砵兰街红灯区
砵兰街红灯区
靓坤一把攥住她两只手,他给她擦干眼泪后将那团湿乎乎的纸巾丢出车窗外 傻丫头我告诉你,他没那么好心,他那不叫喜欢你,那叫新鲜你,新鲜感总会过去,然后呢?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靓坤气得语无伦次,他紧瞪着她 他没有危言耸听,他也没有恐吓她,他说的是实话,他太明白他们这种人了 江娴紧咬着唇抽泣着,她仓皇又无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爱了就是爱了,哪怕是万丈悬崖她都敢跳 我告诉你,我没说半句假话,半个字都没有,因为我对别的女人就是这样,我太明白了,你要我给你讲讲那些被我玩腻了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靓坤喘着粗气,他又抽出几张餐巾纸,疼惜又无奈的继续给她擦眼泪 她不答,也不再挣扎,她就这么眼神空洞的静默流泪 靓坤松开她的手,他双手轻轻捧起她那泪流不止的小脸 他的心疼得要命,语气也弱下来那些被我玩腻的女人,最好的结果是被扫地出门,这是最好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她们不依不饶,如果她们让我觉得烦了,你猜我会怎么着?要么卖到红灯区,要么扔给马仔们,啊还有,也可能会填到我的影视公司里拍三级,我告诉你不只我会这么着,这种事很正常,乌鸦也做过,我这些年没少听说,但是就因为这事儿太普通太正常了,我也没留意过,你知道红灯区是什么样儿的吗?人间地狱明白吗?你是倔,你鬼点子是多,但是我告诉你,你要是跟了他,哪天说错一句话惹了他不高兴了,他管你有多烈性?他随便找个窑子找个按摩店把你往那儿一扔,他拍拍屁股走人,他没有半点损失,他也不会心疼你,你呢?我问你,你呢?你怎么办?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因为你信错了人,你的人生毁了,你说不定连命都留不下! 靓坤越想越来气,他怒目圆睁着字句沉重 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他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丧天理的缺德事儿,但是他现在竟会怒骂痛斥这种不人道的行为 这跟骂他自己有什么区别?他无所谓,只要这个傻丫头能不往火坑里跳,捅他一刀他都心甘情愿 江娴顿时哑了声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见她似乎有些听进去了,靓坤乘胜追击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种人,就像白天,你也听见了,葵涌道扛把子他亲meimei,今年才十六,比你还小一岁,她没做错什么,我实话跟你讲她根本不欠我半毛钱,我就是看韩宾不顺眼,我就是要搞他的手下,他妹子招谁惹谁了?没办法,我就是会这么做,不光是我,这件事儿换了乌鸦他也会,我没有半分愧疚,这事儿换了我们这种人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有人会有半分愧疚,你知道那个十六岁的女仔现在怎么样了吗? 靓坤说着便心生寒意,他不是怕别的,他是怕江娴若是跟了乌鸦会落个那么样儿的下场,那他真是悔不当初 他转头大声唤了下阿强 哎坤哥,我忘了跟您讲了,那个丫头片子死了,下体撕裂,送医院也不值当的,她的命还不如油钱贵呢,他们找个了荒山把人埋了开车的阿强头也不回的答话 他没有添油加醋,这是事实 江娴的瞳孔猛然一缩,她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靓坤察觉到她的恐慌,他伸出手臂环绕在她腰间,轻柔抚摸着她那颠簸颤抖的脊背 江娴顺势将脸埋在他肩头,她伏在他肩膀抽泣,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 我也不怕贬低我自己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世上男人都一个样,尤其是我们这些出来混的,哪个出来混的手上没沾过血?又有几个出来混的会对女人好?我不是例外,因为我以前也的确就是这么个人,但你是我的例外,我不是因为遇见你了就变成好人了,我是只对你好,明白吗?他咂了下舌,无比失落 我现在也不奢求你能跟我了,但是我不允许你跟他,娴,如果你跟了他,就算我天天不吃不喝盯着防你出事儿,但是我来得及吗?到时候你后悔就晚了!他的眼神更悲,他紧抱着她丝毫不松手 字字珠玑,江娴胸腔沉闷得呼吸困难 他在她耳边轻语,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听话,好吗? 