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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忧忧并没有睡着。庄园的主人眼瞳血红,配合漆黑如缎的长发,尤其邪异惊人。 小舒,小舒他面露狂喜。是你来了吗,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他装作假寐,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少年从未在忧忧脸上,见到如此生动直接的表情。虽然平日的美青年已经光彩夺目。但是此时,在这片记忆坟场中的忧忧,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没有任何伪饰或厌烦,和庄园里那个雍容却空洞长生者完全不同。 倒不如说,这片庄园的主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模仿忧忧行动的行尸走rou罢了。 特别是听到响动之后,他眼里有光,心中有火。 没错,这是少年所不了解的,真正的忧忧。 震惊的少年急忙跑到公寓前。等待忧忧开门,他心跳剧烈得几乎要脱出胸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青年的声音近了。你这个调皮的家伙总是捉弄人 古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忧哥哥少年有些羞涩。这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我来了。 玫瑰的幽香萦绕。 可是当他抬头,却发现美青年的视线径直穿过了他,焦急地四下寻找。 小舒,小舒你在哪儿?忧忧越过他,围着住宅外的花园走起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别躲,哥哥知道你来了。 美青年语气轻柔,仿佛怕惊吓了什么。长发在空中随着动作飘动。他连垃圾桶的盖子都不放过,一一查看。 忧哥哥,我在这儿呢!少年连忙追上。可是不论他如何拖拽忧忧,忧忧仿佛就是看不到他。换句话说,除了这遍地的百年古董,忧忧什么都看不到。 少年的心骤然冷却。 忧忧的脸上也逐渐失去血色。刚才的惊喜荡然无存。小舒你出来别躲着哥哥哥哥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 夜色沉郁。冷彻心扉的少年,看着失魂落魄的忧忧。 你想要什么,哥哥都可以给你泪水从美青年血红的眼眶流下,他却浑然无觉。我们和好吧。哥哥不会再强迫你做讨厌的事。你是那么地聪明,把你的担忧都告诉我,都说出来啊! 他踉踉跄跄地在花园里逡巡,不知是进是退。 我们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永不分离的吗。 那狂肆、雍容、不可一世的主人,在拥有一切的世界的尽头,发出绝望的呜咽。 少年从未如此爱他,也从未如此恨他。 若不是看到这一幕,自己会以为至少享有了关爱,以为能够包容他的一切。以为他通过全心全意的陪伴,做不得唯一,至少成为此后唯一。 如今,连这么卑微的梦想都碎裂了。 少年舍弃了尊严和自我,对他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在真正的忧忧眼中,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 精疲力竭的忧忧,缓缓走回公寓。 小舒,我回来了。 眼色通红的忧忧表情又一变,精神异常态下仿佛一个时间穿梭者,切入了另一个时空的场景。组织里有事,这周回来晚了,抱歉。他在玄关更衣,开灯。 那是小舒的大学时代,忙碌的忧忧从每周回来一日,到每月难得一见。他回来总是很迟,舒总是等到在沙发上睡着。 客厅的电视兀自播放着十年如一日的录像,屏幕已经布满噪点,仍不知疲倦地闪烁。 美青年浑然不觉有异,用遥控器调低了声音。他卸下杀伐决断的组织头目身份,尽情舒展本性。没错,过去只有在小舒面前,他才会释放自我,安然地感受生活。 小舒和那些匆匆碌碌、虚荣麻木的世人都不同。如同夜中行驶的冰山,冷静通透,不动声色;即使背负十倍的根基,也波澜不惊,随时可以给人致命一击。这种危险和安逸一直陪伴着他,成为扭曲而完美的魔王。 见证而不说破,算计他也纵容他的,唯一的兄弟。 