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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舞月扬】9

天大的错,朝廷也会原谅自己。同时有了

    这次胜仗垫底,章桀也好保住折可适,没烟峡大败就被胜利的光芒遮住,不会再

    有人计较。这就是新党当政的好处,只要你能打胜仗,一切都好说。

    当然如果这仗失败,那之前的过错就一定会被追究,数罪并罚,只怕自己的

    下场会比苗履还要惨。至于折可适会不会因自己的谎言而被问斩,那时候只怕自

    己都没工夫来cao心别人的命运了。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赢!

    王文振收束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回战场之上,眼望着脚下广阔无边的战场。

    就是这里!就是这片地方!石门峡外,葫芦川旁!这一片地区在当地的土人口中

    还有另一个名字,一个令宋军刻骨铭心的耻辱名字,好水川!

    五十多年前,李元昊率领十万铁骑在此地包围了宋军,满川忠烈血流成河,

    过万士卒,二百余名将校,全体战死殉国!此战是西军心中永远的痛!好水川也

    成了宋军刻骨铭心的伤心地!

    但是今天,西军已经今非昔比!百年战火锤炼出来的精锐,将在今天化为复

    仇的利剑,披荆斩棘,一雪前耻!

    就算不为自己,就算是为了西军的尊严,为了自己身为武人的尊严,为了大

    宋的尊严,为了五十多年前那壮烈战死的满川西军前辈,为了他们的尊严!

    这一仗也必须赢!

    身后种朴、郭景修等大将一个个全副披挂,凛然而立。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

    猛将,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平生次见到。

    这是前所未有的主力决战!此次出兵,已经集结了四路最强的精锐部队。可

    以说整个西军的精华,尽在此处!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传令!擂鼓!」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让所有人热血沸腾,宋军庞大的军阵开始缓缓的移动,远

    望去,就像整个大地都活了过来,兵甲寒光闪烁,反映在将士们彪悍的面庞之上。

    不知何时,滚滚的沉雷之中,有人在用手中的兵刃用力敲打着盾牌,接着雷

    点声从小到大,彻地连天,数以万计的敲打声形成地动山摇般的节奏,每一次节

    奏都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万众狂呼!

    「灭夏!」

    「灭夏!」

    「灭夏!」

    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平夏城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    ***    ***    ***

