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很多虾
吃很多虾
连续干了三天后,趁着休息,孙橘说:我好想吃虾啊,我都还没给我爸妈剥过虾呢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再来这儿吃。 那我就等富婆请我吃大虾喽。 不光要吃虾,还要吃那什么一百多一条的鱼。 其实她都吃过,mama经营店铺赚了很多钱后,就经常带着他们下馆子。 然而在很久之前,她们尚且挤在狭窄、逼仄、连灰尘都被小气的空间胁迫了的低层房子里。没有电视,没有玩具车,也没有沐浴露。吃rou都是奢侈,更何谈吓这种昂贵的食物了。 灰与黑是那些日子的底色,但她们都在努力地染上属于她们自己的彩虹。 即使是在外受气挨骂忙得累得不可开交的mama,也会在家养盆太阳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平凡的、也是熠熠生辉的。 说来也是惭愧,在那些有吃的有穿的就算是好的晦暗时光里,迟煦漾记得最深的一种食物就是虾。 小学毕业后的一个星期,江柳无约她去她家玩。 她一进门,就望见了客厅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吊灯,液晶电视正播放着音乐节目,透明花瓶里拆着几朵姐金灿灿的郁金香,江柳无麻利地拿起一双小熊拖鞋给她换,迟煦漾看到她家地板是梨花木的,抹了层油光似的,蹭亮蹭亮。 而在她家是从来都不用换鞋的。因为不需要。 柳无的房间里摆了一把古筝,在她手上宁静悠扬的弦此刻安静地平铺在沉亮的面板上,上前细看筝首筝尾还雕了昙花。 她每天都要练两个小时的古筝。手指关节处的茧有种奇异的磨砂质感,摸起来竟然有点舒服。 而她除了乐高拼图之外就没什么玩具了。 我从小就不喜欢玩这些简单又无聊的玩具。 但是是你的话,我们一起画五子棋玩吧。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两个小朋友趴到床上,玩了会五子棋,输得连表情都没有的江柳无提议她们一起去看她家的相册。 里面有很多张写真照,柳无穿着漂亮的仙女裙,江翡套着一身优雅的燕尾服,她们一家四口笑得十分灿烂,除了无论怎么笑看起来都是一张臭脸的江翡。 哈哈那天我把他的玩具玩坏了,他跟我生了一星期的闷气呢。 对了还有这张,是他打赌输了,被迫穿着我的裙子,化了mama的妆,被我们一家人一起拍照纪念的。 还有这几张是回外婆家,他被鹅、大公鸡、大黄狗追的照片,他逃跑的时候呃哈哈你是不知道都笑死我了。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江父江母热情地留她一起吃饭,迟煦漾看见江翡碗里里红彤彤亮澄澄的大虾,礼貌地说了谢谢后,摇摇头,和他们告别。但柳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嘟囔着嘴说自己不爱吃虾,爸爸mama和臭弟弟又吃不完,不能浪费了,就硬是塞了几只给她。 迟煦漾弯起唇,心中柔软成一片,又酸又软又甜的。她没立刻就吃,而是回到家,踮起脚小心地放端在粗糙的木头桌上,等着晚归的mama一起来吃。次日她坐到塑料凳上看书,看了几页,忽然抬起头,对哥哥说。 哥,等我们家有钱了,也买好多虾吧,唔就在家做,这样就可以省下很多钱,多买些虾了。 之后他们就去沃尔玛推车了,因为是小孩,钱不多。一天三十。但对于当时那个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算得上是份不小的收入了。 有时候遇见同学,她们也不躲闪,开开心心地打招呼,尽管之前就存在被不懂事没教养的小孩子嘲笑捡垃圾的事情发生,但她们仍然不觉得自己丢脸,因为劳动无耻,因为她们那么小就可以自己赚钱补贴家用了。该嘲笑的应该是那些天真无邪看不起她们、肆意辱骂她们的人才对。 当然对于资本家雇佣童工这件事,她们也只能叹息穷人的世界充满了悲惨与无奈。那时还小,并未意识到有些选择并不一定都是自由的。 有一次,她在离家不远的房子前看到了哥哥,他一直盯着房前吃着东西的黑狗瞧。她怕极了狗,不敢上前,只在原地远远地、大声地呼唤。 哥你在干嘛呢? 哥哥看见她,走向她,摇摇头:没看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家屋主人,天天去餐馆捡用餐残余给狗吃。而那里面就有虾。 哥哥是在想连狗都有虾吃吗? 没多久哥哥就送给了她很多只虾,绿色草稿本上的大虾,涂满了用红色蜡笔染上香气的心意。 哥哥自小画画就很有天赋,即使没有人教,自己通过观察画出的画也与实物有几分神似。 虽然还是有点丑。 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让你吃上一顿又一顿的虾的。 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垂着睫毛,平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 那时候是她们家最穷的时候。 mama辞职,开了家店子,做生意又被亏了一万块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前吃饭,相互打气,在一起依旧很有盼头。即使她们三个人中晚每餐都吃二包泡面,批发来的,平均下来,每包二块二。 但她们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座城,天空星辰黯淡无光,霓虹灯闪烁,充满无数冰冷的无奈与顽强的挣扎的城市。 ** 第四天的时候,竟然来了她们的语文老师。 