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扶桑境
第十九章 扶桑境
尽管白素贞一眼望去大大咧咧不太靠谱的样子,事实上,他办事效率还不错。定昏时分,万籁静寂,斜月悬空,他终于手把手教会了林忆昔怎么御剑飞行。女子天分勉勉强强,好在足够认真,能够补拙。 林师妹修习过程似乎急于求成,是想赶上扶桑洞天的开放日期吗。将用于示范教学的软剑收回剑鞘,白素贞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心脏突地一跳,扶桑洞天是什么? 欣赏着那柄幽兰软剑的少年抬头望了过来,你不知道吗?又道,看你这么急着练剑,还以为 他顿了顿,颇有兴趣地闲话滔滔,扶桑洞天是江陵郡世代相传的秘址,郡中,依赖唯一灵脉建立的合欢、风沙、飘渺三宗每隔五十载皆要汇聚门生,前往其中历练,机遇良多,造化无数,天材地宝取之不尽,是以三宗都很看重。 江陵郡只有这一处秘址吗?待他停下,忆昔忍不住问道,扶桑洞天又是哪位大能什么时候留下的,时至如今资源不会枯竭吗? 白素贞料有此问,条理清晰地回答:洞天秘境何其珍稀,平常郡地一境难寻,有一处就该偷乐了。 扶桑洞天至今已有万年之久,究其源头,无人知晓,只听闻似乎与一位仙人有关,然万年相传,纰漏百出,此等流言不可尽信。修真界怎会有仙人存焉,遑论我等身处的这穷乡僻壤,仙界与修真界有天地法则限制,是万不会有仙人下来的。 至于竭泽而渔的问题,这是无可避免的,任何洞天福祉皆是如此,非扶桑独是。然而扶桑洞天历经万年,崭新如故,其渊源之雄厚可见一斑。师妹无需多虑。 也对,这也轮不到她来担心,真是杞人忧天了。忆昔吐了吐舌,对此洞天倒是很神往。便询问其前往期限与资质要求。 此刻见她是真想去冒险之人,少年发出一声长叹,沉重无比。此等机遇,又岂能容易。 此话怎讲。 葬身其中常八九,如意之士无二三。 字字惊心。 她是料想到扶桑洞天艰难险峻,怎知竟这般残酷卓绝。这一句话直令人瞠目结舌,她愈发深感仙路艰难。 那,她的舌头有些打结,暗自镇定,江陵郡三宗岂不是每隔五十载就要损失大批才俊,只为了那二三层的得志几率? 这次,他没有回答女子,只是静静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她的前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并不是,也不知他看的谁。 忆昔已然明了。 活着出来的人不足二三成,生还几率如此低微,资源匮乏的江陵郡修士依然前仆后继,只求一方造化,一缕机缘。如此,可得长生否?非也,造化加身又如何,这只是仙路伊始,所行甚远,所求甚险,又有谁能问鼎巅峰、羽化而登仙,委实少矣。 白素贞已经将幽兰剑别上腰间。师妹听句劝,免得白白送了性命。其实他见女子惊吓的表情,便放心了不少,这样一来,她也不会执意前往犯险了吧。 即便和自己一样平庸,也比香消玉殒好。 谁料女子一改惊态,巧笑倩兮 若不犯险阻,无缘大道,生我有何用,鲜少见欢笑。 便意尽气短,戕身半途,灭我又如何,终不减狂骄。 你轮到白素贞瞠目结舌,怎会有此等想法?他是真没想到,资质平平的女子也有凌云志。也能有凌云志吗?那他呢。 他在心底问自己。 惨绿年华,正是志在四方的好时期,又为何甘于平凡。停在筑基阶段止步不前,未必不是软弱心性所致。 见少年疑窦丛生,忆昔掩唇轻声笑了,也不再去解释什么。 夜幕寥廓,穹顶如盖。万千星海下,二人拱手告别,新月弯钩,系上少年心事。 离开之际,他着意嘱咐了关于扶桑洞天的事项。十天之后,众人将汇聚宗门前,由宗主挈携,往扶桑而去;资质要求颇高,须得筑基。 他回首凝视,意味深长。我们应该见过。 女子脸上现出几分疑惑与调侃之意。 当时在青玉洞府,我是发现了你的。 忆昔登时睁圆了双眼。 少年轻声笑道:你不必害怕,当时我也没有揭发你,现下只是忽然想了起来。与你一见如故,想必也是这缘由罢。其实,他认识的人不多,罗剑峰内多是男子,因而初次接待女子时,他才把握不好男女分寸。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为何替我隐瞒呢。忆昔舒了口气,不是寻仇夺宝的就好,要是他突然发难,让她交出在青玉洞府获得的物品,倒真不知该怎么办。