她死咬着唇一字不吭 靓坤慌了,他紧皱着眉,他又急又无助 他冗长的叹了口气娴,我求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江娴浑身一震,她的心苦涩得发痛 她一时有些恍惚,她震惊的转头凝望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求她?他竟在求她? 他什么时候求过人?那双每时每刻都散发杀气的眼睛竟会如此凄悲无助 他从来都是波澜无惊的,他从不会当众失态,他的情绪喜怒无常,从来都叫人捉摸不透,他总是运筹帷幄暗箭伤人,或许这世上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去悲 可他现在是怎么了? 开车的阿强愣得呼吸一滞 他数不清他跟了靓坤多少年了,他从未见过靓坤求谁,或许求这个可笑的字眼根本不会从他阿坤嘴里说出来 江娴做不到置若罔闻了,她带着哭腔呢喃了句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他有些浑噩,这几个字仿佛幻化成一场无尽无休的狂风巨浪,击得他心脏粉碎,尸骨无存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下巴搭在她肩头,嘶哑的嗓音带着颤可以不喜欢吗? 借着昏黄车灯,江娴恍惚间瞥见一滴晶莹泪珠正悄然滑下他的眼眶 你为什么会哭?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伸出指尖轻轻拭去那滴guntang的泪水 她不得不承认,他给予她的偏爱够真挚够热烈 还有便是无尽的震撼,震撼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像他不会强迫她,他甚至会暴跳如雷的逼她把衣服穿上 她不明白,他明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为了劝她迷途知返,甚至不惜辱骂他自己,不惜怒斥他自己也做过的事情 他不要面子了?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靓坤不要面子了? 江娴哭笑不得,她知道,他活了三十二年,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自己骂自己 就为了劝她,只是为了劝她 靓坤并不在意自己的丢人行为,或许他今天一天已经丢了数不清的人了,他的确倨傲又好面子,但是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他语气渐沉,素日里的狂妄消失得半点儿不剩我记不清我有几十年没掉过眼泪了,挨枪子儿时没有,一路颠沛流离四海漂泊时没有,还真是,娴,我也挺可笑的 其实早在刚才她脱衣服时,他便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哭自己的可悲,也哭她对乌鸦的好情谊 在寻不见她时,他的眼睛也起了雾,他怕,他怕她出危险 江娴静默不答,她的心同样疼得煎熬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爱她,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苦头吃 她不明白,她永远也想不明白 如果他不是那么好,如果他不对她那么好,那她最起码可以恨他,恨他绑架她,恨他不让她和乌鸦在一起 可他不是,她根本恨不起来他,她甚至好愧疚 江娴越想越委屈,她把脸埋在他肩头,她越哭越凶 靓坤招架不住她这撕心裂肺的抽泣,他试图抬起她的脸,可她不让,她不想用这副狼狈至极的姿态面对他,她环他脖颈的手臂又收紧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他也不知自己哄了劝了多久 直到她哭得缺氧,脸颊都泛着红肿,她抬起头静默着瞧他 他安静的看了她几秒,最后缓慢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她气若游丝,语气虚弱你刚才说,要我放过我自己,放过你,为什么是你?我怎么不放过你了? 