的,也只有她了,她必须面对。

    她示意周幼权别出声,她去包袱里拿出那只匕首,然后蹑足走到门口侧听。

    朱珠小姐,我是阮先生派来的。

    月儿不敢则声,害怕有诈,但朱珠这个名字并未对阮生他们之外的人说过,仿佛也不会是诈。

    门外人大概是料到她会警惕,道:阮先生说那天你掉了一枚发卡,见到发卡,你就会相信我是他派来的。

    那人从门下缝隙将一只发卡塞进来,正是她那日别的那只珍珠小夹子,当时虽然别好了,但在上车时挂了一下又掉了,不想竟是让阮生捡起了。

    月儿不再有疑,打开了门。

    月儿不知道的是,阮生那天走后,思来想去不能抛下她不管,于是冒着危险让众人在渡口附近滞留了一夜,此时不过清晨五点钟,就打发了人潜来接她。

    来人很着急,说:我最多能在这里停留五分钟,珠珠小姐收拾一下行李跟我走吧,阮先生让我带你去黑渡口乘船,只有今天一次机会了,下午船只就出发了,随后去广州转去香港再到南洋

    说到这里,那人才看见周幼权醒着。

    你醒了?来人显然有些意外,他们统统都认为他活不过那天晚上。

    月儿说:对,他醒了。但没有行动能力,所以我不能走,既然侬只有五分钟时间,那请赶快走吧。

    天知道她这句话说得有多么艰难,离开的路线是那么诱人,终点便是真正的自由,她多想走啊!可她不能!

    但周幼权连忙道:珠珠小姐,你走吧。我不能连累你!

    看着周幼权虚弱却倔强的样子,她更是不忍:谈不上连累,还有下次机会!

    不,下次机会不知牛年马月了,那是南洋,不是南京北平,往来没那么容易。周幼权说。

    来人也叹气,证明了他们此次离开不知何年何月再回来的事实。

    月儿心中纠扯,但嘴上的话却很坚定:不能走。

    门外又传来叩门声,是外面放风的人等不及了。

    最终月儿还是没走,但心里比昨天纠结了。嘴上对周幼权说自己还有机会逃出去,但心里知道那未免是异想天开,车站码头全部管制,就算有黑渡口,她一个弱女子,当真可以去冒险吗?就算聪明绝顶,难道就能免受贼人觊觎吗?她固然骗取过母狗的奶水,但究竟是偶然,如果她果真神通广大,半年前她怎会躲不开四爷的糟蹋!

    她心事重重,在给周幼权换药的时候差点儿用错剂量,更糟糕的是,下半晌将近傍晚的时候,周幼权不行了,轰轰烈烈地发起烧来,且剧痛再次侵袭,月儿有些无措,把他的衣服脱了,用大毛巾浸了白酒进行物理降温。这座洋房的厨房灶具稀少,却有一座地下酒窖,窖里藏酒很多,月儿拣度数高的拿上来,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擦拭身体。

    原本在早上解开的布绳子,此时又狠着心绑上了。周幼权想死,虽然不像前几日那般死志坚决,但也架不住一念之差就要自残!

    珠珠小姐他挣扎着说道:不用在我身上耗时间了,上午的精神或许并不是好起来了,而是回光返照。

    别这么说,我懂医术我知道,侬一定要相信我!

    但她其实是嘴硬,她也不知道周幼权这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快就要与鬼为邻。

    她怕极了,但此时此刻她必须鼓励他。但他痛不可抑,拼命地想要将布绳再次挣断!酒瓶子被他哗啦啦带倒一大片。

    他越来越痛,越来越疯狂,眼见得布绳就要扥断,月儿恐惧极了,更恐怖的是,她下一秒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自杀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拽住绳子死命挣扎,被他撞到地上又爬起来拽住,但柔弱如她,怎么可能强的过一个大男孩。