女人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挽着黑色方形皮包,麻灰色的裤子包裹着米白色的短袖,牛仔外套半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高高的马丁靴让她看上去随性又慵懒。 看到迟煦漾的时候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就平静地和她打招呼,姿态轻松。 是啊,对的,没错,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她平静地回答,眼眸里没有见到老师时不自觉流露而出的仓皇与不安。 何秋槐淡笑不语,找到一个两人座,拉开座椅坐上,熟稔地选择了碧螺春,迟煦漾拿出茶杯提着水壶为她倒水,期间她拿菜单很快就点完了餐,手指随意地扣在桌上。 接过茶杯后,她微微颔首,嗓音带点沙哑的柔:谢谢。 迟煦漾时刻观察着客人的需要,不久,便来了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 走到她对面坐下。 其实我们随便找个店子就好了。 办了卡。 呀,女人懊恼地说道,我忘了,你现在已经很有钱了。 等迟煦漾为她倒好花茶后,她急忙伸手去接,说了好几句谢谢,神情带点谦卑的感激。 她们大概是多年以前的朋友吧。 第五天的时候,郝声来找她了。 还给她们寝室每人都带了份小礼物。而在之前,迟煦漾早在之前就收到了一大箱零食,三只松鼠、薯片、糖果什么的。分给寝室的人后,大家对她这个男朋友已经建立了初步好感。 在她们暧昧的目光里,迟煦漾和他一起去玩。郝声在她们学校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 要我陪你一晚吗? 其实可以不用的,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他败下阵来,扭扭捏捏道,嗯那我等你。 到门口迟煦漾就开口了:拉好窗帘了吗? 拉好了。郝声整理整理衣服,将目光移向别处,我 这是小别胜新婚吗?好热情啊!等下他是应该故作羞涩欲拒还迎柔弱不堪地被推倒,还是强势反攻边抱边亲压到床上。 哦那你有检查过房间有摄像头吗?出门在外不得不防。 门开的瞬间,他听见她这么问道。 啊是关窗帘关灯检查有没有摄像头啊。 有的有的,迟迟,我已经扫描排查过房间的角角落落了。无论是插头沙发缝隙还是浴室通风口排风扇什么的,我都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过了。他像只咬到飞盘冲回主人身边的金毛,尾巴在摇曳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浓黑的眼睛里藏着一点得意洋洋求表扬的隐秘的情绪,但很快又垂下了扬起的眼睑,说道,但到外面防不胜防,我们还是不要做别的事吧啊好像现在去买避孕套也有点晚了。 虽然旅馆有提供避孕套的。 迟煦漾一愣,啪嗒开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在他愈发窘迫害羞的神情之下,随即轻笑,扯扯他的左脸皮,直到向外形成一个可爱又俏皮的弧度,才说道:谁说要做别的事了。 就是抱抱而已。 郝声呆滞。 想什么呢?快去洗澡睡觉吧。 在想哪里有地洞,现在还来得及嘛。 虽然说迟迟不会吃掉他,但是呢,一晚上他就像烧焦了但却还要继续加温的棉花糖,无论是皮肤外还是血管里的细胞都要被她活活烧裂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身体就会变得格外敏感,她轻轻碰一碰都能让他软了灵魂。 她大概不知道吧,她睡着了还不老实,幅度大概有换床头那么大了,反正就是会有意无意触碰到他的敏感部位,不是耳垂腰胸口,就是就是大腿屁股和胯,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晚上他都可以用度秒如年来形容自己起起伏伏煎熬难耐的心情了。 第二天他顶着乌青,强撑着精神和她打招呼。就跟被她狠狠榨干了似的。 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和你呆在一起太兴奋了。 然后他兴致勃勃地提议:迟迟要不我们去吃虾吧,我听说江和有家海鲜火锅蛮出名的。 刚好你也到那里打过工,比较熟悉。 不要,她顿了几秒,拒绝得又快又干脆,我天天闻到那个虾味,一点儿都不想去吃。缓了缓,她尝试着说些什么,但目光坠了下来,落在倒映着他们二人相对站立的瓷砖上,几秒后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又扬起嘴角,抬眸看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不过也可以去那里吃吃别的。她啊呀一声敲敲脑门,也许到了那就想吃虾了呢。 去哪里果然又点了份虾,下好虾捞起来,郝声非要自己剥。还说什么这是自己动手的快乐。 但大多都被他投喂给迟煦漾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剥完虾就不想吃了,就拜托迟迟都吃完吧。 看着他因为剥虾而泛着莹亮油光的手,她没说话了。 郝声隔着火锅傻乐着看她。 只见她轻轻地抿了口花茶,里面红色百合像是落海的仙女,兀自绽放裙摆。心脏再一次为她用力地跳了一下。然后她拿起了盘中她为他剥的虾,不是放入自己口中,而是站起,弯腰,马尾哗地侧到右边肩头,迷散着绸缎细帛般的润泽光泽,她眼眸因为火锅雾气朦胧不清,她含笑着把虾送到了他嘴前。 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