见她愿意说话,靓坤心头的阴霾散去大半 他疼惜的凝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他想说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抵达靓坤在尖东的别墅时已是凌晨,江娴被他安排在一间早已收拾妥当的客房,江娴有些意外,她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个好选择,可是他却没有半分不自然,他似乎是真的不愿意伤害她 江娴也没有多想,她今天太累了,身心俱疲,她回到房间就想倒头就睡,可是他不让,他固执的非要帮她包扎手掌上的伤,其实那真的不是什么大伤,不过是几道细小的划伤,可是他却心疼得要命,江娴只好顺从,待给她包扎过伤口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回房间 靓坤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多次,半夜饿了就喊女佣,他吩咐过,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吃到热乎饭菜 江娴没说什么,她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身影一寸一寸消失在房门处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他可能是想和她培养感情,可能是怕她去找乌鸦,但是她明白,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起半分男女之间的感情 待江娴睡醒时,已经是转天中午,她浑浑噩噩的坐在卧室抽烟发呆,并没有女佣来打扰她,她觉得是靓坤吩咐过,他不许人吵她安宁 她不饿,也吃不下去半口东西,她就这么在床边坐着,望着窗外的天空 直到下午,她听见几声叩门声,她迟疑着打开门后发现并不是他,而是几个拎着大大小小礼袋的女佣 她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坐在床边,看着那几个女佣忙前忙后的将那些各种衣物,化妆品,饰品收拾进她的房间 她不明白这算什么,他是要包养她吗?可她不稀罕啊! 还有一件令江娴匪夷所思的时候,靓坤不让佣人马仔们喊她大嫂,他让人们管她喊大小姐 江娴挺无语的,但是也不错,至少不用在名号上被他占便宜了 黄昏时分,靓坤回来了,他要江娴收拾一下,他要带她去个地方 江娴很疑惑,但是不管她怎么追问,他都没有再说半个字 她无可奈何,她只好随便换了身衣服跟他出了门 这一路上,江娴万分不解,她望着车窗外愈发热闹繁华的街道却不知这是哪里 她只知道这似乎是个闹市街,不比铜锣湾差,而且这里好乱,鱼龙混杂,沿街的各色霓虹灯招牌看得她眼花缭乱 坐在她身旁的靓坤也并不说话,他静默着凝望她的侧脸 直到车子驶入一段更加混乱拥挤的街区,江娴才看见路边的路牌上写着 砵兰街 她知道砵兰街似乎是十三妹的地盘,她也知道这个砵兰街乱得要命,这都是她从前世的电影里看来的,但是现在一看倒确实如此,肮脏混乱的街道,各种棋牌馆按摩店赌坊酒吧,街边也不乏各种游手好闲的混子,还有一些穿着暴露目光涣散的站街女 这时,靓坤接了个电话 阿妹他语气不冷不热,他降下车窗,随手将烟头往外一甩 江娴的心陡然一惊,她转头诧异的望着他 她知道,和他讲电话的就是砵兰街的话事人,十三妹 可是她记得,他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十三妹是和陈浩南大飞韩宾他们交好的 果然,她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很中性的女声不情不愿的唤了句坤哥 我吩咐好了,您直接去就行了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冷淡 靓坤干笑两声,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麻烦你了,有空出来聚,我做东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皮笑rou不笑的笑声,那女声喊了句坤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靓坤并未发怒,他静默着放下电话 半晌沉寂,靓坤转头望着窗外嘈杂的街道,他讥笑着低声嘀咕跟你打招呼是我阿坤给你面子,你再不待见我不还得为我做事儿?你不允又能怎样?老子踏平了你的砵兰街! 江娴心生疑惑,她紧咬着唇小声问他带她来砵兰街做什么? 你听说过十三妹吗?都说她倔,可是我觉得你比她更胜一筹呢!靓坤所答非所问,他咧着嘴角乐 现在正值黄昏,天边烈焰一般的云彩将大地笼上一层橘红,他的侧脸也被映上几分明暗 倔能当饭吃?我又不是话事人,我空留一股子暴脾气没处使!她不悦的咂了两下舌 她是开玩笑的,她当然知道混黑道哪能只凭脾气?闹着玩呢? 想当话事人?我举荐你进洪兴?靓坤眼睛一亮 江娴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当洪兴是你家开的?你姓蒋?你没看出来十三妹都不乐意搭理你吗? 靓坤的目光穿梭在她和车窗外的街景之中,他抿唇思量了几秒 他忽然上前一步,胸膛紧贴她那僵直的脊背,他将手撑上车门,她被困在他圈出的那一小块儿空间无法动弹 他埋首在她肩头,贪婪嗅着她发丝散发的淡香 他指尖挑起她几缕长鬓绕在掌间把玩 她不躲也不迎合,她绷着小脸不去看他 靓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指尖依旧绕着她那棕色卷发我跟她计较什么?