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九十
所有激情逐渐褪去,叶琅亭把人抱在后面收拾干净,又缓了好一阵用西装把她裹了个严实才准备上楼。燕蕊绡看了眼已经被弄脏到根本穿不了的衣服,还有微微乱了的走线,这可是新买的! 叶琅亭像没听见,大步没停,抱着她进了电梯。直接把人打包到浴室冲了凉,折腾了这么一圈,燕蕊绡也困了,头一栽到枕头上直接睡过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还是被叶琅亭叫醒的。她不太情愿:大清早的你干嘛啊? 燕蕊绡通常都是在上午补眠,叶琅亭有事就去办事,没事自己在书房、在客厅、在卧室倒是不管她。但今天少有的扰她好梦,十点钟就把人叫醒,给你赔裙子。 她听完之后才像是醒了神,把头发随手绑好从床上慢慢爬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去冲了把脸。等坐到餐桌上慢吞吞地咬着三明治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这么急?燕蕊绡刚咬的三明治还没吞下,含糊不清却急着问。 叶琅亭抬头看到两腮鼓着,眼睛不自觉瞪圆,头发毛茸茸的人忍不住笑了,最近只有今天有合适的时间。 这就是要忙了,去干什么?燕蕊绡咽下嘴里的食物,侧着头问。 他却不能再答,只是说:这两天找时间挑一点你想带走的东西,放门口就行,我叫人处理。 燕蕊绡自知再问下去也没有答案,就没再问。只点点头,喝完了咖啡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他们来得太早,商场里没什么人。燕蕊绡随便转了两圈便没了什么兴致,刚想提议回家。叶琅亭的手机就响起,是李昆,叶先生,路易叫您回一趟后山。 好。对路易最近频繁的约见也没什么异议,叶琅亭报了自己的位置,让他来接自己。 边挂断电话边带着她走向地下停车场,亲自把人送到车上,又检查了一圈车。随手帮她调好座椅,又弄好安全带,终于放了心,关上车门嘱咐她:回去记得收拾东西,都打包好。 他语气太平静,跟往常一样。但莫名地,燕蕊绡心头总是在跳。她就这么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琅亭站在车门外,透过没有车窗的窗口看着她,晚点。 我问你什么时候?燕蕊绡紧追不舍,李昆的车从前面拐入,车灯开出两道鲜亮的灯路,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照出一地荒芜。她有点急。 叶琅亭往前走了一步,手伸进车窗里,扣上她的后脑勺。两个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先是浅浅一吻,然后勾着嘴笑:别怕。大手慢慢婆娑过她的头顶,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都做好安排了,你等电话。 我等你。燕蕊绡不敢眨眼,怕眼泪掉出来。 他还在笑,阿姨也想你了,回去多陪陪阿姨,然后等我。 时间线瞬间被拉得更长远,燕蕊绡抬手攀上他的颈,把头闷在他的胸前没说话。还是叶琅亭最先动作,在她耳尖上吻了又吻,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燕蕊绡被松开,看到他走向停在他们后面的空车,自顾地拍了拍对方紧闭的车窗。 窗户慢慢降下来,露出路易身边常见过的面孔,叶琅亭早就知道,手撑在上门框,微微俯身:兄弟,再跟着就没意思了,跟紧这辆,他指了指一直停在旁边等的李昆的车,都有家属,互相理解。然后站直,向前车挥挥手,示意她先走。 叶先生亲自来说,给这些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车踩了脚油门,拐弯离开的同时,另外一辆车从旁跟上。这车他们眼熟,是布克的。 等布克跟上之后,叶琅亭低头整了整西服,回身也上了车。李昆发动车,两辆车也并行着准备回后山。商场离后山的路程只有二十分钟,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李昆几次从后视镜看了过来,又把视线错开。 后山沿路的树跟他前两天来的时候的杂乱已经不同了,现在重归了整齐有致,像流水线上同一批次生产的货物。