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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3

    

十日3



    两个人顿时精神抖擞,激动地向青烟的方向走。

    腿是永远没有眼睛快的,走到冒炊烟的屋子跟前,用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天已黑尽。

    他俩站在屋外敲门,门口挂着一块铁皮招牌,就着雪光看到上边写着某某林业交换站。

    屋里人没问来人是谁就开了门,一个五大三粗穿戴臃肿的男人黑黢黢地立在面前:快进,快进!叫昨天的风雪流困到山里的吧。口气像早已等着他们来似的。

    屋里比屋外更暗,只靠灶膛里燃着的柴火照明,他俩正纳闷这人怎么像是早知他们会来似的。待坐下来才明白了,那人姓王,第五称他王大哥,他说不好,他喜欢别人叫他老王。

    其实老王也已经被困八九天了,因为最近这边已经来过三次暴雪!

    我就知道这回准又有人能走到我这儿来,我在这林场十五年了,这种天气这种事经了六次,只是这次根本没预警就来了风雪流,不过还好,只要你们有运气能摸到我这里来,就能撑住一时,只要我没事你们就没事,咱们能   熬到救山队赶来,就能活着出去。

    老王热情爽朗,第五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放了下来。

    而柳豆自进这门起就又开始犯怯了,她紧紧往第五身后缩。傍晚看到炊烟撒脚跑开时,第五以为她的神经忽然正常了,不想见了生人就又犯了!

    老王从墙角抱了一捆柴火,塞进土灶里,一会儿屋子里便升起一股米香。   老王边搅锅边用他那方言浓重的口音说:咱们啊,得计划着吃粮,这次没预警,没存下粮,救山队什么时候能来估不到,咱们得防患后头!

    饭盛过来,原来是稀粥,屋里黑,他两端在手中看不见颜色,但喝得满口喷香。第五觉得从没喝过这么香的粥,想喝第二碗时,已经没了,老王递给他俩一人一个馒头。

    睡觉时老王安排第五柳豆上二楼,说那里有两只长桌子,可以凑合当床用。

    没看出这屋子还有二楼,屋里屋外都没看出来。他们摸黑随在老王后边上楼,在一楼吃饭聊天坐了一阵的第五,这时抬腿上楼梯却发现自己的左腿纯粹不能动了,稍一行动便钻心疼痛。已经够麻烦老王了,他于是没吱声,咬牙忍着痛老半天才蹭到楼上。

    老王已经把端上来的柴盆点燃,权当暖炉子用!坚持走上楼的第五,腿脚更加剧痛难忍,一时支持不住,整个人砰地跌到矮木桌上。

    老王吓一跳!慌忙过去看,第五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冷汗,老王将火盆往   近拉了拉,怎么?是不是身上有伤?

    第五疼得说不出话,躲在他后面的柳豆声细如蚊地代他说话:他的左腿陷进雪里困住一夜。。

    话音一落,老王哎呀一声!不好,明天下不去楼了!   老王说:铸进冰里六七个小时,又走了一天,要么不歇缓,歇下就再动弹不了。

    对着两个年轻人他不便说得太严重,但心里已认定,人困在这里不能及时医治,那腿怕是要出问题。

    可第五其实早有预料,忍痛含糊着说了句话:这腿,恐怕坏掉了!

    旁边两个人陡地一惊!

    柳豆往后挪了挪。心中恨恨地想:或许是报应。

    老王安慰第五:快不要这样说,不会有事。   说罢掉头对柳豆说:姑娘你随我下楼再抱些柴火吧!

    柳豆竟仿佛吃了一惊,不动弹。忍着疼痛的第五知道她为什么不动弹,此时真想替她下去,连老王这样的人她都防,实在头疼!

    老王下去又上来,抱着两卷薄薄的被子。见柳豆还立着不下楼,放下被子,从火盆处取过两块木炭,教她如何摩擦取火,柳豆犹豫了一下,抱着她的背包走过去。

    唉,一直没暴雪预警,啥物件都没备下,火柴没了!将就着用这土法子吧!夜里你们需要用火,就拿这擦出火花引燃碎柴,再拿碎柴引燃木条。不管怎样千万不能让病人吃冷水,凉气入肚,外面的腿就得化脓。

    老王说罢又对柳豆说:一会儿你下去再抱些柴上来!

    第五的打火机在救腿时已用完了。听到老王的话,两人不免又为遥遥无期的救山队的到来而忧虑。

    柳豆终于还是下楼了,下去时她把手摸进怀里的背包,抓住冰凉的大黑剪刀,颤颤哆嗦着下楼梯。   老王其实有话跟她说,见她下楼急忙说:姑娘,你可好好搭照你那伙伴儿,我这儿存粮实在不多,营养是没条件给他跟上,但尽量你我少吃给他多吃,别让胃火勾出其他地方的火症,再就是千万不能摔!起床就寝你招架着他点,他那腿!老王压低声,怕是得坏掉!

    柳豆吧眨眼,她不怕他坏掉!她不怕第五坏掉!她盼着他坏掉!

    老王说:只是别连累了命!咱们熬吧,救山队早来一天,他就有救,要不然坏上腰间,命就难说!

    柳豆愣了一下,不能死!第五不能死!死是不能的!她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   想到这荒山野岭,她看了眼黑黢黢的老王,戴缡、耿涛、宋思奇等人狰狞yin笑的场景就冲入脑际。她一愣,忽然怯怯地低下头去,没吱声没点头,抱着柴火上楼去了。

    二楼的条桌,一东一西,一只窄,一只稍宽些,说宽也只是比较而言,睡第五一个人也够呛!

    柳豆推那桌试图将它挨上墙,这样即使掉地,也只从一边掉。可推了许久丝毫不动,一边的第五疼得只顾倒吸冷气,指望不上。她蹲下去扳桌腿,这才发现,两桌子下边的铁腿子全铸进水泥地里,是两只固定桌子。

    没办法了!把包包放下,去将门闩好,把门环插销左检查右检查,睡前又检查了一遍!实在不能放心!她怕老王,而这门是她的胆。

    把门拴好!一往床上躺,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累多么疼!   身上的伤锥心般刺痛!戴缡、耿涛、宋思奇那恐惧的场景又扑面而来。   她在单薄的被子里颤抖起来,颤抖的心瞬间窜进无数毒蛇恶蝎。   第五沉闷的一声呻吟传来时,她猛地扭头,盯着黑暗中第五的方向,如果她咬着牙。如果楼下的老王是个女人,对面的人,第五,便是死!她要让他死无对证。

    她听到自己咯咯响的牙齿!   她噙着眼泪回转头来,在黑暗中紧盯着屋顶,那么恶心的事情,那么沉醉的喘息和呻吟,她的下巴颤抖了,眼泪顺鬓角滑落

    她嫌厌自己的身体,那么脏,那么龌龊的事情,那么脏、那么脏

    此时的她回头看过去的自己,看到的是那么懵懂无知的孩子,但她再也不要这样,再也不要在二十岁、三十岁回头看时,仍然感到悔恨、无知、懵懂

    她要活着出去,她那天在帐篷中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脑中就是报复二字,她要活着出去。

    夜,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