忧忧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按灭了并不存在的电视节目。 大学生活怎么样?有人找你麻烦吗?习惯了喋血生活的青年尽量温柔地问。告诉哥哥,哥哥可以帮你解决。 令少年困惑的一幕出现了。房间内毫无疑问只有忧忧一人。那么现在,他在对谁说话? 下一刻,就见青年抱起了沙发上一个陈旧的睡眠抱枕,无限轻柔地抚摸着抱枕磨损、泛黄的旧物。 小舒?小舒你又睡着了。他轻轻笑着,满足得如同得到生日礼物的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绝美的青年俯身,吻在了抱枕斑驳的表面。 少年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他知道孤独百年的忧忧精神不同于常人。却未想,竟已经疯魔到把小舒用过的抱枕,当做他本人! 小舒?小舒别睡了。忧忧噙着如糖似蜜的笑意,将抱枕越抱越紧。哥哥回来了,别装睡。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你生气了? 历经岁月而无瑕的俊美脸颊,亲昵地蹭着抱枕,破旧不堪的抱枕层层掉屑。美丽与腐朽紧密相伴,怪异极了。 那些渣滓办事不力,我这就把他们换了好,好,你不爱听,我们不说组织的事 小舒,你真睡着了?美青年稍稍松开怀抱,上下打量了一眼抱枕。真拿你没办法。可你要是睡着了,哥哥可怎么办呢?你不是说好今晚要好好陪我的吗 男人低沉的话音,染上了魅人的磁性。每次都这样偷懒,哥哥我就可要惩罚你了 他反复试探,发现抱枕没有反应,默认小舒睡熟了,于是拥着抱枕向沙发深处侧去。 呵啊,哥哥的自制力很差很差,小舒你不会生气吧 年轻状态的忧忧,优美修长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 公寓内逐渐响起动情的喘息。这过程细致又煽情,仿佛是在极大意志力下,小心翼翼地绷着汹涌的火焰,免得惊扰到什么一触即碎的珍宝。面对熟睡的躯体,这放肆的主人仿佛一个的盗贼,贪婪又蹑手蹑脚地,伸向肖想的目标,纾解平日里不可告人的忍耐。 在那令人心碎的温柔里,席卷着少年从未想象过的热烈。 哪怕少年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活人,而对方只是个腐朽的抱枕。 昏暗的暖黄灯光下,忧忧如天鹅一般轻轻啄吻,顺滑的鬓发随着低头一点点撩动。那样轻柔,那样专注虔诚,仿佛世间再也无其他。哪怕对方毫无回应,他依然兀自情热起来。很快,醇美醉人的香气浓郁地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暗夜中绽开了大朵大朵的黑玫瑰。 在这片浩瀚的、记忆的坟场里。 舒小舒男人声音沙哑,全身的气力都用来磋磨这个名字。 他急切单手扯开衬衣,露出精瘦矫健的身躯,腰腹的肌rou贴在抱枕上,一收一缩,仿佛凝聚了健美的古代雕像显灵,展示着造物主高超的技艺,和人类不息的欲望。 沙发在某种节律下轻轻颤动。虽然不比那些纵情的夜晚剧烈,但熟悉忧忧的少年知道,此时男人全身心地沉醉了。平日忧忧对他欲望强烈,却始终保有一丝磨人的意志,不论如何投入,绝不会如此意乱神迷。 神魂颠倒得,只会念一个名字。而那个字蕴含了世界的全部。 让他孤独百年、饱受折磨的怨恨,他得不到的爱人。 他的兄弟。 少年被浓稠的情欲气息刺激得头昏眼热,几欲呕吐。 或许是害怕被发现这种自私的慰藉,男人挺着坚硬的慰藉,却不敢进入,只放在抱枕上来回磋磨。忍耐的痛苦和偷摸的欢愉,令人倍感刺激。 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男人弓着身,忘情地摆动。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本来就是一体 他的动作熟稔而不忘分寸,不会留下过分的痕迹,忍耐时宁可咬破自己的嘴唇。想必当年,他对着无知觉的弟弟已经这样自慰许多次。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在阴影中偷偷索取。根本没有少年记忆中那样,动情的互动纠缠。 可是你总是拒绝男人报复性地叼着抱枕晃动,像是惩罚又像在撒娇。舒真是坏孩子呢 室内放荡而心酸的场景还在忘情地继续。男人动听的呻吟越来越快,越来越短促摩擦累积着快感,却始终被约束了速度,无法得到彻底的释放。越是这样,他越如饮鸩止渴一般,不肯松手。 却又极力压抑着,不惊醒那沉睡的弟弟。 