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伞
打伞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得不到的遥,也非失去的远,不难过,不惆怅,不伤情,只是心湖有点淡淡的波澜,有点细雨蒙蒙飘落时的平静。 如果有什么字眼可以勉强形容,大概就是遥与静。倘若再配上一个灵动的词的话,那便是摇曳了。 若求准确,再加个修饰词,便是静静地摇曳。 再走近些,便从模糊里抽离,来到自外向内看玻璃罩下的星星纸的清晰里。那种奇妙的感觉更加微妙了,她甚至有种错觉,她抓住了跳跃的日光,在点点滴滴的浓金里,看见他的脸显现出来。 她清晰地看见浮光溶在他的眼睫下,微弱地闪耀,而日光碎了的柔情全然铺在他的脸上,唇角弯起的弧度在他如蓝田暖玉的脸上勾勒出蝴蝶翅膀般的幻影。 此时,他整个人都是柔的。 那对孩子跟着爸爸mama向他们走来,他的目光也随之飘过来。 落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孩子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要吃冰淇淋。 要两个,两个。 他们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才不给臭哥哥吃。 迟煦漾垂下眼睫,拉着郝声走向哥哥。郝声看了她一眼,又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迟凉波。 迟凉波身上流转的浮光好似在他们牵手一同走过去的那一瞬凝滞了。 但那瞬太快太短,仿若错觉。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迟煦漾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她微笑着,走到哥哥面前。 然后很自然的,她和郝声两个连在一起的人躲在伞下,主动地跟困在树荫下的哥哥打招呼,很平常,也很热情。 哥哥的目光在他们拉紧的手上停顿几秒。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说:我还以为是你一个人来。 哥我她说要来,一个两个,还是几个人来还不都是一样的。其实她也是心虚了,她怕哥哥拒绝,委婉地要她改地址,就先斩后奏了。毕竟游乐园对他们很重要。 当然小煦又没说是自己一个人来,让哥哥和未来丈夫见见面,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柔和,话语也是格外地善解人意,一切都是我误解了。臆想了。自作多情了。 明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 是这样的,哥,迟煦漾和她小男友紧握的手一直都没放下过,明明她最怕夏日燥热了,你们都是我爱的人,早点熟悉熟悉也是很好的 都是? 和她相处了十几年的哥哥,和她认识不过几天的人,都是她最爱的人。 熟悉就没必要啦。瞧见他们脸色变了,他展颜轻笑道,哥哥当然不会对meimei爱的人,有什么误解矛盾的。 毕竟是meimei爱的人,我当然愿意去相信啊。 啊哈哈哥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吧,迟煦漾再次无视哥哥温柔的阴阳怪气,今天我们三个人都要玩得开心点。 哥哥没看他们,只是轻抿了下唇,自己一个人笑了笑。 多一个人也很热闹。 哥哥最近也太容易生气了吧,应该多喝喝茶多看看佛经多多地修心养性。 走出树荫,太阳啪嗒砸在迟凉波的脸上,又烫又疼。 但他的唇角仍然弯起。 哥你出门都不带伞的吗? 一把伞移过来,为他遮住大半太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meimei松开那个人的手,踮起脚为他撑起了伞。 哥你还愣着干嘛,快接过伞啊。 她是要和他一起打吗? 那她男朋友怎么办? 迟煦漾将伞放在他的手心,他下意识接住。 舌头上翘,嘴里微甜。 哥你一个人好好打伞不要晒伤了,我就和声声走在一起了。 他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我不打伞。他语气有点冷。 一向温柔的人突然说话冰冷冷的,迟煦漾诧异地啊了声。 见她呆愣的模样,迟凉波漆黑的眼瞳看了她好一会,就在她惴惴不安企图解释的时候,他勾起唇角,嗓音恢复了轻柔,宛如一泓清凉的池水,柔柔地滑过她的脸庞。 哥哥皮糙rou厚不怕晒,他将伞收起,更何况游乐园人来人往的,不小心就会戳到别人,不如就由我收起保管? 这样我们三个也不会被人群冲走了。 你说是不是啊? 她哦哦两声,别过头,与郝声对视两眼,就转回去,看也不看哥哥,就将伞夺过来,递给郝声,对着哥哥说:那就让声声拿着吧。 反正男朋友不用白不用。 