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陸、白蛇真君的過往
捌拾陸、白蛇真君的過往
捌拾陸、 九尾狐族的王上還給了她兩世的記憶,她想起了她的前世叫做伽藍于萍,出生於伽藍古國。 那時候她年紀輕,覺得修行煩悶,她曾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問父王,"父王,為何要修行?" 母后一聽她的疑惑頓時變了臉色,趕緊拉著她的袖子示意她不可再問,可她就是想問,她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樣快樂的玩耍,而不是成日在禪室裡苦悶地修練。 向來溫和的父王站了起來,和藹可親的面容第一次出現猙獰之色,總是溫柔撫摸著她的寬厚大掌高高舉起,然後重重地落在她小小的頰面上,她頓時被那力道打飛了出去,滾落在側邊的蒲團上。 油然而生的委屈讓她不顧公主形象大哭著,淚水模糊了視線,臉面火辣辣的疼痛卻總是不及她心裡萬分之一的委屈,她嚎啕的哭聲隱隱蓋過了父王的怒斥聲,他說道,"修行是伽藍王族與生俱來的神聖任務,容不得你混唚!你若不修行,便當不了我女兒,你若不是我女兒,你又有何用?" "你這副嬌生慣養的身體是挑得了柴,還是升得了火?還是有辦法如外面的婦女一樣cao持一家老小?你簡直比廢物還無能,養了雞鴨牛羊還能吃,你能幹嘛,哦,對了,確實還有件你能做的事。" 父親帶著她進了第十塔,他拿了鐵錘敲碎她的腳掌,她痛得大哭大叫,卻沒換來父親手下留情,反而厲聲說道,"你不是不願修行嗎?你這個廢物只剩一個用途。" 她疼得渾身冷汗淋漓,在她疼暈之後沒想到還會再次疼得醒來,迎面而來一陣撲鼻的血腥味,她害怕得渾身發抖,她這時才發現她被敲斷的腳掌腳筋亦被割斷,地上流淌著她的血,血沿著小溝渠順沿向外。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用那雙稚嫩的小手與顫抖的膝蓋爬行,她這輩子沒有這麼勇敢過,可是她小小的胸口亙橫一股氣,她想要親眼確認父王所說,她剩下的唯一用途,是將她當成雞還是將她當成狗?是要虐待她,還是要殺了她? 當她爬出佛塔,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父王居然處死了數十個罪犯,使人將他們放血,犯人的血流滿十塔之間縱橫交錯的小溝渠,漫天的血腥味讓從小茹素的她乾嘔不止。 父王嘴裡念念有詞,瞬間五色光彩眩目,那光彩自天上而來,彷彿源源不絕地吸取著地面的什麼東西。她的眼淚沒有止過,刺目的光在她的淚花裡晃盪,她的眼裡只剩刺目的白與鮮艷的紅,居然也交織成一幕絢麗詭譎的波光。 她爬回佛塔顫抖著打開經書,才知道那是獻祭人命的一種方式。即使是罪大惡極的人也有一條寶貴的性命,獻祭了人命便能祈求國祚綿長。 那年伽藍于萍十五歲,從此再也沒有站起來過,隔年沃嗤打來殉國而亡。 兩世記憶在她的腦海裡不斷交錯,天真又有些嬌嬾的伽藍于萍有什麼錯?向來勤於蛇神職務,心裡柔軟得猶如一灘水的花陌又有何錯? 她不斷地想著是獻祭人命謀求國泰民安是錯的,還是讓戰火吞沒民眾才是對的? 犯人的命賤,易子而食的孩子亦是天生命賤,那她無辜的女兒呢,就活該受天道算計變成石蛋,永遠都無法出生嗎? 她接受了九尾狐族王上遞來的橄欖枝,用她當時僅餘的蛇神之力換了第三世。 九尾狐族的王上叫她看住瀟川,莫讓瀟川捲入九尾狐族的爛攤子,只要她第三世壽終正寢瀟川還在她身邊,那麼便算她完成任務,他會想辦法讓她的女兒再入輪迴。可惜她第三世鎩羽而歸,瀟川依舊被捲入九尾狐族的爛事裡。 *** 白蛇真君站在遠處一顆落英繽紛的桃花樹下,他在此處看盡了駱萍兒的三生三世。 忽然傳來駱萍兒的聲音,說道,"蛇君待如何,誰誘你走上煉屍這條不歸路?待你死後便與我夫君一樣被天道吞噬,你何不與我們一道揭竿而起,討伐天道?" 即便看了她的悲歡離合,白蛇真君依舊認為忤逆天道是錯事。他若有一日如紀靑一般被輪迴吞噬,也是他半生作孽而來,實在怨不得人。 