    好水寨,宋军北大营前喊杀声震地。

    唐云立于阵前,冷眼关注着战局。此地先前宋军已经立寨,与新筑的石门寨

    互为犄角。故此巍名阿埋将他打发到此地,分兵三万攻打此寨。谁都知道主战场

    在石门寨那里,唐云不知道是不是巍名阿埋怕他立功,才将他排挤到次要战场。

    当然那老儿说的很客气,请监军代为牵制宋军偏师,打不打的下来都不妨事。

    其实唐云倒没有和巍名争功之心,那两个老头乃是军中宿将,威信极高。自

    己想要和他们争功,实在太过不自量力。而且宋军出城列阵,背城而战,占了地

    利。

    宋军乃是天下最善阵战的军队,一旦让他们列阵而成,是绝对的硬骨头。巍

    名阿埋想要独占全功,只怕一口咬下去非磕掉几个门牙不成。那地方兵危战凶,

    刀枪无眼,自己还不想去呢。能独领一军避开危地,正和心意。

    好水寨的宋军没有石门寨多,但是看意思大概也有个快两万人。

    城外背城列阵的兵马密密麻麻好像小山一样,军阵严整庞大无比,打的是环

    庆路宋军的旗号,将旗之上乃是一个斗大钟字,想必是环庆路名将钟传在此。城

    头上打的是熙河路的旗号,想必城中守城的乃是熙河兵,单是将旗之上乃是苗字。

    经过几天的查探,唐云早已知道上次被自己算计了的熙河兵主将乃是苗履,

    经此大败,居然还能领兵,但是却给打发到了次要战场。显然是在宋军主帅那里

    已经失宠。

    但是即便如此,以宋军之善守,便是两万人守这座好水寨,也不是区区三万

    夏军所能撼动的,便是兵力再多一倍也不行。唐云眼看着下面的夏军士卒数千人

    好像海潮一样反复猛烈冲击着宋军的阵线,但是层层叠叠的盾枪弓弩让他们寸步

    难进,宋军阵前被射倒的人马躯体多达上百具,而骑兵不要命纵马狂撞进人墙,

    冲不了几步就被无数枪矛戳翻下马,然后被无数人马淹没。

    这只是北城,其他三面唐云还各布置了一千精锐骑军在城门外警戒,防止城

    中宋军从此出来袭击北城。另外侧翼和后阵又各布置了两千骑,防止宋军从地道

    暗门中偷袭。他久在宋军中任职,自然明白宋军守城的各种花样。

    「连都将军!」唐云注视了片刻,终于下令。

    「末将在!」连都霍兰赶紧躬身施礼,上次跟随唐云救没烟峡,鬼使神差竟

    然立下大功,这让连都霍兰对这个汉人监军相当佩服,对他的命令也不敢阳奉阴

    违。

    「再集合五千人,攻东北角!令你本部兵马准备好弓箭,听某的号令,梆子

    声不响,一枝箭不许放!梆子声不停,一枝箭不许留!违令者斩!」

    「遵命!」

    连都霍兰挥动令旗,夏军中又有黑压压一大片步军士卒脱离本阵,直奔东北

    角宋军而去。接着唐云一声令下,遮天蔽日的箭雨平地而起,整个天空似乎都暗

    了下来,宋军士卒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里的旁牌蹲下身子,接着就像雨打芭蕉,

    层层叠叠的羽箭冲刷了宋军的大阵,无数盾牌组成的盾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箭羽

    好像使盾牌凭空长了一层白毛。接着,数不清的夏军士卒就像狂奔的兽群,狠狠

    撞在宋军的盾墙上,盾牌的碎裂声,人体的碎裂声,折断的刀枪乱飞,血rou喷涌

    四溅。人群组成的洪水撞上了人群组成的堤坝,血rou粉碎……

    钟传冷眼立在大旗之下,尽管冷箭不时掠过身边,但是他的眉毛都不曾动一

    下。

    夏军的攻势出乎意料,与以往列阵而战只知道用铁骑用人命冲锋开路不同,

    此次的夏军虽然也是在用人命开路但是打得更聪明,箭雨和步卒推进配合的虽然

    还是误伤不断,但是能看出其中章法。而且也没盲目的派遣骑兵冲阵,而是监视

    战场各个角落,等待机会再投入战场,不像以往就是步骑混杂在一起一窝蜂地向

    前冲,看似人多势众声势惊人,但是极易自己产生混乱,此时纯用步卒举着盾牌

    列着方阵推进,反倒不那幺乱了。

    另外,宋军费了好大劲布设的陷坑拌索和伏弩没发挥多大作用,显然夏军在

    进攻时加了小心,并没造成多大混乱。至于后阵乱箭一直不停,奋力压制宋军大

    阵中的弓弩手,尽最大程度掩护步兵前进,弓箭手阵中竖着几百面比门板大许多

    的木板用来挡箭,这在宋军之中属于常技,但是在党项人之中是次见到,尽

    管这些木板十分单薄粗陋,明显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宋军的强弩经常能射穿木板

    射中后面的人,但是的弩箭却是被挡下来了。

    头一次见到西贼模仿宋军的战法,这个西贼的将领不知是何人?

    而且刚才东北阵脚稍微有点混乱,立刻就被对方看破,挥军直进。自己城下

    布有万人,对方此刻前阵冲阵兵力已经相当,后面还有黑压压人山人海的步骑大

    军没有出动。

    虽然对方兵力肯定不足以攻下城,但是若只是想要击败城外大阵,倒不是没

    机会。

    这一切,不像一个西夏将领,倒是更像一个宋军将领在指挥。

    西贼之中也有有识之士吗?但是这些原本是宋军玩剩下的招数,拿来对付宋

    军岂不可笑?钟传冷笑着挥手,照猫画虎岂是那幺容易的?接着宋军的阵中旗幡

    摇摆,好水寨城墙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伏兵,接着巨大的震动声、无数弓弦声

    响成一片。城头上埋伏的巨型床子弩和上千张神臂弓一起发射!

    呼啸的钢雨摧枯拉朽般的横扫了夏军人堆,尽管西夏士卒及时举起了旁牌,

    但是神臂弓射出的钢矢就像穿纸一样容易穿透了盾牌和铠甲,将身子穿透。而床

    子弩射出的巨箭更将人身子劈开。刹那间箭雨所过之处血rou横飞,西夏军卒惨叫

    着倒下了一大片。

    宋军发一声喊,拼命向前顶,盾牌开路,佐以长枪,竟然又向前顶了十几步。

    夏军站不住脚,开始后退。但是接下来一波箭雨又扫进宋军阵中,数十人中箭,

    其余的又赶紧举起盾牌遮护,夏军趁机站稳阵脚,又顶了回去。

    进退之间,地上横七竖八铺满了被踩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数万人组成的人墙挤来顶去,双方前面各有数千杆枪戟交插互刺之间,无数

    身体被戳得稀烂,鲜血迸流飞溅,由于挤的太紧,尸体死而不倒,也被顶的前进

    后退。偶尔有一个空隙,倒下的尸体立刻也会被踩成rou泥。而头顶上乱箭横飞,

    身边全是变调的吼叫和惨嚎……

    四月二十六,石门峡,喊杀声震天动地。

    遮天蔽日的箭雨,漫空飞舞的石块,海潮一样沸腾的无边无沿的人群。

    妹勒都逋将他的胡床直接搬到了阵前,身边是数十铁甲力士,手持厚达两寸

    的大铁盾簇拥着他,防备宋军强弩的狙击。而他的两千亲兵则是一字排开,站出

    去好几里长,各个手持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在他们脚下,上百具无头尸体倒卧,

    都是擅自退下来的逃兵。

    他亲至阵前督战,早已下令,凡是无令后撤者,皆按临阵退缩论处,就地斩

    首!传首诸军以为戒!

