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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姬娘娘

    

?梅姬娘娘



    童乩:能通神鬼的幼童,充做天神跟人或鬼魂跟人之间的媒介,类似东南亚兴起的灵媒(但不受正统道佛两家承认,因为往往不知最后请的是人是鬼)

    神明上身则称为起乩,而整个过程则被称为扶乩。

    庙宇民俗,游神供火,大街上的彩灯通红,衬得天像火烧一样,有戴鬼面着祭服的人群在街巷里摇着铜铃癫乱游行。

    镇上的大家族举行祭礼,最上等的人都不露面,焚香请了梅姬。

    梅姬是最灵验的,传闻中她自十岁起就做了观音菩萨的童乩,庙里一对比丘尼早早破了戒,和来请乩的富商高官要香火,叫他们一箱一箱的黄金往庙里送。

    收了香火一律同他们讲:我家的梅姬梅姬娘娘是起文乩的。只点拨这些人死了老婆怎么逃怨,克了兄弟怎么避祸,冤鬼索命怎么消灾,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只坐在堂上,额上点一点红,掀开眼皮子看他们一眼,心中便有了因果道法。

    但梅姬十六岁那年动了武乩,在庙堂里,她垂眼听观音娘娘说恶比丘,要下十八地狱。于是第二日梅姬就把她们的喉咙口用铁丝串起来挂在庙祠里了。

    原是这对恶比丘见了梅姬的天资,杀了她的父母夺了梅姬去做童乩,传承道统,用她敛财,现今也道是因果循环。

    梅姬那时候有许多信徒,许多说出来吓死人的信徒,方圆百里莫有一人不敬梅姬的,月月十五都有好些人拜梅姬,人人信她像信真观音。

    后来西洋人涌进来了,你现今再见她,她早就不起乩了,戴上百万的宝珠璎珞,耳上别着十多万的珍珠耳坠,领着她的一对金童玉女见客。

    金童是买来的,玉女也是不知从什么地方随手捡的,原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养大一些竟也是个男童子。

    梅姬娘娘听神驱鬼,于养育一事倒不精通,金童玉女变做了两个金童,她也不恼,只将另一个当做女孩子养大,一个唤作伽叶另一个叫作兰因。在她身边养大了,面孔都很白,耳朵上都扎了眼,但只有被当做玉女养大的兰因耳垂上戴了个小金环。

    梅姬娘娘的金童玉女也不动乩,伽叶兰因是替娘娘听凶报怨的。

    已经过了几十年,梅姬娘娘还是当年模样。她过去通神,现在扶鬼。右手常年执杆细细的长烟枪,左手上总缠着条黑白相间的小蛇,半面观音,半面夜叉,一个听凶,一个就报怨。

    伽叶听凶,谁将要遇鬼的害,他身边都有耳报灵,连恶鬼也听他的话,人岂不是更该跪在他脚边?然他生了副慈悲相,侧身跪坐在梅姬娘娘右边时,堂上的烛光落在他脸上,好似莹莹照雪山,透出鼻尖一点淡星小痣,双眸照夜清一般,明明是尊玉菩萨的面容,待人却总是很厌烦的模样,寥寥几字就把那恶鬼要怎样害人给说清了,旁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眼睛也总是没精神地半阖着,像尊冰凉的玉雕,只有对着梅姬才露出几分人气儿来。

    兰因是报怨的,夜里谁被哭得不敢睡,他倚着梅姬的膝盖听,听完了再扭回头来把脸贴在娘娘膝上细细转述。幽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荡开,说一家三口,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还没生下来,总是饿听得来求的人直冒冷汗,发抖,哭着磕头,又嚎叫着跪上前想去牵梅姬的裙角,被兰因一脚踢在胸口吐出一大口血。

    他男生女相,面容精致又阴柔,连娘娘当年都看岔了眼把他捡回来当女孩子养。

    他站起来对着来人,淡漠的戾气被揉碎在眼角,凝聚成眼尾一颗深红色泪痣,肌肤苍白得像雪,嘴唇却是抹了口脂一般红,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耳垂上的金环晃晃悠悠的,莫名透露出几分阴森森的鬼气。

    来求的人几乎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梅姬头都磕出血来,双眸赤红,不停念叨着娘娘救命娘娘救命,梅姬这才侧了头看着兰因说退下。

    于是他便重新跪坐回她足边,又是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柔弱乖顺地把脸贴在她膝上,任由娘娘抚着他一头泼墨似的长发。

    梅姬的手从兰因的头顶抚到发尾,另一只手执着烟枪缓缓吸了一口,红唇吐出口烟雾,这才不紧不慢地教他怎么摆法阵,怎么祭婴灵,怎么花钱请更凶的恶鬼来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