你知道吗,她爹活着的时候还当过我小弟了,我记得他爹叫吹牛达,那年我二十出头,他四十多岁了却给我当小弟,他爹怎么死的我想想,噢,那阵子有个叫咸湿的家伙,他好像是因为十三妹带走了他一个小马子,他就把十三妹他爹给活活打死了 江娴嗯啊好的随口应付着,她不关心十三妹也不关心十三妹她爹是怎么死的,她就关心他带她来砵兰街做什么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给我讲女话事人的心酸经历?你怕我混矮骡子?她耐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靓坤的脸 靓坤笑而不语,他抿着唇打量她那倔强的小脸 没一会儿,车子左拐右拐的在一条脏乱破败的小巷前停下 阿强匆匆跑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他面露难色坤哥,车实在是开不进去了,您和大小姐可能得走进去 靓坤手一摆,一副无所谓的爽快模样 下了车后,江娴警惕着左顾右盼,她站在车前死活不动地 她似乎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就是最低层的窑子,也就是红灯区 她看见不远处的逼仄巷子里,那些破旧矮楼的窗子都亮着粉灯,而且她隐约看见不少艳俗女人倚着门框笑骂聊天,整个巷子都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悱恻阴暗 她顿时不寒而栗,她紧攥着靓坤的衣袖不上前 怕我卖了你啊?就这么点儿小胆?靓坤似笑非笑,指尖轻刮了刮她鼻尖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嫖娼还得带着我是吗?江娴急了,她虽怒吼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靓坤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他无奈又疼惜我来这种地方嫖娼?我真谢谢你,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劲是吗? 他伸出胳膊紧环住不安的她,直到察觉到她的哭泣止住了,才缓缓松开她 他哑着嗓子说了句带你看看他的女人去 江娴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这才恍然大悟 她挣扎着不去,靓坤却不放,他牵起她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一路拉着她走进巷子 这一路上,江娴瞪着眼睛说不出一个字,她瞧着沿路那些站街女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们已经算不上人了,半人半鬼,身上的已经不能叫衣服了,叫几块布头,她们脸上的妆浓得吓人,厚重粉底呼得脸惨白,嘴唇像吃了死耗子一样鲜红,而且最让江娴心生不适的是她们的表情还有说话的方式,似乎她们的精神都有点儿不正常 江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里,她觉得这连烟花柳巷都算不上,窑子,就是窑子 她不是没亲眼见过卖yin嫖娼的地方,前世21年的大上海,暗巷子里也是有亮粉的按摩店,足疗店的,可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低级的地方,都说床笫是欢,可是这里却像贫民窟一般,她一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存在 她当然不明白,生活在21世纪的她哪见过这种肮脏地方? 来这里的都是民工或者底层混子,那些倚着门框的女人们见了打扮富贵又气质非凡的靓坤自然蓝了眼睛,靓坤当然有先见之明,他带来的几个马仔死死护在他和江娴左右,他们都已经掏出枪震慑那些半人半鬼的站街女了,可是那些精神萎靡失常的女人依旧笑吟吟的往他们这儿贴 江娴愣得讲不出话,她硬着头皮紧跟在靓坤身后 我不想看,我觉得你没必要,杀鸡儆猴她蹙着眉嘟囔一句,她紧低着头不再东张西望 那不行,你要是没见到活例子,你绝对不死心靓坤闷笑两声,他甚是嫌恶的瞥了路边的女人一眼 不光是江娴,他也会觉得恶心,但是他没办法,他就得让她亲眼看看 不远处,一个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匆匆跑出 她看见靓坤后立刻迎上前,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样子滑稽可笑 哎呦我的坤爷,您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大驾光临的呀?