    他和巍名阿埋乃是元昊时期的老将,并肩作战几十年,早有默契。此次出战,

    当真是志在必得,所点集的兵马,可以说就是集结了左厢六州所有的精华。

    西夏扰宋,历年来兵祸不断。夏军每次抄掠宋境动辄出动数万人甚至十数万

    人,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双方都明白内情。越境打草谷抄掠财货,真正出动的正

    兵精锐只是一部分,的是跟着去趁火打劫的负担役人刑徒,这些人希望能缴

    获财物以赎罪,有时一个正兵往往带着七八十来个跟班,有的小部落甚至连男女

    老幼都一齐拉家带口的前往,这样就造成了夏军入境人数多达数万,但是宋军往

    往出动几千人就能将其打退的战例。

    作为游牧国家,此乃胡人的习俗,梁太后为稳固统治地位标榜自家绝汉制用

    胡俗,明知这样打下去伤元气,但也无可奈何。

    而此次征战,事关国运,巍名阿埋力排众议,点兵调集的十七万人马,全都

    是在籍的正兵精锐,其余的杂兵一个没调,可说是西夏最倚重的右厢精兵的几乎

    全部精华。妹勒都逋指挥的打头阵的前军多达五万余人,几乎全都是横山羌部和

    撞令郎之中特选的精兵,这些步跋子和汉奴乃是完美的炮灰,冲锋陷阵蹈死无悔,

    战斗力甚至胜过党项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冲开宋军的大阵,为后面

    的攻城部队开路。

    而战斗已经进行了两天,夏军在妹勒都逋的严令之下昼夜不停的轮番冲阵,

    夜晚无数支火把将战场照的亮如白昼,宋军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所有的夏军士

    卒就是做两件事,不断冲锋再冲锋,冲完了退回来休息,休息够了再冲锋!

    妹勒都逋不知道他的车轮战是否有效,但是这就是拼意志拼人命,谁最先承

    受不住伤亡谁就先崩溃!他知道背城而战的宋军会顽强到何种程度,一开始就必

    须用孤注一掷不计伤亡的气势压倒对方,否则此战必败!

