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遇

    「趙苡樂，妳面試得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這間學校離我家很近，算是我的第一志願吧。」

    手上拿著杯手搖茶，被電話那頭的人稱做趙苡樂的女生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反正我也只是隨便關心幾句，妳這次選的幾個科系憑妳的成績還不都是隨便上？」

    趙苡樂漫無目的地轉進大學校園的步道，時值四月中，正是各大學的申請入學面試時期，這個步道種植了成排的阿勃勒，繁茂的樹葉遮掩了夏天中午的艷陽。

    黃色的小花成串地掛在樹上，落下的花瓣將整條步道染成嫩嫩的暖黃色。

    「反正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上的科系，這間沒上，別間也是差不多。」

    步道裡大部分的長椅都已經坐了許多與趙苡樂一樣，穿著制式套裝，妝容精緻的臉上扔掩不住高中稚嫩氣息的新鮮人。

    她咬著吸管，看到其中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閉著眼雙手環胸，看起來像在假寐，唯一讓人知道這個人沒在睡的是，他右手食指正以一種規律的緩慢節奏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左手臂。

    男人的鼻梁高挺，眉毛很濃，微微蹙著眉的樣子讓他即使沒睜開眼，也讓人感覺到他似乎情緒不佳。

    一眼就能看出為什麼沒人敢跟他坐在一張椅子上。

    趙苡樂想了下，便坐在長椅的另一端。

    「林心妤，妳今天要做啥？」

    她今天穿著她媽特地為了大學面試給她的黑色素面高跟鞋，連續穿了三天，從昨天本來就有些發紅的後腳跟，現在已經明顯感覺破皮的痛楚了。

    「沒有要做什麼，我剛起床。要幹嘛？」

    趙苡樂用手上的備審資料朝自己搧了搧風，她將後腳踝微微抬起，暫時脫離鞋子的折磨。

    「我腳磨破皮了，好痛。不想搭公車回家，想問妳要不要來載我。」

    「行啊，等等就一起吃個飯唄。我昨天熬夜了一整晚，就為了等我們恆哥的退役直播，還好我今天不用面試。」

    恆哥？

    趙苡樂偏頭想了下，林心妤的嗜好是看遊戲實況，也有在留意電競圈，這應該就是其中一個選手的名字。

    「我跟妳說，昨天恆哥發出了退役宣言，妳不知道，自從前年帶著他們隊拿到世界冠軍之後，他隔了快一年才跟隊友一起作為開場嘉賓出現在公開場合打比賽，打贏了之後就發表了退役聲明。」

    「哦哦。」

    「我跟妳說！超級帥，真的帥慘了，尤其是最後跟隊友一起在台上鞠躬的那幕！我真的好感動啊！」

    「嗯哼。」

    「我的本命雖然不是他，可是我跟妳說長得又帥又高，cao作又騷，又可以拿世界冠軍的男人真的很可以！他昨天一開口我就被他的低音撩到了！」

    「反正再可以也不會是妳的。」趙苡樂語氣中帶著笑。

    「趙苡樂，講話一定要這樣？妳不懂我作為小小迷妹的心情，我只要可以看著他們在舞台上發光發熱就好了！」

    「嗯哼，那妳上次看到妳本命直播的時候有個什麼女人的東西就在那邊八卦對方是不是有女朋友，說好的舞台呢？」

    「我就關心一下唄，真的交了女朋友也沒辦法呀，林依晨都能結婚了，難道還要電競選手不能談戀愛啊？」

    趙苡樂感覺到有兩個和她一樣穿著套裝的女生勾著手朝這邊走過來，停在她的面前，帶著竊喜的笑容看著一旁的男人。

    「是吧？是吧？」

    「是啊！我看就是！」

    激動的小迷妹。

    彷彿看到自己好姊妹出現在面前的趙苡樂頗為不自在的往長椅邊挪了挪，怕這兩個女生一激動就要坐下來。

    然而她在要繼續跟林心妤閒聊時，去看到那兩個女生突然把手機拿出來，鏡頭直對著那個男人。

    趙苡樂皺了下眉，把手機放了下來，對著那兩個女生揮了揮手：「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是在拍照嗎？」

    那兩個女生嚇了一跳，看了趙苡樂一眼。

    「我們拍照關妳什麼事？」

    忽略手機另一頭傳來的，「趙正義，妳不要一個人又亂搞事！」的聲音，趙苡樂皺著眉，不太能理解地歪了下頭：「的確不關我的事，但偷拍是很沒有道德的，妳至少也問一下別人的意見吧？」