我们这儿哪有您瞧得上眼的姑娘呀?那老鸨笑呵呵的,干裂的鲜红嘴唇一咧,几颗黑黄的牙着实恶心人 这老鸨声音吊着一副破锣嗓子嗓子还非得卖个媚,或许她不是故意的,她习惯了 江娴听得头皮发麻,她又往靓坤身后躲了一步 她皱着眉紧攥靓坤的袖子,她低声嘟囔抱怨了几句 未等靓坤答话,那老鸨子先猜测上了 她挑着眉毛上下打量躲在靓坤身后的江娴,一番观察后,她扯着嗓子叫喊我的爷,您是送这丫头片子来的?哎呦,您怎么还亲自来了?您打发几个下人不就得了? 洪兴靓坤亲临砵兰街的红灯区,这当然是奇闻,那老鸨子是接了十三妹的话儿带靓坤去见人的,她本来就不明白为什么靓坤要见一个窑子里的小姐,现在又看见靓坤带了个女仔来,她更懵了,她只能猜到这么个原因 江娴骤然心一紧,她颤栗着连退两步,她转身想跑却被马仔们拦住 那几个马仔都像看傻子一样瞧她,他们哭笑不得,这女仔脑子也不怎么机灵啊,靓坤疼她疼得跟宝贝似的,他怎么会呢? 面对这老鸨子的恶意揣测,靓坤自然心生不悦,可是他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带她来了,就得让她体验个全套的,不然她依旧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胳膊一拽便将江娴扯到身前,却依旧将她死死搂在怀里 他强压着怒火低声问那老鸨子你看看货色怎么样? 他真是不得已,但是他就得让她认清现实,要么她总想着往乌鸦那儿跑 江娴瞳孔猛缩,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靓坤是不是在开玩笑 那老鸨子信以为真了,她嘀咕着就要上前揪江娴 靓坤立刻揽着江娴退后一步,他厉声大喝站那儿看! 那老鸨子被吓得一激灵,她只好往后退了两步 江娴面如土色,她渐渐明白了,这臭不要脸的靓坤拿她开玩笑呢 这小脸蛋儿没得挑啊,这丫头当明星都够格了,就是有点儿瘦,扔在我这儿怕是有的受了呢!那老鸨子实话实说,她不停的用余光观察靓坤的反应 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靓坤都要把这个丫头扔这儿了,怎么还护着呢? 江娴气得大喘气,她攥起拳头使劲儿捣了下他胸口 靓坤攥住她那只小手,他俯下身贴近她耳畔这就不高兴了?我要是由着你跟他,到时候谁管你高不高兴? 那老鸨子发觉情况不对了,她吓得大惊失色 可是明明是靓坤让她讲的,她猜不明白靓坤的用意 江娴死咬着牙不说话,那双杏眼瞪得圆溜儿 靓坤不逗她了,他直起身朝那老鸨子不耐烦的摆了下手我要见的人在哪? 见靓坤未追究,那老鸨子如释重负,她慌忙侧身让出门口 江娴死活不进去,靓坤拉她一下她便往后挪一步 靓坤自然不会弄疼她,他胳膊一揽将她拦腰抱起 你他妈有病吧?我都告诉你了我不看!江娴不悦的嚷嚷,她不停的捶打踢踹抱着她的靓坤 靓坤一字不吭,任由她挣扎 自打跨进那件事矮房子,靓坤便用手捂住她的口鼻,随着越往里走,那股子熏人的恶臭愈发重,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沉 哪怕他已经捂住她的鼻子了,但是她依旧可以闻见一股扑鼻而来的恶心味道 这一路上,江娴听见那一扇扇破门里不断传来各种男人粗鄙的斥骂,女人的浪叫嘶喊,还有便是床板碰撞晃动的嘈杂声响 也不断有穿着短裙或者内衣内裤的鸡从他们身边路过,那些鸡都用一种看上帝的崇拜目光瞧靓坤,当看见他怀里的江娴时又会纳闷的嘟嘟囔囔 这条狭窄阴暗的走廊并不长,靓坤却故意放慢脚步,那双亮黑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 这股子如影随形的恶臭实在是折磨得他犯恶心,他不在乎他自己,他在乎她,但是他又不得不带她来,要么他死也不会让她受这份苦 他干脆拉开西服,按着她的头让她把脸埋在他胸口,这是隔绝那股子臭味儿的最好办法了 他一路抱着她,随那老鸨子来到一扇破门前 那门一开,江娴差点儿被熏吐了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她这辈子没闻过这么恶心人的味道 其实那不过是长时间不清理卫生,还有地上那些避孕套发酵的味道,香港全年如夏,潮湿又闷热,连食物放在外面都会发霉,更别提那些男女交欢的产物 那是一间隐晦逼仄的小隔间,潮湿使得掉皮的白墙霉斑横生,屋里的设施非常简陋,一张简易双人床,墙边儿有一张破旧木桌,桌边摆放一把椅腿儿一高一低的破椅子,这几样东西就已然占了全部面积,不管是地上还是床上,都散落着不少用过的套儿,皱巴巴的,里面的液体泛着黄 一个已经不成人样儿的年轻女子正呆滞的坐在床边,那女子五官不丑,肤色也算是白,但是她脸上和身上裸露着的皮肤到处是伤疤,有些似乎还是新伤,挂着血迹,颇有皮开rou绽之势 江娴猛的抬起头,她震惊的眼神正对上那女人同样惊讶又疑惑的双眼 那老鸨子会来事儿,她从口袋里掏了个还算干净的手绢,她弯着腰细致的将那椅面儿来回擦了个遍 靓坤默不作声的缓慢坐下,他轻轻拉下她那环他脖颈的胳膊,他迫使她直视正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警惕的向后挪了几步,她紧靠着破旧残败的窗柩一动不敢动 她突然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她吓得肩膀哆嗦 坤哥?