    绳子拽不住了,她急得哭起来,拼命地抱住他,咬住他。哭着大喊:周幼权我告诉你,我把我的药全让给你了,那是我处心积虑偷来的药,我的腿伤和肚子上的伤昨天就化脓了,我不敢用药,我怕我用了你就不够!我头上脸上的伤你也看到了,我不是磕着碰着,我是被车撞了,不是小伤小闹,我从前天就开始低烧,今天和你一样发着高烧你看在我把这些药都给了你的份上,你也不能这样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哭得伤心欲绝,现在已经不是在气周幼权要自杀了,而是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

    为了你我失去了逃走的机会,我逃不走我就一辈子是作姨太太的命!我小时候梦想是要做文学家数学家的,可是我做了姨太太

    她由大哭已经转为嚎啕,而周幼权不知是疼到麻木了,还是药效突然管用了,意志力稍微回归了一点,同时他也被嚎啕大哭的月儿震住了,一动不能动。

    月儿抱住他忘我地嚎啕着,你知道姨太太的人生有多么可怕吗?我上学第一天就被孤立了,鲍仙仙告诉她们我是姨太太,她们觉得我拉低了整个学校的水准

    那天四爷当着鲍仙仙的面让司机把她逼上车,结果鲍仙仙回头不费几番功夫,便打听到她是戎少爷的姨太太。

    大人物来沪,我和另三个女学生被选进了礼仪组去码头为大人物献花,可是临出校门前我被叫住了,有人举报我是姨太太,女校长那种大惊失色的表情现在想起来我都心碎啊,几乎顾不得任何礼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从我手里将鲜花抱走放在另一个女学生怀里,教工们七手八脚地将我身上的绶带剥下挂在另一个女学生肩上,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哭都不能够,泪在眼里转圈四爷说他疼热我他就是这样疼热我的你知道吗,他让我彻底找不到过去的梦想了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呀!我得逃走啊周幼权,我逃不走一辈子就完了啊,蒋夫人回沪的宴会邀请了四爷和我父亲,我求他们带我去我想见见蒋夫人,哪怕一眼也想见见,这种愿望不过分吧,全中国的人谁不想见见第一夫人,更何况我是个女学生,我还有处于爱做梦的青春年纪,我也有好奇心,我也有虚荣心我的同窗为了见一见胡蝶,在电影公司等了三天三夜,更何况蒋是第一夫人、是皇后一样的人物四爷说他二十一岁时为了见到孙文大总统兴奋的彻夜不能眠,我才十七岁,为什么我不能见

    她语无伦次,越哭越痛心,老妈子说戎家小姐们提前半个月就在为那场宴会做准备了,做了六套旗袍三套洋装、购了五双绸鞋五双皮鞋她们为这一天激动的好几夜睡不着,我也为那一天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我也做了新衣裳,我还草拟了一份见面词,可是我等到夜里十二点也没有等到四爷和父亲来接我,四爷带着未婚妻去了,那样正统的宴会是不可能允许姨太太进入的

    不管第一夫人还是大人物,他们可以接见贫民,可以接见孤儿但不会接见我?因为我代表着腐朽,代表着黑暗,代表着男人的玩物,代表着一切只能被掖着藏着见不得真光的东西,代表的不是低这么简单,而是低贱我并不比贫民孤儿丫头老妈子光明,她们仅是社会地位低下,但他们不是玩物

    所以周幼权,我必须逃走,我不是怕他的大老婆用车撞我,我不是怕死,我是觉得一点奔头都没有!一点奔头都没有啊你知道不知道我逃不掉我这辈子就完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终于哭不动了,嚎啕变为了呜咽,肩膀一抽一抽,脑袋抵在周幼权的肩膀上。

    周幼权的双手在方才已经挣脱了布绳,此时无声地把她抱住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一夜她把半年来隐忍回去的眼泪都流尽了,她真的太累了,没跑出来之前累,跑出来之后更累,这些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心里也没有一刻放松过,此刻她身上的伤也克制到了极致,终于爆发了,高烧把她的脸都烧红了,她终于迷迷糊糊的,在周幼权怀里睡着了。

