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沈老妈
十九:沈老妈
沈轻楠托着碗,靠在沙发上,木然地咀嚼着米粒。陆知一把自己缩成了个团,乖顺地坐在沙发边儿的小板凳上,满脸紧张地盯着沈轻楠的脸。 别看了,下次休假前你都别想碰我。沈轻楠冷着脸往嘴里塞了一小口米饭。 她都累到睡过去了,这人还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索求无度,等她晚上醒来,身子骨都快被折腾散架了,哪哪儿都是酸的。 我错了,轻楠,我真的知道错了。陆知一垂着脑袋乖乖道歉,边说边悄悄探出手攥着沈轻楠浴袍一角不肯松手:这不是,我看见你就没法自持嘛 松手。沈轻楠拧着眉头,眼锋往下一压,眼里好像生出了一串冰棱子,冷冰冰的半点温度都没有。陆知一瞧见沈轻楠的眼神,嗖地把手缩回去乖乖揣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不敢说话。 叹了口气,沈轻楠实在没心思吃饭,把碗朝茶几上一搁,扯开自己浴袍的衣襟,冲陆知一抬了抬下巴:这是什么? 陆知一认真地看着说:锁骨。言罢还点了点头补充了一下:很漂亮的锁骨。 沈轻楠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念头,手指戳着自己颈下的皮肤,缓缓开口:我休假快结束了,我要回去上班了,你让我带着满脖子的印子怎么见人? 陆知一懵了半晌,抬头不可置信地问:你就要上班了? 看见陆知一满脸失落,沈轻楠火气顿时也消了大半。她低头端详了一会儿,想着用遮暇勉强盖几天,应该问题也不大。只是她瞥了眼陆知一,朝她勾了勾手:来。 陆知一听着她的指令把上半身倾过去,然后就被沈轻楠勾着脖子一口咬上去,且吮且吸,好半天才松开,瞧着同款印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咱们扯平了。 陆知一捂着脖子愣了一瞬,旋即弯了眉笑出来:原来这样就能扯平吗,那我让你多咬几口?她拽着沈轻楠的腕子把人拥进怀里,叹了口气,藏着点小委屈:你怎么就要上班了。 沈轻楠松松地埋在陆知一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笑着回她: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好好工作,争取下一个休假,行不行? 不用。陆知一手搭在沈轻楠身后有节奏地轻拍着:我也得好好工作,最近懒散了不少。你呢也别太累了,少加点班,我们时间还长着呢。 等你退休了,咱们就去游山玩水,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也挺好的。陆知一边说边想象了俩老太太携伴出游的画面,居然有了点儿期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轻楠懒洋洋地趴陆知一怀里,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一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向往的地方。她垂了垂眼睛,觉得自己的人生未免太过寡淡了,连这种小期待都没有。 气氛一时又安静了下来。察觉到沈轻楠的沉默,陆知一很快地在后面接了下去唔,没有喜欢的地方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做攻略安置好一切,你只要跟着我,好不好? 好,我跟着你。沈轻楠换了个姿势,揪着陆知一的衣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躺五分钟我就去刷牙。 沈轻楠把脸埋进陆知一怀里,越说声音越小:对了,租金每月打你卡里 陆知一刚抬起的手登时僵住,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沈轻楠的后脑勺,低声笑了笑:好,打我卡里。快休息吧。 假期最后一天,两人安安静静地在家休息,上班复工后,陆知一照例去接沈轻楠下班。 轻楠!陆知一从车窗里微微探出头,语气轻快:我让张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饿了吗? 嗯。沈轻楠拎着公文包慢慢走过来,凑近了窗边。今天接了新的任务,忙活一天,眼角的妆都有些晕开了,她真是疲惫过头了。只是看见陆知一那双含笑的眼睛,她实在控制不了,想去吻一吻她。 知一她低声唤了一句,凑过去寻陆知一的唇。 陆知一晓得沈轻楠的疲倦,只是乖乖仰着头去迎合她。 还没吻上,一旁传来了个惊惶又恼怒的女声打断了两人:你在做什么?! 陆知一错愕地抬头,见不远处立着个妇人,手上杂七杂八地拎着些干货,地下放着个小旧的行李箱,此刻正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还没等陆知一反应过来,沈轻楠却僵硬地转过脸去,一脸煞白地低低唤出了声:妈 亏得是我来了,才看见你做这种事!你害不害臊啊,光天化日的,你和一个女人搂搂抱抱,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女人似乎气极,边骂边气得发抖,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子窣窣地抖动着。 听见女人难听的叫骂,陆知一皱了下眉,却碍于这是沈轻楠的母亲,她不好有所动作,只是担忧地看着沈轻楠。沈轻楠身子几乎脱了力,勉强靠在车身上,一言不发地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说话啊!你现在这副样子装给谁看?女人越喊越大声,正逢下班,就算这儿的车位比较偏僻,也偶尔有几个人经过,听到女人的声音就停下来远远地往这边看。 沈轻楠头越垂越低,手上一直拎着的公文包啪地掉下来,摔在了一边。 轻楠!陆知一终于没忍住,从右边一把推开了车门,下车绕到沈轻楠身边,紧紧握住了沈轻楠的手,强忍着怒意压低了声音:阿姨,有什么事我们换个地方聊,可以吗? 女人扬了下眉毛,炮火对准了陆知一:你和我们家轻楠什么关系?你也是女孩子,你怎么也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你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想?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变态,是病,要去医院 够了!从刚才沉默到现在的沈轻楠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母亲,面色发冷:你闹够了没有? 她眼角泛红,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却把陆知一拦在身后,慢慢朝女人走去:你怎样说我都行,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女人表情越发难看。看到沈轻楠走到她面前,她干脆把手上拎着的那些东西胡乱弃在地上,抬起手就要挥上去。 你又想打我?沈轻楠不躲也不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高高扬起的巴掌缓缓开口:你还想打我几次? 陆知一看见女人举了手,急得直接冲了多少过去,也再顾不得辈分尊卑,一抬手牢牢拿捏住女人的腕子,敛着眸冷声喝到:给我适可而止! 