郝声像只被宠幸的金毛,笑容灿烂:是啊 好啊。也许是无意,哥哥打断了声声想要表现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礼貌又陌生。 不麻烦的哥,迟煦漾站在他们中间,冲破他们之间的尴尬氛围,声声不是外人,不用那么拘谨的。 她再次催促:哥我们快点去玩吧。 她说着就拉着郝声往前走。 走了几步就回头看他,还咧嘴笑道:哥你快点跟上。 迟凉波感觉眉头被轻轻地蛰了下,明明只是轻微的刺痛却让他清透的嗓音失去了近距离传递的功能。 迟凉波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直接贴上郝声的肩膀。 哥你怎么突然靠得那么近,她埋怨道,实在是太热了。 其实他们要碰到身体还要再走一小步的。 更何况他们以前也更近些。 几秒后,迟煦漾也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了,她打着哈哈,目光也落到别处。 哥,你突然出现,像幽魂一样真是吓死我了 突然她看见牵着一大堆气球的中年大叔,她开心道:我们去买个气球吧。 也不管他们是何反应,她就跑了上去。 大叔我要兔子气球。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扫二维码,一个就好了。 接过气球,回头就看见郝声和哥哥跟了上来。 她向郝声走近,捉起他的手腕,几下就绑上了。 而后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郝声耳朵窜红:我才不会走丢呢,谁要绑这么幼稚的东西啊。 那你还给我。迟煦漾伸出手。 郝声伸出手轻轻地拍下她的手,兔子气球顺着他的手腕往下跳:绑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像是怕她抢回去,他迅速收回手,兔子气球又飘到高处了。 迟凉波没有一直盯着他们瞧,只是自顾自地走到商贩那,独自买气球。 等她注意到哥哥的时候,他正牵着一大堆兔子气球走过来。 哥你这是? 小煦伸手。 啊? 还记得小时候你什么也不说,就盯着别人兔子气球的事吗?他嘴角含笑,眸光浅亮。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时候mama带他们来游乐园,她看见别的小朋友手上绑了气球,她不吵不闹,就眼巴巴地看着,直勾勾地盯着,把人家小朋友盯得发毛,抬起腿直接就跑了。 哥哥就拿着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个。 本来这钱是哥哥攒来买画笔的,不过关系不大,那时候再怎么攒,也买不了画笔。 然后她就笑着绑在了哥哥的手上。 被我的小兔子绑住了,以后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啦。 还有以后就只能给我一个人买糖吃。 当然这之后的几天哥哥都没能给她买糖吃,因为整整一个小学五年级上学期,放学后都去捡废品,不仅灰头土脸还被一群没家教的小学生明里暗里嚣张地嘲笑,才好不容易赚来的钱都被哥哥给她买东西用掉了。刚刚那五块,是他最后的五块。 哥你也用不着买那么多气球啊? 这么多都要绑到手上吗? 纪念。 好吧。 迟煦漾拿过他手上的其中一个气球,像刚才一样,系在哥哥的手腕上。 而期间,哥哥一直都很温顺地低下头,睫羽轻翘,额前的碎发柔软。 好了,哥,我给你绑好了。 就好像定情 可是她一绑好,就往后退,退到男朋友的身边了。 柔烈的日光下,垂眼望去,她和他是纯棉的白色与白色,相称又般配。 不过哥你牵那么多气球,等下就很不方便啊。 没关系,我可以看着你们玩。 迟凉波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堪称柔和,但说的话就没那么善解人意喽。 迟煦漾表情怪异地看了哥哥一眼,然后捏紧了郝声的手,柔声安慰道:声声你别介意,我哥他只是比较喜欢安静地呆在一边。 是不是啊哥? 抱歉,迟凉波目光落在郝声脸上,很浅,而饱含歉意的嗓音听起来也很淡,像是被冰窖冰水浇淋过,只是生性喜静,并非讨厌你。 也没说到讨厌他的事情啊。哥你真是不打自招。 迟煦漾踮起脚尖凑近郝声的耳朵,气息与声音一齐涌进他敏感脆弱的耳朵里:我哥就是这样,声声,不用在意他。 我怎么可能会在意呢,他是迟迟的哥哥,只是人各有不同,我能理解。他攀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他只是在乎而已。 而迟凉波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咬耳朵的两人。 又走了一段路,汗流浃背,烤得人闷热烦躁。他们就去买冰淇淋了。 迟煦漾直接买了草莓冰淇淋给郝声,然后看向哥哥,眨眨眼:哥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