    辰光不过夜里九点钟,大上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便是这座洋房所在的弄堂也还市声喁喁,卧房的后窗临着街,不知哪户人家放着唱片,声音从窗户飘散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周幼权伤口疼,但他强自忍着,怀里月儿的泪痕犹在,他轻轻拭去,心头升起一抹感同身受。他喃喃而语道,他十二岁出洋,在国外的第一天就体会到别人对黄皮肤的歧视,他家在华人世界是极其显赫的,小时候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被歧视的一天而这也是他后来参加党派的根本原因,先是参加了青年党,去年在国外遇到阮生,又参加到救国党,但每一个党派都有让他迷茫的地方,包括阮生也迷茫,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正确不正确,但是对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他们,报国无门,也没有一个先知可以作为指路明灯,他们只能这样摸索前行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也似乎没听到,天亮之后,周幼权睁开眼,怀里已经空空。

    厨房传来阵仗很大的烧水声,过一时,月儿进来了,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说:侬醒啦?切点东西伐?

    无外乎又是开水泡白饼,她放下碗去掇凳子,猫就去嗅那碗里的泡饼,她于是又嗔:猫!猫!侬做什么!不许这样子!

    周幼权不由笑了,你的烧退了吗?

    我用药了,好多了。药不够我再想办法,下午我需要出去一趟,咱们需要弄到面粉。

    她的白干饼吃光了。

    真抱歉连累你。周幼权惭愧道。

    月儿连忙岔开话题,把碗推过去:切,侬切啊。

    这天下午出去时,她没有穿修女袍,她从小住在静安寺一带,这里少有修女出现,大白天穿着这种衣服反而显得可疑,于是她穿了蓝褂黑裙的学生衣裙出去了。

    她刚走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周幼权起先还没有听真,当撬门锁的声音传进来时,他才紧张起来,叵耐他此时和废人一般,连起身都困难,急得满头大汗,不等他坐直身子,门已经被打开了。

    权儿!进来的是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面无血色地冲到床前,权儿,你果然在这里。

    是周幼权的父亲,身后还有两个司机模样的人。

    周幼权松了口气:父亲,你们怎么找来了?

    司机焦急道:老爷、少爷,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快走吧,被军警发现就麻烦了。

    对对对,快,程让、鲁宽,快抬权儿上车。

    周幼权急了:爸,等一会儿!

    周父这才想起什么来,道:哦,我知道,有个小姑娘在照料你是吧,救国党的人跟我说了,她在哪?

    她出去了,两三个钟头就能回来。

    周父面露难色:那太晚了,他们嘱咐再三,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这样,你先和我们离开,稍后让程让返回来接她,咱们分散出行,这样目标也小一些。

    周幼权想想有道理,说:那我给她留个纸条,万一她比程让先到。

    月儿是两个小时后回来的,两手空空,一碗面粉都没有弄到,到家发现门锁被撬的一刹那,吓得肚子都不饿了,她疾步进屋,周幼权不见了,猫还在床腿上拴着睡觉,她打开衣柜去看,细软包袱还在。

    但她并没有松口气,她万想不到周幼权是被家人带走了,只以为此地被军警发现了,着急忙慌间,没看到床头柜上的字条,拎起包袱抱起猫,急急忙忙就要跑,忘了给猫解开绸带,走到门口又被扥回来了,这才哆哆嗦嗦去解,一双小手滑腻,怎么都解不开,差点急哭了。

    她跑出弄口后,茫然无措,这时,空中忽然响起尖利的警报声,她大惊失色,慌不择路地朝着一条梧桐大道跑去。

    大概跑了有十分钟,忽然前面出现了一辆军用卡车,上面站着挂着盒子炮的军警。她转身便朝反方向跑,然而她呆住了,一辆黑色的八缸福特轿车徐徐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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