    宋军的城寨已经成形,而且在寨外挖有两道又深又宽的壕沟,遍布拒马,沟

    外侧乃是近四万重甲步军组成的超级大方阵,此刻密密麻麻枪戟如林,交架攒刺,

    绵密乱箭如同飞蝗蔽空,冲锋的横山藩兵们在箭雨中几乎是成片的倒下,但是这

    些山羌蛮子当真骁悍,好像根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狂呼乱号也不遮挡,黑

    压压的步骑人潮迎着宋军的箭雨冲锋,身边的胞泽惨叫着倒下一点也不能影响到

    他们的勇气。

    尸体层层叠叠走倒卧仆,一路冲锋一路被乱箭射倒,五万夏军先锋分为五部

    轮番疯狂冲阵,妹勒都逋下令各部各军之中挑选武艺高强的猛将数千人组成敢死

    队,皆身披重甲冲在最前面。每次夏军排山倒海的人潮都能重重的推进宋军的阵

    列之中,什幺盾墙什幺枪林箭雨统统给推挤的崩溃分裂,那些山讹蛮子竟疯狂用

    身体主动去撞击宋军的枪尖,即使全身上下被戳得血rou稀烂,也要抱着宋军同归

    于尽,而后面无数只脚踩过来将他们踩成rou泥。

    但是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点就能破阵,无论冲开多大缺口,最终无边无沿的

    宋军士卒终会将他们彻底淹没,而剩下的人则给彻底挤出去,而下一波冲锋又接

    踵而至……

    巍名阿埋端坐马上,看着眼前的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的野利明山,心中阵阵的

    恼怒。当真想将这厮拉出去一刀砍了,但是考虑到野利族乃是党项豪族,若是杀

    了他,只怕这军中野利族的两万多人便有哗变的危险,还是忍下了火气。

    两天时间,西夏军队几乎是不休不眠的血战,不停的冲击宋军大阵,仅仅两

    天时间,阵亡者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伤兵更是两倍于此,如此惨烈的血战,让

    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心惊rou跳。

    如非不得已,他也不愿用这种伤元气的打法。

    连天下最强的辽国都知道「成列不战」的道理,巍名阿埋乃是打了一辈子仗

    的宿将,岂会不知宋军大阵的厉害?大军在石门寨前与宋军对峙,却偷偷派遣野

    利明山和朱王礼二将率领精锐骑兵三千人迂回到宋军后方,试图sao扰宋军粮道。

    但是没想到章桀这老贼着实难缠,竟然在粮道上扎了三座军寨,屯兵一万,

    分立三巡检守之。野利明山和朱王礼率领的兵马偷袭不成反遭宋军诱击,不到半

    个时辰就被打得大败,折兵四百多,朱王礼当场被乱弩射成了刺猬,野利明山也

    是中二箭负伤奔逃,途中本想收束溃兵,又遭宋军连续追袭,部下溃散了一多半,

    好不容易逃出鬼门关,只好回来领罪。

    其实,巍名阿埋置要去亲眼看看那三座军寨之上飘扬的将旗,大概就会明白

    为何野利明山不是宋军的对手了。

    三面将旗,一面种字,一面折字,一面刘字。

    折可适就不用提了,他因没烟峡之败官司缠身,无法上得前线,但是章楶又

    不忍将这员虎将弃之不用,于是便将他安排巡护粮道,以图戴罪立功。而刘法、

    种师中这二人在西军之中都属于带兵打仗特别诡计多端的类型。这三人联手巡护

    粮道,手下又兵多将广,野利明山只带三千人来攻,与羊入虎口区别不大,未曾

    全军覆没,可谓十分不易了。

    偏偏巍名阿埋又不是不想给野利明山多些人马,实是心有余力不足。

    章楶用兵,老辣狡诈之极,宋军此时在边界筑堡已有两年多,遍地堡寨、烽

    屯、营垒,大小道路都屯有兵马,派遣兵马太多,想要不为人知的偷渡,便是难

    如登天。这怕这边大军刚动,那边宋军便已察觉。断人粮道需要深入敌后,最重

    要便是要隐蔽性和出其不意,若是宋军有了防备,此计便和送死没区别。

    而嵬名手中总共十七万兵马,各有所差,也没有多余兵力可供迂回,故此嵬

    名派出的部队只有三千精兵,希望这只小规模的队伍能够从宋军的防线渗透进去。

    毕竟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他也是懂得的。

    嵬名阿埋对此实是寄予厚望。

    其实算算从党项崛起之后,即使西夏最鼎盛的李元昊时期,与宋军野战的大

    原则,都是最少集结十倍以上的兵力围攻之,西夏津津乐道的三川口,定羌寨,

    好水川等役莫不如此,数量相当之时能胜之战例几乎没有。与其说西夏兵马骁勇

    善战,不如说西夏喜欢倚多为胜。永乐城一战西夏更是十丁抽九,举国男丁数十

    万围攻宋朝一城,最后还是靠着天降大雨泡塌了城墙才进攻得手。

    而大安七年宋朝五路大军压境之时,举国数十万夏军面对数量相当的宋军,

    一旦数量上的优势不复存在,便是一溃千里,几乎亡国。最后坚壁清野,偷袭宋

    军粮道,后来又扒开了黄河,才侥幸击败其中一路。之后夏军作战便又多了一个

    原则,若是数量不能取得绝对优势,必须设法断宋军的粮道,否则宁可不打。

    现在宋军集结了近十万人,而自己手中的兵马多个七八万,巍名阿埋也不觉

    得有多大的优势。毕竟以前与宋军交战的大胜利兵力差都在十倍以上。故此「断

    粮道」乃是他真正寄予厚望的一招,现在野利明山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岂能令他

    不恼?同时也让他的心中,对于未来的战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种朴身穿一幅山字铁重甲,浑身溅满了人血马血,手持一根铁骨朵,上面还

    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脑浆,大声吆喝着,身边的宋军士卒们纷纷站好位置,满地的

    死尸都来不及清理,只能来得及将负伤的胞泽拖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这时候对

    面西贼好像无边无沿的人马又上来了,那刚刚退走的一批则分散着向两侧退走,

    给后面的人清开道路。

    各军的将领们此刻都带着人聚集在中军,有的人手里还拎着血淋淋的人头,

    种朴的亲兵们将数十个大藤箱里的金银钱钞抬出来,这些军将们各个喜气洋洋,

    有的脸上的人血还没擦干净咧嘴一笑,反倒吓人。

    这是宋军的规矩,自五代之时便已有之。阵前放赏,军队才有士气,这也是

    那些文官士大夫们最看不起武人,声称武人乃是图利小人的重要论据之一。不过

    这已经好得多了,比之当年战前放赏士卒才愿意打仗,现在是战后结账,先打再

    收钱。

    这件事种朴可不敢马虎,当年元丰西征之时,折可适就因为放赏不及时弄得

    部下哗变,他自己也险被裹挟,差点被西夏所擒。种朴乃是折可适的好友,这件

    事在整个西军中都闹得沸沸扬扬,种朴如何能不知。

    普通士卒可不管什幺临敌兵机韬略,他们多半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有的还是

    贼配军,跟他们说什幺忠君护主实在太过遥远,毕竟他们连汴京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保卫家园,只知道朝廷说了杀西贼的人头能换铜钱,所以打仗在他们

    眼中就是谋生的手段,自己在后方的家人能不能吃饱饭就看自己,打完一仗理所

    当然要收钱。这种事不可能等到下次,否则谁知道下次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

    种朴虽然是武将世家,对这种事也是门清,但是种朴向来以世家子弟自居,

    处处士大夫的作派,对此种现象十分鄙夷,但也是无能为力。

    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这是第四次了吧,整整两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抓紧时间就着清水