看见陆知一的表情,女人一下没了声音,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嘴里还不住嘟囔着:翅膀硬了,胆子大了,还晓得反抗了,和外人一起欺负自己的妈,长本事了。 沈轻楠静默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明天再和你谈。女人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冷哼一声,扭头抓起自己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轻楠目送她渐远,才低头把女人丢了一地的塑料袋慢慢捡起来。陆知一也赶紧陪她收拾,瞥了眼袋子中的东西,她愣了一下:这些都是 袋子里全是保鲜盒,封口处还用保鲜膜密密包了几圈,隐约可见是一些腌渍食品。沈轻楠把滚落出来的盒子收进袋子里,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原来喜欢吃的她大概是想带给我吧,没想到我搬家了,她就到公司来等我。 沈轻楠勾着沉甸甸的袋子站起来:能不能陪我走走? 当然。先把东西放放。陆知一打开后备箱,把袋子还有地上的公文包全部放好,就跟着沈轻楠向外走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行,一直走到夕日欲颓,沈轻楠才寻了个广场,坐在一边的长木椅上,无言地看着前面。 轻楠,你还好吗?迟疑了很久,陆知一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轻楠颓然地仰头看着渐消的日暮,夏末的暑气在光影下一点点蒸腾而上,在如织的人潮中,留下最后一抹夏的余热。她勾了勾唇,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个月份了,太阳还可以晒得这么凶。 她为什么不祝福我呢,我明明遇见了你啊。 有些观念是很难改变的,总有人没办法接受,那也不是我们的错。陆知一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安慰她。 道理我都明白的。沈轻楠抬手捂在脸上,泪水终究还是一抖一抖地顺着指缝流下:只是为什么是她不能接受呢为什么 陆知一沉默地把沈轻楠拥在怀里,静静感受着沈轻楠的抽噎和悲哀。 待两人回家的时候,沈轻楠已经疲倦到不行,归程途中就靠在后排睡着了。陆知一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解开大门,客厅一边的立灯浅浅亮着,桌上是一桌子已经冷掉的饭菜,孤零零晾在灯光下。 陆知一取来卸妆棉,坐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给沈轻楠卸妆,指腹裹上棉布,从唇移到眼,一点点替她擦掉妆面,偏偏眉心那一点皱怎么都卸不掉,怎么都抚不平。 陆知一指尖轻轻地点在她眉心,若即若离。 坐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替沈轻楠掖了掖薄被,拿过沈轻楠的手机,解锁,查看联系人,然后拍下了沈轻楠母亲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晨,将沈轻楠送到了公司,陆知一开着车径直开去了一家咖啡厅,在门口就瞧见了沈母立在那里,她黑白参半的发丝被风卷起,在风中绕着。 阿姨。陆知一手上拎着包,快步走过去,朝她稍微点了点头:我先带您进去吧。 沈母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嫌恶,却没再说什么,跟在陆知一的身后进了卡座,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可能接受你们这种关系。 阿姨,轻楠和我在一起,她很开心。陆知一有些紧张地紧了紧指尖,认真地说。 沈母嗤笑:开心?开心有什么用,过生活只用开心就可以了吗? 陆知一抿了抿唇:物质条件,我也没有比别人差很多。阿姨,我带了银行卡,房产证,公司股权证明,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您看。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沈母稍微有些错愕,看着眼前的女人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知一顿了顿,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未来有需要,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可以设定意定监护人,如果甚至如果轻楠喜欢孩子,我可以生。 阿姨,我是认真的。 沈母愣了又愣,指尖戳在桌子上:那别人呢,你们做这种事,别人会怎么看? 我们都和各自朋友介绍过彼此了。陆知一垂了垂眼睫:当然,肯定会有无法接受我们的人,但是阿姨,轻楠她从始至终,只在乎你的想法。 她昨天哭了很久。陆知一语气很轻:您爱她,为什么不能爱全部的她呢。 沈母静静坐在那里,沉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知一也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两人都没再开口,互相沉默着。 咖啡的热气氤氲开来,打着旋儿飘散开来。 良久,沈母还是艰涩地开了口:我不接受,我没办法接受。我的女儿她不会和女人在一起,她不会。 她拉开钱包,翻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然后扭头走了出去。陆知一盯着两人一口没动的咖啡,静静地等着咖啡一点点变凉。 中午回去吃完午饭,沈轻楠忽然问:你和我妈见过面了? 嗯,她和你说了吗。陆知一淡淡地应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至少在她看来,这次的谈话有点失败。 她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她永远不会接受我们的。 对不起。 沈轻楠望着陆知一的侧脸:但是,她还说了,她管不了我的想法,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她没办法接受,但是也不会反对。 嗯嗯?陆知一猛地睁大了眼睛:阿姨这是? 我知道,mama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但是她原来,连骗都不愿意。沈轻楠靠过去,牢牢环住了陆知一,脸颊埋在她肩窝长舒了口气:知一,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沈轻楠整个人好像在压抑着哆嗦,只是一遍一遍地埋在她怀里不断喃喃重复着道谢。她不知道陆知一说了些什么,但是几十年来捆在她身上的枷锁,好像随着母亲别扭的应允,骤然松了几分。 陆知一轻抚着沈轻楠的脊背安抚她。沈母的态度她看不懂,或许在旧观念和对女儿的疼爱中,她还是把天秤倾向了沈轻楠吧,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也弥足珍贵了。 来人啊,把沈mama给我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