您是坤哥!那女人仿佛见了救星,她踉跄着朝靓坤跑来 老鸨子眼疾手快,她一个巴掌上去,那女人头晕目眩,连晃几下后倚着床边儿跌坐在地上 坤哥是咱能叫的?你这个死丫头!那老鸨子怕惹事儿,她急得直跺脚 靓坤一字不吭,他环江娴腰肢的胳膊又紧几分 咱得叫爷!知道吗?黑道的都是爷!那老鸨子不罢休,她拽着那女人头发又呼了一巴掌 那女人不知怎的,她突然奋起反抗推了那老鸨子一把 她喘着粗气,怒气冲冲的指着那老鸨子你跟我讲这个?我以前可是伺候过乌鸦哥的!他们出来混的不都分大小王吗?东星乌鸦我都能喊哥,为什么不能喊他?你以为我像你一样? 那女人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她本来精神就有问题,她跌撞着来回转圈儿,嘴里一直念叨我可是伺候过乌鸦哥的 靓坤略显惊讶的啧啧两声,他低下头在江娴耳畔轻语我还没问呢,她倒不打自招了 江娴愣得说不出半个字,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身躯僵硬的靠在靓坤怀里 靓坤手指一勾,那老鸨子立刻低眉颔首的跑过来 爷,您别搭理她,这死丫头天天就知道念叨那个东星乌鸦,我也真是纳了闷了,那东星乌鸦都把她扔窑子里来了,她还天天情哥哥情哥哥的喊呢那老鸨子说得眉飞色舞,又不停的回头瞥那个女人 靓坤并未答,他静默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一支叼进嘴,一支递给江娴 江娴没说什么,她接过烟后又伸出手等他给打火机 这里的味儿太呛了,她真得抽烟缓解缓解了 打火机并未放进她手心,下一秒,一簇火苗凑到她面前 待她吐出一口烟,靓坤才缓缓收回打火机 靓坤这一套给她点烟的动作自然得行云流水,那老鸨子和那女人都不敢相信的凝视二人 还想着乌鸦呢?靓坤眯起眼,他慢条斯理的嘬了口烟 飘渺白烟绕在他分明立体的五官,利落的黑发 哪怕是晦暗的窑子,无私的阳光也会普照,破旧窗子射进一束金黄日落光辉,可惜那缕本就微弱的光并未落在那女人身上 江娴被这光刺了眼睛,她别过头去将脸埋在靓坤怀里,她不愿被一丁点阳光照耀到 老鸨子立刻接话坤爷,她早就脑袋不正常了,前几个月她刚来的时候,这个不肯干,那个也不肯干的,天天就嚷着要找东星乌鸦,都让人按床上轮了,嘴里还念叨着我是东星乌鸦的女人,谁敢碰我,我的爷,这丫头可是个倔种啊,您也看出来了,当着您的面她都敢造次,这还算好点儿了呢,这是让我们打服了! 江娴手指绞得发白,这老鸨子的话字句珠玑,仿佛一把刀,刀刀见血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奋不顾身跟了乌鸦,她很有可能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因为伴君如伴虎,她的爱再真挚,也熬不过一个男人的新鲜感 靓坤言辞轻蔑至极,他手指一抖掸了掸烟灰她是怎么被送到这儿的? 爷,不敢瞒您,几个月前她怀了东星乌鸦的种,那乌鸦让她打了,她死活不肯,她死缠烂打啊,给那东星乌鸦惹急了,这不,一大一小就送我这儿来了那老鸨子说话时眼珠子一直往门外瞟 一个鸡端着个有些裂纹的茶盘匆匆走进,那老鸨子拿起两盏茶低着头捧到二人面前 靓坤不接,他依旧眯着眼打量那个女人 那老鸨子碰过了一鼻子灰,她将茶杯放回那鸡手里的盘中,她没好气儿的一瞪眼,那个鸡立刻转身跑走 江娴麻木的接连嘬烟,燃着火光的烟头在微弱灯光下闪烁着,她那冰冷的脊背倚着身后男人结实的胸膛,她依旧能察觉到他的炙热体温 哪怕他们只隔着两层单薄布料,但是她依旧无法汲取到半分温暖,相反,他越是泰若安然,她越惊慌惶恐 江娴迟疑着说出她进这屋子后的第一句话,她带着颤儿的问那老鸨子孩子呢? 那老鸨子盯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靓坤冷冽一瞥,那老鸨子立刻吐口了哎呦,我的千金小姐,那您说呢?接了几回客她就流产了,连打胎的钱都省了,那血流得啊,那阵子我放了她几天假,不是我发慈悲,是她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怕吓到客人,不过这丫头命是真硬,最后倒也缓过来了 江娴听得触目惊心,她惊得捂住口鼻,积存的烟雾从指缝呼出 靓坤侧头凝视她许久,像是在疼惜她的悲伤情绪 直到察觉到她红了眼眶,他才缓慢的伸胳膊搂紧她 他疼惜她的眼泪,现在依旧会疼,但是他此刻更重要的不是疼她,是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那女人早已恍惚,她坐在破地板上痴呆呆看着二人 你那么爱他?