    吃干粮。这些夏狗当真是疯子,连晚上都照样进攻,千辛万苦的将他们打退,皆

    着就是另一波。

    「直娘贼的,这班夏狗莫非中了邪了?!」旁边郭景修呼呼大喘,此人也是

    西军之中着名猛将,武勇骁绝,现任环庆路第四将。此刻他竟将上半身脱了个精

    光,露出一身腱子rou,上面还纹着猛虎下山的刺青花绣,手中一把大斧子沾满血

    rou,但是身上却是伤痕累累,满身血口,他却浑不在意。

    「这西贼是打算一鼓作气啊……两天连续不断的猛冲,便是铁打的金刚也吃

    不消。」种朴看着阵中那数以千计散落各地的尸体,此次西贼当真是有决死之志,

    莫非他们也明白此战实乃决战的开始吗?其中数百具尸体尤为显眼,皆是身披重

    甲陷阵,所向披靡,最终被泥潭一样宋军大阵团团包围,力战而死。其尸身被乱

    箭射得好象刺猬一样,甚至有被乱箭射得太密箭杆支地虽死不坠的。

    他们是铁鹞子吗?如此骁悍的勇士,西贼到底有多少?两天昼夜不停的恶战,

    西贼的四次冲阵皆被打退,死伤可能接近五千,宋军的死伤大概也有四千多,

    但是西贼的士气始终不堕!

    「只怕这一阵乃是真正的恶战!」郭景修爬到一个高车上,能看出此刻西贼

    大阵之中正在调兵遣将,无数浊流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一波准备冲阵的人潮之

    中。大概前四次被打退的西贼军马之中的精兵都给挑选了出来,准备汇聚到这一

    波兵马做真正的雷霆一击。

    种朴大声疾呼,传令的旗牌官们高举大旗左右摇摆,命令一层层的传达下去。

    王文振在城头看得清楚,急忙挥动令旗,城内的两千秦凤路调来的马军和两千泾

    原藩骑也全体上马,弓刀齐备,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出城厮杀。

    突然,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滚雷辗过大地,接着种朴便看见铺天盖地的箭

    雨好像一片乌云平地而起,甚至有一刹那都遮住了太阳!接着就像雪崩一样,咆

    哮的西夏人潮吞没了大地,就像翻江倒海的洪水一样,那脚底传来的可怕震动甚

    至让种朴产生了一种的大地被踩翻了个个地错觉。

    「放箭!」这是种朴唯一来得及喊出的命令,接着他就举起了盾牌,数以万

    计的乱箭也从宋军的阵中好像狂风一样刮出,接着钢铁的暴雨横扫了大地,宋军

    士卒们惨叫着人仰马翻倒下一大片,种朴只觉得天翻地覆一样,身边亲兵的尸体

    重重砸在他的身前,竟将他压在身下,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随手拾了一张大弩,

    再看前面无数刀枪乱舞,那些不要命的步跋子兵们纵跃飞奔,已经杀至近前。

    大阵前锋再次被击溃,狂嗥的西夏军已经破阵而入!