何況他見駱萍兒跟她曾經的父王一樣獻祭人命,心中惡感頓生,自然把她的話當作諂媚脫罪之言。 白蛇真君此時未曾深究駱萍兒獻祭一事,伽藍古國早已滅亡,此時她祈求的絕不是國祚長久,待日後白蛇真君想起,已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白蛇真君冷笑道,"要是世間僅餘你們這些惡人,成天做了壞事還想要先發制人,叫善良的凡人如何自處?" 駱萍兒回道,"無用的善良有何用,你的枕邊人果真是純潔如斯嗎?叫我說,沒有一任的蛇神是善茬!你看見凌菲詭計多端,豈知桑榆亦非省油的燈,桑榆讓你去送死,眼皮都未曾眨過,她們姊妹啊,實則一丘之貉。" 白蛇真君不曾遲疑便道,"那又如何,桑榆是我最重要的人,為她死我心甘情願。" 駱萍兒又答,"既然蛇君與我非同路人,你要出我的夢境便憑你的真本事吧,蛇君,請。" 駱萍兒驟然收去三生夢境,那顆鮮活的桃樹頓時被血雨打得唏哩嘩啦作響,血雨淹過了白蛇真君的腳踝,那顆樹上的桃花越發紅艷,直至桃花成了艷麗的紅色。 忽然間桃樹長出了鮮紅色的樹枝,牢牢地禁錮白蛇真君,他倒也不慌張,拿出鞭子來將那鮮紅枝椏一一折斷,那斷處居然也像人一般流著鮮血四處噴濺,染紅了白蛇真君這身刻意穿來問路的粗布衣裳。 白蛇真君再一鞭,鞭擊凌厲之勢將整顆大樹整齊地削斷,天上的血雨卻不曾停歇。他隨即猜想樹下是不是埋了什麼,一陣亂鞭將土翻開了三尺之深,果真找到兩具骸骨,貌似女子的那具屍骨兩隻腳掌包裹著腐朽泛黃的布條。 他想起他在夢境裡所見,伽藍王女被父王敲斷兩隻腳掌,此骸骨應為駱萍兒的前世無誤,他以鞭子捲起白骨,霎時間白骨成了灰。 忽然之間天旋地轉,他也不知道讓什麼瞇住眼睛,再度睜眼,他半身赤裸,看著眼前的竹屋,身後好幾捆柴,柴的後面有更多堆疊得宜的柴,壘成一座柴山。 忽然之間他覺得他不該在這裡,應該在某處才是。 屋裡傳來一陣稚嫩的哭聲,他驚得趕緊放下斧頭,隨意沖了一盆冷水,進屋前隨手拿了塊布擦乾。 他走到搖籃側邊,大掌抱起了嚎啕大哭的小娃娃,他一邊細語喃喃哄著,一邊看襁褓有沒有溼,是不是該換。好不容易哄睡了娃娃,才發現應該臥在床塌的人兒不見了! 哪裡去了?他急得加快了腳步,卻讓濃郁的蘭香止了前進的步伐,他還未回頭,那襲來的陣陣香風貼在了他的裸背上,絲絲涼氣自他的背沁入他的肺腑。 他忍不住便喚了她,"桑榆殿下。" 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正摟著他的腰,讓他感受到緊貼著他的背的小臉頰隱約發著燙,一雙雪團似的軟rou,像美玉那般精緻無瑕,隱隱有香氣傳來,此時正緊貼著他的腰脊,讓他不知不覺紅了俊臉。 他轉了身,看著眼前嬌小玲瓏的桑榆殿下僅著肚兜褻褲,忍不住說道,"殿下怎麼穿得如此之少,若是生病了怎麼辦?" 青髮青眸的美人兒不答反問,"你怎麼又去沖涼,林深露重。跟你說過,我沒那麼嬌弱,你總是不信。" 他辯駁道,"我砍了柴,滿身是汗,怕薰壞了你與小殿下,是以沖了身子才進屋。" 桑榆殿下不買單,直戳破他的謊言,說道,"我們女兒睡著,你就跑去砍柴,一天砍個五六次,我們兩個人一個小娃兒什麼時候成了用柴大戶,值得你這麼勤劈不輟?" 他的聲音弱了幾分,話裡帶著不自覺的顫音,"以備不時之需。" 桑榆殿下呵呵兩聲,嘲諷之意顯露無遺,"你再騙我,我可要生氣了!" 那沁涼的小手牽著他走進內室,幽暗的房裡隱約見到那雙小手俐落地褪去肚兜褻褲,又為他解去腰帶,全擱在離床塌最近的屏風上,屏風裡漁夫撐篙的畫面叫忽然擱上的衣服掩去蹤影,只剩下留白飄緲的江波,仔細地聆聽這闃靜裡無聲的情湧。 那白玉似的胴體坐在床沿,青絲鋪灑在秋色的床上,像一絲絲細膩的瑩光無意間點亮了這古樸而略顯昏暗的床榻,她是他的光,她渾身發亮,她點燃了他內心深處的火,她的rou體像白玉細膩,他撫摸著每一寸軟玉溫香,空氣中瀰漫著馥郁的蘭香,他為心上人的香氣意亂情迷。忽然間他閃過一絲不對勁,錯在哪裡他卻說不上來。 桑榆殿下吻住他的喉結,流玉一般的手指撫在他的胸肌,她一路向上吻去,最後那櫻色軟嫩的唇瓣吻住他的耳垂,她檀口逸出的馨香拂過他的頰面,她略顯清冷的聲音叫喚著,"白蛇哥哥。" 