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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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了,外面下起了雨,同学们被早早等在校门外的父母包围住,说说笑笑的往门外走,呼啦啦散了干净。 灯云走回教室,正看见老师要锁门, 灯云,还不走啊? 王老师,我回来拿个东西。我爸妈晚点来,您先回去,门我来锁就行。 王老师看了眼阴沉的天色,点了点头,把钥匙递给她,让她走的时候放门卫就成。 灯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呆呆的坐着发了会儿呆。 外面的天色更黑了,雨也愈发大起来,噼噼啪啪的敲打着玻璃窗。 她被这声音惊醒,撑着头转过去看外面淅淅沥沥的冬雨。 上辈子也是那样的天气,也是爸妈上夜班,没人接。 她一个人撑着伞从镇上走回家,等到了家,棉线手套已经湿透了。 后来,撑伞的那只手就生了冻疮,反复了三年,让她吃尽了苦头。 rou烂了又好,好了又烂,到最后,小拇指那块的皮肤就再也不一样了。 所以这次,她情愿等雨停了再走,大不了,就在宿舍偷呆一晚上吧! 正想着,一束手电筒光一闪而过。 昏黄的光线映亮黑暗中一双清澈的眼睛,灯光顿了顿。 皮鞋声响起,啪的一声, 教室灯火通明。 灯云? 来人声音有些惊讶! 王校长。灯云惊讶的站起来。 怎么还不回家?他走进来,看见孩子缩在角落的位置上,小小的,难怪刚才差点没发现。 我等爸爸mama接。 王肖云回忆了一下,记得上次让教导处整理了一份期中年级前十的资料。 灯云父母都是工人,他父亲是在城里纳税大户的工厂上班。 那家他知道,曾经应上面要求名誉挂职过,比较正规,冬令时的作息是五点下班。 现在 他抬了抬手腕, 已经6点一刻了。 这孩子,他看着小女孩清亮的眼睛,白炽灯把她瘦弱的身形照的更加单薄细长。 他心里软了软。 老师正好要回家,捎你一程。 不用了,王校长,我爸爸mama就快来了。她还是不想麻烦学校的领导。 你把爸爸电话给我,我告诉他不用过来了。 灯云哑火了。 有些不情愿的走出座位,磨磨蹭蹭的跟着他关了灯走出教室。 王肖云很快把车子开了过来,竟然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倒是很配他清爽儒雅的外表。 这颜色可不太多见,灯云回忆他基本不怎么开车,听说家就是附近小区,习惯走路。 或许今天是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准。 想明白以后,她更加不安,弱弱的说一句自己家在乡下,很远。 便被好笑的王校长关进了车里。 或许是知道孩子紧张,他特意把她放在了后座,还是驾驶位后面。 灯云等他系上安全带,才突然意识到,这是整个车里最好的位置。 她上辈子学过接待客户的礼仪, 这个位子一般是给领导和上级坐的。 他这样,是把自己当成了司机。 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屁股挪动,忍不住看向前排开车的王校长。 王肖云已经发动了车子,他性格天生谨慎,更何况,现在下雨天。 虽然当前年代街面上汽车不多,可还是很小心。 他察觉到孩子在看他,眼神有些躲闪。 想起第一次见面巡班,站在mama边上伶牙俐齿的机灵劲儿,现在整个的焉儿了,心里有些好笑。 灯云知道家往哪里开吗?老师没走过。 果然,孩子听了他的安排,一门心思的看着窗外的道路,时不时指着个路口左拐右拐,他再趁机插些这些路上遇到过的趣事,车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吱 前挡风玻璃突然窜过来一个人影,王肖云脸上还挂着笑意,飞快反应过来急踩刹车。 灯云避不及,惯性前冲,差点撞上座椅。 怎么样?王肖云转过头焦急询问。 灯云摇了摇头。 闯过来的原来是个骑自行车的人,在最后关头他扭转车头,堪堪躲了过去。 此刻停下来,空气中只有雨水冲刷着玻璃的声音。 雨刷一下一下的摆动着,王肖云与自行车主对视一眼,他摆了摆手,让对方走了。 再起步,灯云若有所思,石城人或许是有路怒症,或许是暴发户太多。 开车出门随意超车,你别我,我别你,见面随意奉送三字经,问候老母等等生育大事。 刚才百分百是自行车主的责任,换作别人,立马开窗破口大骂都是轻的。 或者开口讹上一笔,要是天气晴好,恐怕还得下车伸展伸展筋骨。 等新交规出来,摄像头测速仪等的安排上了,这些情况才大大好转。 王老师为什么放过他,是他错了呢? 孩子清凌凌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响起来, 王肖云一愣,随即一笑:灯云没事,我也没事,车没事,他更没事,当然大家都没事啦!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说话像口水诗,反而逗乐了自己。 灯云也咯咯咯的笑起来。 整个车内,哈哈哈一片。 没想到王老师是这样一个人! 儒雅,清爽,得体,而且还很善良。 脾气大方,不计较。 能当上重点初中的副校长, 他今年才40岁, 算是很有能力了。 这样看,这王校长简直是太优秀了! 灯云坐在后排,看着前面那端正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想法蠢蠢欲动了。 开出去很久,王肖云才发现后排突然没动静了。 他从后视镜暼了一眼,一闪而过的路灯灯光照在孩子脸上,竟显得有些忧郁。 灯云? 灯云? 啊!王老师,怎么了。一连唤了几声,灯云才仿佛如梦初醒。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没什么,前面的路老师不认识该怎么走了。 灯云打起精神告诉了正确的方向后,便又靠着窗户看外面了。 王肖云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有心事。领导都会做思想工作,更何况还是老师。 他想了想了,开始变着法的问问题。 说到父母,这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我爸爸mama要离婚了! 她抽抽噎噎的抛出个重磅炸弹。 大人或许是说气话,等气消了,这句话就过去了,不作数的。 灯云摇了摇头,不接受这哄孩子的说辞。 我都知道的。他们经常吵架。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mama带我出去过好几天。那个时候他们就闹离婚,后来为了我,又回去了。 王肖云心里有些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至此,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前妻。 一个女强人,为了事业从来不顾家庭,等夫妻感情淡了,要离婚也只是讨车子房子票子,孩子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他不由得从记忆里翻出灯云mama的面容,两相比较, 虽然灯云母亲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因为这母爱的光辉反而在他心里更加温柔美好起来! 灯云不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心肠,见他车速慢下来,面上带了点思索。 便又添柴般加了点细节。 她描绘了几个家里爷爷奶奶欺负母亲,父亲语言暴力,冷暴力,还有母亲任劳任怨的场景。 等车子开到了乡下小路,王肖云已经对施月充满了同情。 mama! 王肖云正感叹着,身后的灯云已经迫不及待的摇下了窗户。 灰色的雨幕里,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影停了下来,像是在分辨。 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掀开点雨帽。 灯云 雨水顺着施月柔美的面颊滑下来,几缕头发黏在腮边,她皮肤冻的惨白,嘴唇却通红的像玫瑰的花瓣。 王肖云看着一滴水珠子从她弯月一样的眉梢落到睫毛上,随着女人看见女儿微笑发力的苹果肌,那颗晶莹的水珠子在湿漉漉的睫毛上抖了抖,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