    眼前霎那间全都是敌人蜂拥的身影,种朴大吼一声,举弩便是一箭,将一个

    身披铁甲的壮汉射倒。随后便在地上顺手抄起一把铁锤,一锤砸在一个冲到自己

    近前的夏将的头前。

    那夏将举盾便挡,同时手中长刀一递,闪电般直挑种朴的腰腹。种朴拧身,

    刀锋在铁甲上竟蹭出一溜火花,同时一锤将那夏将的大盾砸的粉碎,将那夏将的

    胳膊几乎砸进了身子里,随即横扫胸口,将这厮击飞了出去。身边宋军见状士气

    大振,各挺刀枪成排压上,与涌进来的夏军人群挤撞在一起。

    无数兵器碰撞的金铁交鸣,变了调的喊杀嘶吼,折断的刀枪断肢飞落,血雨

    飙溅,面对夏军疯狂的不顾伤亡的冲击,宋军将士用身躯挤成密集的人墙,但是

    仍被顶的步步后退。

    种朴满身是血,那铁骨朵早给打断,不知换了多少把兵器,现在又拾了一把

    大刀,大吼着横劈竖砍,身边的亲兵多数已经战死,还剩下五个人在护着他。而

    周围的还活着的宋军已经越来越少,西夏兵马实际上已经突破了他的部队。成百

    上千的西夏兵冲过他的身边,继续向里疯狂用人命开路,后面的人拥推着前面的

    人,形成巨大的人潮,前面的人身不由己的向前,即使身体撞向枪尖刀刃也躲不

    了。

    城头宋军的鼓角齐鸣,两侧寨门打开,数不清的马军呐喊着冲杀出来,直奔

    夏军的两侧而去,但是马战本是西夏的强项,再看对方的阵后黑压压的骑兵也是

    奔驰而出,双方几乎是迎头相撞,无数乱箭互相泼洒而至,各有数十人落马,接

    着成千上万的骑兵就混战厮杀在一起,将这个战局搅的更加混乱。

    「将军小心!」旁边亲兵大叫,种朴连杀十余人,此刻已经累得有些站不稳

    了,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自己的亲兵推开,跌了个四脚朝天。旁边一骑如风掠过,

    手中长刀化作白练惊鸿,自家那亲兵的一条胳膊竟被砍飞上了半空。

    那骑马夏军小校兜转回马头,似乎认定了种朴是个有价值的猎物,纵马又冲

    了回来,抡刀便砍,种朴抄起一杆长枪,迎头便刺。那小校武艺十分精湛,手中

    长刀一撩,荡开了枪尖,一下又将种朴带了个跟头,身边的亲兵拼死上前阻拦,

    被一刀砍翻。

    「宋狗!讨死吧!」

    种朴大惊,但是此刻手脚几乎脱力了,竟然站不起来,只是手中慌乱间抓住

    一把斧子,刚要掷出,却见旁边滚身窜出一人,手中大刀横扫千军,竟将战马的

    前腿砍断。那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那夏军小校惊叫着摔于马下,接着被一刀劈

    成两半。

    种朴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周围过来的一群宋军七手八脚的拽起,架着他便

    往后面跑,旁边郭景修依然光着个膀子,手中大刀已经卷刃,又换了一柄大斧,

    全身上下被喷的人血马血染红,看起来煞是可怖,神色也是惊慌,丝毫不见刚才

    挥刀斩马时的英勇。

    等回到自家阵内,种朴才发觉事情不妙。

    经过两天两夜不休不眠的血战,宋军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面对夏军的狂冲,

    不少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不由己的步步后退。尽管夏军也是筋疲力尽,

    但是他们是车轮战,总有个休息的时间,而宋军始终不得休息,不少人都是累的

    站不住,死于夏军的刀下。

    尽管城内一直不停的送水送粮,把伤兵尽可能的接回城内,但是对于城外大

    阵宋军的疲劳,他们无可奈何。

    而此刻夏军正是最疯狂不要命的时候,此消彼长之下,宋军的大阵竟然有些

    挡不住夏军的冲击,开始出现动摇溃裂的迹象。种朴不得不佩服对面的西夏统帅

    这个时机拿捏的着实炉火纯青,先用车轮战消耗宋军的体力,在宋军最虚弱的时

    候发动最强的攻击。在周围的宋军几乎正在全线后退,分明是已经顶不住了。不

    少人拼命想顶住,但是双脚都被挤得离了地,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却。

    「如之奈何!?」郭景修大喝。

    「城头未曾鸣金,吾辈大将,这石门寨下便是吾等殉国之地。我种家子弟,

    只有战死的豪杰,没有逃跑的懦夫!」

    话音刚落,突然人群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澜,无数人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掀翻,

    种朴等人被再次撞翻在地,再看宋兵被巨大的力量挤得纷纷后退跌倒,而映入他

    们眼帘的,乃是好像黑压压海啸洪峰一样的奔涌咆哮的铁人铁马,好像虎趟羊群

    一样直破入宋军阵中横冲直撞,彻底将宋军的大阵搅得大乱!

    铁鹞子!

    种朴大惊失色,自己一直觉得西贼的攻势虽猛,但是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总

    算才明白铁鹞子这支冲阵王牌军始终没有出现,看来西贼此次攻势乃是真的全力

    以赴了,这时正是宋军最艰苦的时候,突然再遭这沉重一击,大事去矣!

    果然,数以万计宋军组成的大阵突然之间发生了大溃乱,然后便是西夏兵马

    发狂般的万众欢呼:「破阵矣!破阵矣!」

    再看数以千计的西夏兵马,已经拼尽全力掀开了最后一道宋军的人墙,直逼

    石门寨下的壕沟!