他的心頭一熱,將那玉似的人兒擺上床榻,在那一身潔白馨香的粉嫩裡遊玩,他喜歡聽心上人細碎得不成調子的嚶嚀聲,像一顆顆美玉落進他的心湖裡,漾起一陣接著一陣細微的漣漪,蕩漾在絢爛的春光裡。 情事畢,他為桑榆殿下擦過身子,竹屋內仍舊滿溢著蘭香,香甜得幾乎可以擠出汁液來,他知道那是桑榆殿下的體香,動情時逸散。 他見桑榆殿下小臉酡紅,撫了撫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渾身發熱,說道,"又發熱了,肯定是著了涼。" 他們的女兒正巧哭了起來,咿咿呀呀地擺著粉嫩的小拳頭。桑榆殿下強撐著身子給她搖搖籃,他則是將搖床上的女兒抱起來哄,好讓桑榆殿下安心地躺回去休息。 桑榆殿下說了句,"你太疼她,以後有你受。" 他溫柔地笑著,正凝著桑榆殿下,桑榆殿下忽然臉紅,大約知道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沒說出口的話-我疼的是你。 *** 白蛇真君想起他們前世未談戀愛就已經如此。 他無父無母,自小由老蛇神老蛇君養在蛇神殿,與桑榆殿下青梅竹馬地長大,大約桑榆殿下一皺眉,一挑眉,他便能知道她為什麼煩惱又為了什麼而高興。 因他是蛇君,從小便有領地與領地稅收,他最喜歡拿來給桑榆殿下買東西,上至各類精巧的吃食,下至各種罕見的羽衣霓裳。 有次老蛇君見他提了精巧的食盒回來,對他招了招手,他到了眼前,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不要為了桑榆那丫頭破費,將來你還要娶妻生子。" 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對老蛇君說道,"我以後要娶桑榆殿下。" 這句話不知怎麼傳到了桑榆殿下耳裡,從此對他不假以詞色,他給她摘的花不收,買給她的衣服被折成現銀回到了他的寢殿,吃食被她送給老蛇神老蛇君,老蛇君老蛇神處本來就有一份,她又硬塞了一份。 桑榆殿下上課心不在焉,眼見她就要被處罰了,他趕緊給桑榆殿下丟紙條,反而被她舉手告發,於是開始了他被罰倒立的生涯。 青蛇赤蛇這倆廝恥笑他不遺餘力,靈蛇寬厚些,也勸他別打蛇神殿下的主意,才不會被蛇神殿下想法子整。 又一日他被罰打掃課堂,桑榆殿下等著他,他受寵若驚地走到她的面前。此時桑榆殿下身穿淡粉色衣裙,襯得她粉嫩嫩的小臉蛋氣色極好,小巧白皙的耳垂,正戴著一副模樣貴重古樸、散發著黃銅色澤的耳環,她撥著耳環問他,"好看嗎?" 他回道,"好看。"他拼命地搓揉雙手,怕他的手不夠乾淨,讓桑榆殿下嫌棄。一方面心裡想著今天是不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他已經很久沒與桑榆殿下好好說話。 桑榆殿下取下一邊的耳環給他,那張精緻的小臉笑著,露出一排瑩白的榴齒,她說道,"你長相俊俏,肯定配的上母神賜給我的這副蛇神耳環。" 他的心驀地一沉,不厚不薄的嘴唇揚起一抹苦笑,他知道桑榆殿下這句話並不是肯定他,相反地是為了逼退他。 他並非女子,還是蛇君,穿了耳洞像什麼樣,讓他戴著耳環巡視領地,緊接著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嗎? 可是叫他放棄桑榆殿下他不願意,索性心一橫,刺破耳垂,在桑榆殿下吃驚的神情下將耳環戴上,鮮血沿著他的指間滑落,一路滴至肩膀,他仍對著桑榆殿下笑。 桑榆殿下精緻的小臉因為生氣更顯得明豔動人,她哼了聲,拂袖而去,那淡粉色的身影逐漸與花園裡繁花錦簇的景色融為一體。 隔日他刺破另一邊耳垂戴了桑榆殿下遺落的耳環上課。 下課後如他所想,桑榆殿下攔了他到蛇神殿後花園說話。桑榆殿下還未開口他已經回她,"值得,怎麼不值得呢?" 很多時候就如那時一般,他們未曾言語,卻能猜到對方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