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第二天醒来,鼻子有不通气的感觉,刘楚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跳下床关窗。 手机在床头震动起来,刘楚惜看到是刘熠的号码,躺床上接起来:喂? 喂,姐,我听爸说你回来了。 刘熠是刘启刚的小儿子,方兰玉所生,他和刘媛是真正的一母同胞,对刘楚惜来说,只是一半DNA相同罢了。不过这个所谓的弟弟,对她倒是亲切。 嗯,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说,我给你接风啊! 前两天,没的必要。 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刚睡醒。 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应该晚点再打的。 嗯,是有点吵。刘楚惜没有丝毫想接话的打算,只期待他没得可问就赶快挂电话。 刘熠大概也感觉到对面手机主人逐客的意味,说了句:那晚点联系,你好好休息。便按了挂断。 刘楚惜叹息着摇头,刚准备放手机,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秦闻。 喂,大师哥?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接起来。 小师妹,回来也不个打招呼。翅膀硬了,是不是飞出师门就当真不准备回来了?秦闻语调沉沉,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 大师哥你怎么也嘲笑我!刘楚惜言笑晏晏给解释,你消息倒是灵,我落地还没两天呢。很久没回来了,要收拾的东西多。西镇变化太大了,感觉什么也不熟悉。我想着安顿下来以后,再瞅个时间回去看看师父还有各位师哥师姐。 那你现在住的地方有着落吧?没有的话我叫你嫂子给安排。回了家住旅店可不行! 放心吧大师哥,我在西镇好歹还有个爹呢。她笑得不咸不淡。 嗯。秦闻那边停下来,仿佛在思考,十几秒后才又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刘楚惜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松气似的叹出一口笑:大师哥,刚你还嘲笑我一直不回来,现在我才刚回来你就赶我走是不是? 这种软打太极的方法没人赢得了刘楚惜,秦闻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说:下个月就是师父七十寿辰,你要是不着急走就和其他师兄师姐一起张罗一下,师父念叨你很久啦。 知道了师哥,过几天我会联系六师哥。 秦闻笑出声:你倒是会找人。 这种事他不cao办,拖回来给腿打掉! 有那么一瞬,秦闻觉得时间像在十年前,一众师弟师妹闹得不可开交,最甚的就是广才和楚惜,简直一个男霸王一个女霸王,他俩干仗起来整个画室顶棚都要被接起来。 秦闻转头看看身旁的男孩,他目光深邃,面容憔悴,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不再是被师父时时夸赞的天才国画手。他这才意识到时间却是过去了,那年的人,那年的事,都奔向各自前程,去往没有交叉的下一站。 刘楚惜日近黄昏才出门,看到挂在大门上的塑料袋。朝里面拨了拨,除了各色的感冒药,还有一盒巧克力。 她和刘楚辰味觉迥异。每次吃药片,她都苦得不行,吃完要吃巧克力甜一甜才行;楚辰吃药从来不喊苦,但喂一块巧克力眉头能堆出一座长白山。所以他很不解她吃药以后再吃巧克力的行为,但每次为了哄她吃药,都会给她买巧克力。 他居然知道她住这里刘楚惜往前走几步,看到路边一处扔了好些烟头,粗略数数有十几支。以前他不抽烟,也不喝酒。 刘楚惜站在那个满是烟头的地方,下意识抬头找她的窗子。玻璃窗在她出门的时候被关上,薄纱的白窗帘遮起迷雾,透过帘幕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架起的画板。 下午她坐在窗前画画,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明堂路的别墅给刘楚惜办了洗尘宴。 刘启刚坐在上座,一边坐着方兰玉和刘媛,一边坐着楚惜和刘熠。 刘启刚显然很满意这种阖家团圆的感觉,自公司出现危机以来,他已经很少这样开心了。 席面还算安静,除了刘启刚感情上来说两句关怀子女、赞美家庭的话,再就是方兰玉叮嘱一双儿女给他们父亲夹菜的轻言细语。相比起来,刘楚惜就很粗鲁,只顾自己埋头吃喝,什么都不管不顾。 放在以前刘启刚总呵斥她没家教,如今他连这个也忍下了。 只要彼此守着本分,这个家庭接风宴也算差强人意。 吃过饭,刘启刚接了电话赶到公司,他人一走,屋子里和乐的氛围顿时垮塌下来。 刘媛一改端庄淑女的模样,双手抱胸斜在椅子上睥睨着刘楚惜:哼,有大小姐脾气没大小姐骨气,说什么到死也再不回这个家你! 刘媛话没说完,刘楚惜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杯里的红酒已经尽数泼在刘媛脸上。 方兰玉惊叫着站起来,忙招呼保姆给拿毛巾,口中天塌了般念念有词:作孽作孽,真是作孽,从小没家教长大了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楚惜我跟你拼了!刘媛在母亲的呵护下脾气暴涨,作势真要扑过来和刘楚惜扭打。 刘楚惜眼见她疯子一样扑过来,不慌不忙,甚至将杯里剩下的酒喝了喝。等刘媛真扑到眼前,她慵懒的眸色霎时狠厉决绝,手起手落,高脚杯壁在大理石桌上碎成粉末。 刘媛脚下没刹住,眼睛差点戳到刘楚惜正对她的玻璃棱柱上。她惊恐地长大眼睛,回看刘楚惜时,只见她面色平静,眸光却像在地狱深处淬过一般,流淌着邪恶的血。 方兰玉也被这场面惊呆了,直愣愣看着刘楚惜手里的玻璃器皿,甚至没想到拉一把摔倒的刘媛。 刘媛,论起玩命,你差的远。刘楚惜扬了扬唇角,像恶魔逝去生命舔舐刀尖上的残血,怎么看都充满邪性。她将手里的杯柄随意丢在地上,拍了拍手。 她是对着刘媛母女说,也是对这个屋里所有的人:七年了,你们依然没变。但我不一样。我既然回来,这七年失去的,二十七年失去的,甚至我母亲失去的,我一样一样拿回来。 她脚踏着高跟鞋,踏下每一块地板,踏上每个人的心。 路过刘熠,她顿下脚步,在他肩上拍了拍。敛去嗜血的模样,她的笑温和又美丽: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安排谢谢你,这些菜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