    西夏后军高坡之上,巍名阿埋仰天大笑,东朝擅阵战,数万精锐组成的大阵,

    竟被大夏勇士正面硬碰硬的击破,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彪炳功绩。再看前军已经

    是倾巢而出,顺着缺口直破入宋军的大阵之中,力求把混乱扩大,数以千计的宋

    军士卒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溃逃,夏军的追兵好像黑色的洪水淹没了每一处空

    隙,宋军的大阵,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又让他屏息凝神,眉头紧锁。

    尽管宋军的大阵发生了难以遏止的混乱,尽管数不清的士卒四散溃逃,但是

    的宋军士卒却是选择了各自为战,他们用鹿角拒马用战车甚至用人马尸体垒

    成战磊,组成一个个较小的硬寨继续拼死力鏖战,而且无数宋军散兵开始向这些

    小阵集结,逐渐组成了一个个难啃的大战阵。

    宋军的确拥有天下最优秀的步军,他们的大阵的确被击破了,但是士气并没

    有崩溃,只是分裂成了十几个小阵继续战斗,而且这些小阵和大阵一样顽固强硬。

    而前军历经两天血战,死伤七八千人,此时攻破敌阵,一股锐气已泄,对着这些

    小阵竟然束手无策,连连损兵折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至少进攻的通路已经扫清了。

    他令旗一举,数以百计的号角声响起,接着战鼓擂响,后军一望无际的兵马

    呐喊着奔涌而出,淹没已经四分五裂的宋军阵地,直入城下。后军的兵马与前军

    被视为炮灰的横山羌部们不同,多是党项本族之兵,这些人潮水般的冲到壕沟前,

    每人都将准备好的柴草捆投入沟中,准备用这种简单原始的方法硬填壕沟。

    城头之上泾原主帅王文振、副帅王恩、郭成、刘仲武等大将不约而同拔出宝

    剑,接着梆子声雨点般响起。乱箭好像暴雨一样直下城脚,夏军数万旁牌高举,

    密密麻麻的拥挤在沟前,不断往里面投柴草,沟底布设的虎落铁蒺藜已经被填平,

    甚至已经有人下得沟底,直接爬上了另一侧!

    宋军见状,拼命往下放箭,床子弩、炮石砸进人堆一打就是一片血rou横飞,

    无奈城下也是乱箭如雨直往上射,不多时便有数十人中箭。在箭雨的掩护下,数

    十个亡命之徒身披铁甲,竟然爬上了壕内,领头的一个党项甲士身上带着七八枝

    箭,双手抓住巨木包铁的拒马,血贯瞳仁虎吼一声,竟如晴天打了个霹雳,重达

    千斤的拒马竟被他徒手掀翻,他似乎也是用力过猛失去了平衡,被城上一箭射中

    咽喉,翻身栽进壕沟之中,接着一阵乱箭被射成了刺猬。

    夏军发出震天的狂呼,为这员战死沙场的猛将致敬。接着接二连三的披甲壮

    士爬出壕内,冒着城上的箭雨,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一节节沉重庞大的拒马

    掀开。眼看那些重达数百斤上千斤的巨木被这些人生生抬起掀开,宋军也震惊于

    这些人的疯狂。他们不相信这些人每个都是神力无穷的力士,一个人一旦真的不

    要命了,竟能激发出这样可怕的力量,而越来越多的人受到这些勇士的鼓舞,开

    始往沟下趟去。

    城头上的梆子声越急,箭雨下的越密集。夏军不断的填壕,也不断有人中箭

    栽进沟内,尸体摞着柴草层层叠叠摞在一起,逐渐将壕沟填满。接着潮水般的夏

    军便蜂拥而过,直抵城脚下,无数把铁锹刀斧开始疯狂的掘挖砍砸尚未竣工的城

    墙,那些铁鹞子们竟然也下马参战,直接开始搭人梯,无数战士好像蚂蚁一样攀

    附而上,准备强行登城!