靓坤忽的勾起嘴角,他抬起眼皮盯着地上的女人 突然被问话,那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那干裂的嘴唇张合几下也没吐出半个字 老鸨子急眼了,她掐着腰上前狠狠踹了那女人几脚 她指着那女人破口大骂,一副狗仗人势的小人作派坤爷问你话了!你他妈不要命了?说话啊你! 面对欺凌,那女人嗷嗷嘶喊着,她早已没有了人的尊严,就像一只任人践踏的畜牲 爱啊!他不管怎么对我,我都爱啊!那女人突然疯了一般,她扶着床边挣扎着爬起身 她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前,她怒目圆睁的瞪着坐在靓坤腿上的江娴 那老鸨子吓傻了,她立刻上前要拽那女人回来 靓坤摆手叫停听她讲 江娴被她这副失控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不明所以的回望那个女人 你是谁?那女人吼着问了一句,她指了指靓坤你是他马子? 江娴一字不吭,她抿着唇 那女人突然哈哈大笑,她踉跄着倒在地上,她胳膊一偏,直直指向江娴你骗谁呢?你也喜欢乌鸦哥吧?要么你怎么会来看我的笑话? 江娴被戳中心事,她紧抿着的唇泛起白 见她默认,那女人突然来了气,她又跌撞着站起身,那两只赤裸的的脚丫伤痕累累 她双手叉腰,冷笑着指责你算什么东西?你今年才多大?他能看上你? 她突然话锋一转,竟瞬间面色痛苦阿妹!我求你,听我一句劝,别靠近他!他没有心!他不会对女人好! 她又上前一步,双手抡拳使劲砸在自己腹部阿妹,今天是我来这里的第五个月零十四天,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已经离开我五个月零十二天了,阿妹你知道吗,他在我肚子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欢天喜地的去找他,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 靓坤脸上滑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他抿着唇乐,嘴里的半截烟也跟着上下颤 江娴凝重的吞了口口水,她瞳孔猛缩,浑身颤得厉害 这女人疯的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在嘲笑她,下一秒竟开始规劝 那女人提起这件事儿当然悲痛万分,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双手撑地面,哆嗦得如筛糠他拿枪指着我,要我自己去了结这个孩子,我不应,他让他的人打我,那些人真是发了狠啊,撤我巴掌踢我肚子,阿妹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疼吗?可是这还不算完,他可能是嫌我碍了他的眼,他就派人把我扔到这儿,阿妹,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人间地狱啊,我以前虽然也是个陪酒的,但是接待的最起码也是一些小人物,这里不一样啊,来这里的男人要么精神不正常,要么是上了岁数的民工,你知道那些男人有多恶心吗?下流,肮脏到不堪入目,我只不过是爱错了人,我为什么要落到这这般田地 那女人突然咯咯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庞狰狞可怖我胡说什么呢,他也没许诺过我什么啊,是我傻,是我傻 靓坤默不作声,他一直紧盯江娴的反应 江娴置若罔闻那女人的话,她早已吓得心神不宁,她根本听不进去半个字 阿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能明白坤哥带你来见我的用意,阿妹,坤哥疼你,别不惜福,黑道的爷心都冷,他能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你迷途知返,你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那女人神情悲痛,惊羡挂满脸庞 靓坤身子明显一怔,他低下头轻笑着我可没收买她 江娴一言不发,她呆滞的双眼含着一汪热泪 她不明白,为什么乌鸦的心会这么狠,面对女人,一个温存过,欢好过的女人,竟也可以绝到这个地步 那老鸨子心领神会,她满脸堆笑着绕到江娴身旁哎呦我的小公主,这死丫头没说错,坤爷是跟您一块儿来的,我们谁也没收坤爷的好处啊,借我们八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要我说啊,您只要跟坤爷好好的,您的好日子没边儿啊,这可是多少女人都求不来的好福气啊! 