    趙苡樂點了下旁邊男人的肩膀，對方馬上睜開眼，冷冷的眼神對上趙苡樂。

    男人的虹膜是很淺的棕色，襯得墨黑色的瞳仁看起來異常深沉，乍看之下，點像是獅子或者豹類的眼睛。

    大方地迎上對方淺棕色的雙眼，趙苡樂指著旁邊的兩個女生：「同學，有人想拍你，你同意嗎？」

    淺棕色的眼睛冷冷地看向拿著手機的兩個女生，眉頭一皺，抿了下嘴，看似正要開口，兩個女生卻先忍不住開口。

    「不不不不、不好意思啊！牧神我我我們先走了！」

    「對不起啊！我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牧神！」

    趙苡樂看著兩個女生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在心裡呵了一聲。

    剛剛那個抖到不行的咬字讓趙苡樂都懷疑他們會不會咬到舌頭。

    「謝謝。」

    趙苡樂正要拿起電話說話，就聽到旁邊的男人開口。

    聲音還蠻好聽的。

    「沒什麼。」

    趙苡樂對著男人點頭示意了一下。

    她看著男人低頭拿起手機出來玩遊戲，稍微打量一下對方，端正的五官，整理得有型的髮型，再加上光坐著就看得出身高應該蠻高的大長腿，還有乾淨休閒的打扮。

    感覺應該是學校裡面人氣很高的學長，屬於走在路上就會被學妹偷拍的等級。

    「喂，林心妤」她才要繼續講電話，就發現電話另一頭已經被切斷了。

    她打開通訊軟體，只看到林心妤在通訊軟體上留下一排問號。

    ？？？？？

    我們趙正義又幹嘛了？

    怕妳被欺負，我要過去了，等我十分鐘。

    並且刷上了一排寫著衝啊！的貓咪貼圖。

    趙苡樂低頭笑了下，想著對方正在開車，所以可能不方便看文字，直接撥了電話給她。

    「妳慢慢開，沒事。只是看到有人在偷拍。」

    趙苡樂低頭將鞋子套好，後腳跟的傷口依然刺痛得讓她想就地申請學校的殘障輪椅。

    「嗯啊，要偷拍一個男生帥？啊知，不過應該是學校裡面很有人氣的學長吧。」

    聽到自己被談論，男人側頭往正在講電話的趙苡樂看去，另一邊幾個騎著校內腳踏車的男男女女嘻笑著往這邊騎過來。

    「沒有妳想像的那種劇情我先去大門口等妳什麼？」

    趙苡樂單手將備審資料塞入包包中，將話筒轉成藍芽耳機後立刻就要站起身，沒有注意到那群騎著腳踏車的學生們正在靠近。

    男人看了眼趙苡樂，「喂。」

    不過很顯然戴著耳機正在講話的趙苡樂並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

    眼見自行車就要撞到她，男人站起身，伸出手抓住趙苡樂的手臂，想要阻止她再往前走。

    「嘶！」腳本來就在痛的趙苡樂被這樣一抓，腳往旁邊一跛，竟然整個人被扯過去。

    男人本來也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根本沒有想到對方會往自己身上撞，被趙苡樂撞過來的力道推回長椅上，男人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下意識伸手去扶住對方。

    男人的手掌穩穩地托著她的腰側，溫熱的體溫透過輕薄的襯衫，就好像直接貼上她的皮膚一樣。

    突然被男人半摟住的趙苡樂露出吃痛的表情，才剛抬起頭就發現對方的臉正近在咫尺。

    阿勃勒的花串在樹梢上搖曳，嬌嫩的黃色花瓣隨風落下，就像是下起了花瓣雨一樣。

    周遭的學生發出讚嘆聲，趙苡樂看著花瓣落在他蓬鬆的頭髮上。

    看起來竟然還有點傻。

    「不好意思。」男人咳了聲，神情不自然且迅速地將趙苡樂扶正。

    趙苡樂看著剛剛從身旁經過的自行車學生們，迅速了解狀況，眨了下眼。

    「呃，沒不是，謝謝。學長，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只是我的腳受傷了。」

    趙苡樂跟人說話的時候習慣看著對方的眼睛，抬頭看向對方的時候，發現男人真的挺高的，以她自己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還只到他的胸口，他估計對方應該至少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

    「照剛剛那個狀況，應該比較像是我在吃你豆腐。」男人勾著唇笑了下，隨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反射性看了眼趙苡樂的腳，「很痛？」

    「如果再被你扯一下就會原地升天的那種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看到男人摸了摸鼻子，似乎還是有些尷尬，趙苡樂又多說了幾句：「我知道是剛剛那群人騎腳踏車又不看路，我還戴著耳機沒聽到他們的聲音的問題，是學長救了我一命。」

    「妳還挺理智。」男人頓了下，「我不是你們學長，叫我徐牧恆就好。」

    「？」趙苡樂眨了下眼：「我也還不一定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不用交換名字也沒關係。」

    徐牧恆頓了下，看著趙苡樂快速說了聲「我朋友還在等我，我先走了。謝謝你哦，掰掰。」就一跛一跛，慢慢走掉的背影。

    他坐回長椅，輕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