    「太尉!发信炮吧!」大将刘延庆手持大弓连连发箭,已经射下去十几个登

    城的夏兵,边射边嚷,城下无边无际压城欲摧的西夏人海实在让他心惊rou跳。而

    宋军城外的大阵已经四分五裂,那些小阵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是都给淹没的若

    隐若现。

    「不可!西贼还未疲惫!时机未到!」旁边王恩大吼,拔刀直劈进个登

    城的西夏铁鹞子的头盔里,连铁盔带脑袋劈成两半。

    「西贼要上来了,孩儿们!准备拼刀子!」王文振抖擞精神,大喝一声,举

    起大石头向下砸去,而下面,数不清的人潮好像巨大的波浪,不停撞击着宋军脚

    下的城墙,城墙在这排山倒海的撼击之中,开始微微的颤抖……

    ***    ***    ***    ***

    人群中,米浪罗挥舞着手中的短戟,大吼着拼命向前打。

    米浪族本是党项大族,但是他这一支乃是远支,生活在天都山一带。此次被

    编入连都族麾下,随同大军来打好水寨。他自是知道自己的部众势力小,肯定会

    被编入先锋军当炮灰,所以倒也没抱多大侥幸心理,只知道拼命杀敌,说不定能

    拼出一条活路。

    至于能不能打下好水寨,他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在西夏军中以骁勇着称,

    参加过很多战役,经验丰富。当年大夏号称举国八十万大军围攻兰州,他也参加

    了,宋军之善守实在让他心惊。那幺多军队最终都失败了,现在自己才几万人。

    别看面前就是一座简陋的城寨,但是宋军据说有两万,那就不是己方这区区三万

    兵马所能动摇的。

    只要能击破面前大阵,就是极限了吧。只要不攻城,只要在外野战,哪怕是

    阵战,也不能说没有希望。

    然而宋军实在是守的坚强之极,已经连续两天,城外宋军的大阵就像血rou组

    成的钢铁长城,任西夏军马如何冲击,也许会把他们推的暂时退却,但是始终无

    法突破。而且最终宋军会顽强的推回来。那些骁悍好斗的山讹步跋子号称越见血

    越疯狂,但是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冲锋了,他们面对宋军的大阵杀进去近身rou

    搏,却始终不能将宋军搅乱,换来的只有自己的累累尸堆。

    到现在为止,死伤的夏军士卒大概已经接近两千了,全都是精锐的正兵。这

    对于被强征来的小部落来说可是伤筋动骨的大损失。

    这是怎幺回事?主战场不是石门峡那边吗?这边既然是佯攻,为何如此不顾

    伤亡的战斗?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米浪罗知道对于西夏来说,历次战争凡是分

    配到偏师佯攻任务的部落,基本上都是以保存实力捡便宜为主,从来不会消耗自

    家的实力打硬仗。

    虽然主力部队的攻击方向通常有的财货战利品,但是现在的西夏可不是

    元昊时期那般赏罚分明,现在分配战利品的规则可不是谁立功最大谁就最多份,

    而是谁在战后保存实力最强谁才拿的最多。

    原本这个小寨,大家不必打的如此惨烈,这根本就是在拼人命。若是这样打,

    就算将面前的宋军全都拼完又如何,自己还能剩多少人活着?

    可惜自己摊上了折磨一个倒霉的监军。这个汉人当真是冷血酷厉,自己跟着

    他经历了没烟峡之战,知道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亡命徒,他是为了他自己

    的功名富贵甚至可以不顾他自己的性命,难道还会顾及党项人的性命?

    不过这汉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己是没法对抗他的权势的。甚至连阿埋老

    统军都不能把他怎幺样,自己又能如何?长久以来的上下阶级之法谁敢违抗?稍

    有懈怠,只怕便被他行军法斩了。

    眼前之计,只有认命。

    他拼命想往前冲,但是身边都是拥挤得人群,连转弯腰都困难,而宋军地冷

    箭在头顶飞来飞去,不时有人中箭发出惨叫。甚至不少骑兵也被挤在人堆里冲不

    起来,变成明显的靶子被射下马。米浪罗怒目圆睁,情急之下扒着前面的士卒纵

    身一跃,竟然踩着前面士卒的肩头跳起七八尺高,大叫着踩着人的肩头几个起落

    便到了前面,不管不顾好像饿虎扑食般凌空向宋军阵中扑下。

    宋军眼见突然杀出来一猛将如此骁悍,顿时齐发一声喊,数十杆长枪朝天而

    立迎面便戳,就等着他下来将他穿了。

    米浪罗手中短戟疾挥,生生凌空荡开数杆枪矛,接着便仗着铁甲坚韧护住头

    面合身坠入丛林枪杆,十数杆枪矛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但始终是被他破阵而入,

    砸倒了躲避不及的两名宋兵之后,他还未站起便一招滚地十八盘,手中短戟化作

    乌光横扫周围一圈。

    宋军士卒哪料到这夏将如此勇猛,身被数十创犹如血人,竟还如疯虎一般狂

    斗,被他这一招扫倒断了七八人的脚,周围顿时跌倒一片。米浪罗趁势爬起,舞

    戟大战,周围宋军刀枪并举直围过来,无数兵器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米浪罗只支

    应了七八招便气力不继,被人一枪扎在大腿上,疼得他大叫一声,单腿跪在地上。

    接着又一刀当头劈下,他勉力举戟去挡,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跟着胸

    前又挨了一脚,力量好重,即使有铁甲护着也让他狂喷一口血仰面栽倒。便看到

    一个年轻的宋军武官手提砍崩了刃的朴刀站在自己面前,眼中燃烧着猎食者的炙

    热光芒。

    「想不到便宜了俺高永年一场功劳。」

    这厮大号高永年吗……米浪罗一时爬不起来,只能束手待毙。那高永年满脸

    狰狞,手持朴刀反映着血光,身边都是满身血污的宋军将校,一个个的面带疲惫

    之色,但是眼中凶光不减。

    他们也累了吗……也是,整整打了两天了,这时候谁要是能带上来生力军,

    谁就赢了。监军手中还有骑兵未出动……

    正在他自以为必死之时,突然宋军人群大哗,接着便是无数的人影凌空翻扑,

    再看竟是无数夏军武士学他的样子硬往宋军人墙里翻跃。很多人半途摔下就此不

    起,很多人被宋军的枪林箭雨戳的血rou模糊,但是的人就是硬往宋军刀山枪

    林里跳,就是打算用自己的血rou之躯为后面的人开路。

    宋军终于大乱,这些不要命的死士用自己的性命彻底搅乱了对手,而数不清

    的夏军士卒正在狂拥而入。

    钟传见前锋阵已经大乱,夏军不要命到了这种程度实属罕见,这是一支偏师

    的打法吗?以钟传对于夏军的了解,这些党项人不是应该以保存实力为先吗?他

    们什幺时候变成这样了?对面的西夏将领究竟是什幺人?

    「郭祖德!」钟传眼见夏军已经将宋军推的步步后退,前锋阵已经彻底溃乱。

    知道这乃是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自己迟疑。

    「末将在!」

    「领后军设横阵,一定要把西贼挡住!」

    「得令!」钟传挥手刚把令箭给他,还没等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