江娴喉咙溢出一声嘲讽的冷哼,她手一扫,桌上一只破旧瓷碗瞬间在地上炸开,白瓷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那老鸨子吓得不敢说话,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还未等靓坤说话,江娴便一把推开他跳到地面,她绕过那挡路的老鸨子直奔门口跑去 靓坤立刻起身追出,他刚跑到门口便听江娴一声惊喊 江娴还没跑到外面,便被几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流氓混子团团围住,她怒骂着让他们滚开 可是那几个混子怎么会听她的,他们没想到在红灯区竟能遇见这么细皮嫩rou的小美人,他们自然起了色心 眼看面前混子已经要伸手拽她了,江娴无处可逃 一滴guntang泪珠还没来及落下,江娴突然被一声巨大枪响吓得捂住耳朵,一颗带着疾风的子弹平稳掠过她身侧,径直击中她面前混子的心口 那个混子立刻口吐鲜血,他倒地挣扎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剩下的几个混子疯了一般叫嚷逃窜,即刻便跑出了矮楼 江娴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几滴温热的液体,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混子溅在她脸上的血 她知道,靓坤就在她身后,也只有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 江娴猛的转身,拼劲全身力气歇斯里底的朝靓坤跑去 靓坤手一转,将那把闪着银光的勃朗宁别回腰间 下一秒,他伸出双臂,稳稳将她接住 他大力将她搂在身前,搂得越来越紧,仿佛失而复得的惊险 瞎跑什么?这里有多乱你不知?他声音有些抖,带有些许斥责,但是却沉没在疼爱中显得微不足道 江娴吓得面如土色,她唇瓣颤了颤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瞥见她脸上的血珠时,靓坤的脸色陡然沉了几分,他一手紧揽她腰肢,一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白色丝绸手帕,他疼惜又无奈的捻起手帕一角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 江娴今天本来就没心思梳妆,她那没多少气色的脸蛋儿此刻更显苍白,她脑海里不断回忆刚才的场景,虽说她这短短两天已然见识了各种大场面,但是一个人就这么死在她眼前,她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刚才的动静不小,不少嫖客和小姐都跑出来看戏,本就狭窄的破走廊顿时吵吵嚷嚷 那具面目四分五裂的尸体就摆在不远处,人们都吓得乱窜 那老鸨子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踩着大红高跟鞋的双腿皮包骨一般黑瘦 她跺着脚直哎呦我的爷,您这 靓坤阴着脸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一下比一下重,嗒嗒声响砸进在场所有人心头 他敢对我马子不尊不敬,那我就可以送他见阎王他的脸色更沉,像疾风暴雨将来时的乌云 他撂下一句出事儿我担着便揽着江娴疾步离开 他不由得在心里嗤笑,死了一个混子而已,他用得着担什么?但是他不想多废话了,江娴已经吓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根本没料到她又要跑 当二人走出矮楼时,几个马仔早已押着那几个混子在门口等候了 江娴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生气了,她大口喘着粗气,像离了水濒死的鱼儿 路过那几个混子身边时,靓坤冷声抛出两个字 打死 他的语气不容人质疑,对于那几个混子的苦苦求饶他置若罔闻,他吩咐完便搂着江娴头也不回的离去 路过阿强身边时,靓坤不动声色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阿强立刻跑回矮楼,靓坤的意思他明白 他早就看出靓坤想弄死那个出言不逊的老鸨子了 一开始,靓坤还没说话了,那老鸨子却先恶意揣测上了 她当然留不得了,或许她到死都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话惹了靓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