所有赃物,一个子儿也没了,还有一颗丹药喂了狗。 他没有再说话。 就着皎洁月华,忆昔才发现,他的脸蛋其实挺不错,蚀牙和影是俊朗,他则是俊秀,像邻家年少般,亲切又爽朗。 少年以笑作答,不再言语,祭出当日在青玉洞府所得的幽兰软剑,轻身一跃,消失在夜幕里。 忆昔虽感郁闷,也不愿纠结,很快释意,掏出自己方才用来修习御空术的破烂玄剑。 太丑了。要不是流觞剑等级太高,容易惹事生非,她决计不会留下这柄破剑。唉。出身平平之辈,没有后台倚仗,有宝物也用不了不敢用。 想了想,还是重又拿出流觞剑,御空飞往府邸。反正路途很近,也不会有人发觉的。 这十天里,得抓紧修炼,她现在只有筑基三层,堪堪过了扶桑洞天的及格线而已,联想到洪荒诀的修炼速度,她很期待十天时间能够有何成绩。 说也奇怪,这外门弟子白素贞居然有筑基修为。她在外显露的是练气巅峰,若非资质属实不堪,万不至于沦落到外门的,就算亲传子弟应该也能争上一争。她在心里暗暗估量着,他应该是年纪过大,或者和她一样资质太差才屈居外门?这种问题当面相谈着实令人难堪,因而她方才未曾提起过。 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把疑惑抛诸脑后,她并不喜欢管闲事,也没有八卦的习惯。 甫一落地,还未在万丈深渊上稳定好心神,府邸大门便被人从内打开。 主人来人一身漆黑,高高壮壮,简直快要融入夜色里。浓厚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他将忆昔拉入房内,用臂膀紧紧裹住,顺势合上大门拉上门栓,把人抵在门上。 忆昔被勒得有些透不过气,反手搂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拍。你这木头,快放开我,你主人要被憋死了! 影一动不动,吸了吸她的颈部气息,一颗高扎着马尾的头颅埋进她的肩窝。直过了好一会,女子被闷得涨红了脸,口中骂骂咧咧。他才略带遗憾地将手松了松,薄唇倔强地抿了抿。依旧不放开她。 为何子时才回。这男人,话是说得越来越流畅,性格却是越来越别扭了。瞧瞧,跟个守在深阁的怨夫一般,就差质问她有没有夜会情郎了吧。 不禁翻了个白眼,感到身后木门坚硬,搂住男人的脖子往上攀了攀,寻找舒适位置。练剑! 不然还能去做什么,你一离开,主人我上下山只能用脚走,你说,你这个暗卫是不是当得很不够格,是不是很过分。她干脆倒打一耙,状似委屈地反问。 好家伙,有理没理,全拿捏在她手里。 然而冰块脸怎么会想那么多,乍一听很有道理,便觉得愧疚,将人从门上放了下来,单膝跪地,好不诚恳。但凭主人责罚。 罚个鬼,都把她门咚了,现在还装模作样呢,这玩意压根就不怕她。 一想到此,忆昔就气得牙痒痒。 可惜,这几天她得一心扑在修炼大业上,不然皮鞭滴蜡都给这玩意安排上。 余光瞅着他摘下了面罩,明明是冷酷范的脸却开始泛红,耳垂也爬满红晕,两片薄唇启合数次,眼神发暗,欲言又止。这扭扭捏捏的样子。 忆昔秒懂。要是在之前指不定就地正法了他,这几天不行,真不行,嘶,男色误人。 拒绝就得彻底,不能给这玩意一丝侥幸。你主子得闭关修炼,十天后有个扶桑秘境开放,你也加把劲,争取升个大乘试试。 原以为他会失望或者欣然领命,然而,男子脸上头一次出现与面瘫、愤怒无关的表情,他的眉梢上抬,暗眸圆睁,薄唇微张。即便很难解读,她还是觉出几分诧异、忧虑的情绪出来。 忆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突突狂跳。 不要告诉我,你连分神修为都没有。左思右想,也就只有实力这点能令一向傲气的影挫败吧,于是她如此推测了。 他的面色很复杂,像是在思索生死大事。 足足半柱香过去,男子语调沉重地道:不,属下早已步入渡劫期大圆满。 忆昔怒,没事沉默半天跟奔丧似的,就为了这,你玩我呢? 主人,影神色不变,顿了顿,接着道,自魔界之时属下便遵从杀神白起之令,一直不敢前往仙界,与扶桑洞天之主大有关联。 她的心脏越跳越快。为何? 影蹙了蹙剑眉,边回忆往事,边整理思绪。好半晌,一字一句缓缓道出尘封已久的前尘旧事。 三十万年,足以掩埋太多历史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