叶琅亭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听见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李昆终于开了口:哥,我有一个问题。 忽视他语气里的犹豫怀疑,叶先生看向他的侧脸,示意让他问。 跟你的第一天起,我问你怎么这么厉害的时候,你说主要靠狠,谁都可以成为你的垫脚石。他的手握紧方向盘,鼓起勇气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面色毫无变化的男人,那时至今日,我仍然被留下,是因为情谊还是只因为我还有用? 哥,为了成为今天的叶先生,你这一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一直到今天为止,我就想知道,只是因为我有用,还是有那么一瞬间,你发自内心的承认我李昆是你的兄弟。 路易的府邸就在前方,逐渐清晰。叶琅亭当然知道今天这见面多半凶多吉少,路易这两天一直叫人跟着他,李昆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那即使那些想法一开始只是猜测,现在也可以下定论了。 但叶先生仍然淡淡地在后座上坐着,轻轻扣好袖口,等车停稳之后抬手打开车门,回头说:有价值的人多的是。 他利落地下车,反手合上车门,向着路易金碧辉煌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迈进。叶琅亭去见路易的一路,想到了这些年每一次独自走在这条路上。不同时期的感受从未相同,但从没有一刻,是现在这样的,觉得有点可笑。 在金钱至上,生命被明码标价的地方,有人问他这一声哥的分量。而他,也在这样的地方,妄图守住良心,跟兄弟讲情义。 但留给他讲情义的时间太短,等在门廊处的人直接了当,叶先生,路易先生交代了,要检查一下您有没有带违禁品。 叶琅亭向前一步,抬起手来。所谓违禁品,是包括他身上的枪和子弹,甚至裤腰的皮带。他环视一周,所有守在外面的人都是生面孔,而刚刚送他到这里的李昆,则被拦在门外。 身上最后一发子弹被拿走,他终于获得了继续通行的权利。叶琅亭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风扫过他的衬衫衣角,在他身旁打了个转,再轻飘飘地在他脚跟后落下,没人能挡住他的步伐。 路易在客厅等他了一段时间,叶琅亭推门进入的时候,客厅漫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他转头看向来源,一炷香已经快要烧尽,走上前去续一炷香,然后在香台旁站定,颔首:先生。 我昨晚做梦了。路易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娓娓道来,那年我们抓了的那个警察,说他这些年一直没想过放弃,现在又要卷土重来了。 这话起的毫无根据,叶琅亭站在一旁,不敢贸然搭话。只听他继续:那我就想到自从Vivian来了之后,我们就好像捅了条子窝。恒森跟霍利的生意,被摆了一道,最后条子插了手。最后我们内部的矛盾,不得已得你出动才把F在当地解决,连带回来让我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路易睁开眼看过来,阿亭,这么些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警惕性可比我高。 窗外有鸟叫声和树叶飒飒声交织,从开着的窗户里飘进来。本来是安逸的氛围,却在这个客厅里不见点滴。叶琅亭把手扣在身前,先生,这么些年,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路易起身去把窗户关上,砰地一声,然后笑了,5月7号晚上你人在哪儿? 女朋友家求和。叶琅亭不动声色。 你不是说外地的工作忙?路易紧追不舍。 女朋友家里都被盯上了,再忙我也得回来看看。叶琅亭反客为主。 被反将一军的路易收了笑容,叶琅亭,你从一开始的分手要把她摘干净到后来想昭告全天下的谈恋爱其实就一个目的,彻底把人护下。你怕什么? 终于来直球了。路易到现在为止对他还算客气的原因是,他尚且只觉得燕蕊绡有问题,而未曾觉得面前的人早已站在他的对立面。 叶琅亭还没回答,只听他又问:或者,你对燕蕊绡了解多少? 室内的空气被瞬间凝固,叶琅亭抬头对上他的。 路易这一次势在必得,你把人护到如果不靠你,我想见到她的办法一点都没有。所以委屈你陪我等等她了,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