少年无法继续。他觉得无比恶心,恨不得塞住耳朵,剜出眼睛。 可笑他对那些复制体趾高气扬,自以为占尽优势。 可笑他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唯一的替代者。 其实这屋里发疯和屋外优雅的忧忧,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所享有的无限宠爱,来自一个疯狂的恶魔。那恶魔只是借着他的音容,来逃避弟弟已去的残酷现实。 甚至屋里发疯的忧忧,都更接近一个活着的忧忧。更加动情,更加享受。而在这个真正的忧忧眼里,他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还不如腐朽百年的死物。 若说还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样肆意妄为的魔王如此渴望,却不敢戳破的压抑心情。魔王惯于掠夺和索取,日夜欢愉并不算什么;但只对真正珍视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并不是因为他的感情或欲望不够强烈,恰恰相反,是太过强烈浓重而令他畏惧。 畏惧失去这个,与他誓约永不分离的亲人。 【空有外形有什么用,不过是件死物。你是最宝贵的,怎可和他们相比】 就在前不久,忧忧还在他和下位复制体面前,用这句话安慰他。 少年一边向外奔逃,想哭又想大笑。 原来在忧忧精心回味的记忆里,自己也不过是个空有外形的死物罢了。原来他和那些失语的失败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以为自己捧了满心满怀的爱,就离富有全世界只有一步之遥。 不是的。 他以为自己随波逐流,装聋作哑,就离那个朦胧的绝代幽灵只有一步之差。 不是的。 他以为他以为不论发生什么,见到什么,都会坚定地和那人站在一起,温暖那空洞华美的驱壳。 不 他无法再思考。爱已然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否定对那人的爱,就像把他从这世上连根拔去。 这已经不是痛苦,而是将光剥离火,将雨水剥离云朵,将生命剥离身体。 他痴痴地想。或许此刻,他终于懂了自己是什么。 也懂了忧忧是为何疯魔。 此时此刻,他们从未如此地遥远。也从未如此地接近。 少年突然不顾一切地,向公寓楼狂奔而去。他已经悲恸得不在乎任何结果,恨不得与之同归于尽。 【警告。】公寓的防卫系统响起。【监测到危险倾向!再次警告!】 与此同时,手环的系统也开始激活,向他释放麻痹的电力。然而在多重系统的警铃声中,屋内的男人仍然丝毫无觉,沉醉在欲罢不能的欢愉中。 少年悲鸣一声,就要撞过去。 只听高能光束嗞啦嗞啦地响起,忽然有人及时拉住了他,将他推到在一边。 谁少年被粗鲁地撞倒,有些气愤。别管我! 少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你我不是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低位体僵硬地转过身,没有任何反应。同时一个沉闷的,物体落地的声音传来。 那是低位体的一节手臂。 公寓激活的高能激光,在低位体赶来的瞬间,平滑地切开了他的手臂。果然忧忧为了保护这个记忆坟场,不惜任何代价。少年不敢想象,那样巨大的能量刚在击中了他会是怎样。 对对不少年想要道歉,却被惊吓得失语。 但低位体似乎并不在乎。 它的报恩已经完成,于是弯腰捡起了那一截血淋淋的断肢,胡乱揣在怀里,没有再看少年,颠跛地离开了。 在这样一个迷离狂放的夜里,有人幻想爱,有人失去爱;但更多的人,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在不断地失去。 * 黑暗的梦中,有一千个没有面目的人,争抢他爱的人。 远远地,一个背负荆棘和光环的人走来。所有人闻风而动,前去撕咬他,分食他。它们渴饮他的血,暴食他的rou,将他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颗血rou模糊的头颅,丢弃在荒野。 饮食过他的人们沐浴在光芒中,纷纷变化出了和他一样的面目,互相发出喜悦的呼喊。 而少年颤巍巍地,向那头颅走去。 头颅犹带安详的笑意,嘴唇一开一合: 【答应我】 【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