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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錯不在你

    

第八章:錯不在你



    黑暗中,原婉然意識混沌,恍惚有些許字音飄入耳裡,如一顆顆星子在夜空零散閃動,放出光亮。

    茶沏得釅壓住藥味一般人嘗不出來男子話聲似曾相識,從縹緲漸至清晰,茶藥兩物相衝,攙在一塊兒就是毒,他媽的夠陰損。

    不會是阿婉。第二把聲線在她近處響起,聽著與前頭那位有三分相似,但是這個聲音更加熟悉,口吻沉著平穩。

    原婉然立時意識清醒大半,額心疼痛跟著尖銳起來。

    她略微動了動身子,近在身畔的那一縷聲線便喚道:阿婉。

    原婉然掀開眼皮,一抹坐在床沿的身影映入眼簾,那人容貌俊朗,五官深刻,一對遊龍眉長挑遒勁,眸子神光炯炯,寶刀般鋒利;頭束網巾,一絲不亂,墨色短褐干凈服貼,坐姿縱然隨意,亦是挺拔。

    韓一!原婉然認出丈夫,打心底正要堆起笑臉,冷不防前塵舊事涌上腦海:她和趙野犯下了風流冤孽,與他口角,撞壁自盡

    原婉然渾身寒冷,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她受傷的內情韓一知道了嗎?

    她怯怯瞥向韓一,來不及看清他喜怒,便聽他說:我都知道了。聲音不大,在她卻不啻晴天霹靂炸耳畔。

    韓一沒言明意指何事,但她本能意會自己和趙野的醜事見光了。

    原婉然不敢也不能再面對韓一,雙手捂面,蜷身翻向床內,整個人篩糠也似大抖特抖。好端端一個丈夫、一個家,叫她自作孽折騰沒了,為什麼老天爺不讓她一頭碰死?

    阿婉。韓一在她背後喚道,一如既往平和。

    這聲呼喚拉回原婉然心神,她尋思既然自己還活著,有樁事便非做不可。關於她和趙野的事,韓一所知道的真相必是由趙野那兒聽來。然而趙野未見得以實相告,她得用自個兒的話交代來龍去脈,起碼講明自己並非存心辜負韓一。

    她握緊拳頭,鼓起勇氣朝外翻身。

    因為無法直面韓一,她死盯住韓一按在床板上的手,深吸口氣,緩緩開口,我跟趙野昏迷乍醒,她嗓子沙啞不成調,便停下乾咳清清喉嚨。

    這時韓一略動了動身。

    原婉然大急,韓一不肯聽她解釋嗎?她沒多想便要拉住韓一,手舉到一半,僵在空中怕韓一嫌惡她不讓碰。

    韓一沒言語,伸手握住她的,穩穩承托。

    錯不在你。他說。

    原婉然萬萬料想不到韓一會是這般回應,倏地由枕上微抬起頭,盯住韓一。韓一臉上溫厚坦然,的確不像心懷怨憤、責怪她的樣子。

    她這一領悟過來,心裡還沒覺得怎麼樣,更沒打算哭,眼淚卻自己流了下來。驚惶、委屈、悔恨等等心緒再也壓不住,前撲後繼一涌而上,她竭力壓抑抽泣聲,卻止不住淚如湧泉;本來半抬起的上身一頹,頭臉低垂著湊近韓一握住她的手,將它緊緊反握,好像她的命、她的一切全懸在那隻大手裡。

    別哭,韓一聲音底下難得迸出一絲緊張,另一手輕撫她上臂。你碰傷頭,心緒激動不利病情。放寬心將養,有什麼事,往後再說。

    原婉然揩拭眼淚,眼角餘光卻見韓一背後露出一抹身影,極清俊的皮相,眼波慵懶勾人,不笑時亦似有情。

    她見鬼也似,緊捉韓一的手往後縮。

    阿野不會害你,韓一見狀,安撫道:幸虧他及時拉住你,否則不只碰破頭。

    原婉然聽說,略微回想,她觸牆自盡時,背心似乎有股力道拉扯。可是

    我不稀罕!她嘶聲道。

    趙野明知她是義兄妻子,依然加以輕薄,這種人她不能原諒。隨即又覺著不對,韓一既然說她無錯處,為什麼不追究趙野誘jian嫂子,反倒任憑他在自家晃悠;剛剛他提及趙野拉人,也是趙野有功在身的口氣?

    原婉然冒出一個念頭,不覺鬆開韓一。

    你當真相信我沒錯?她顫聲問向韓一,害怕他口是心非,不過不忍心棒打落水狗,暫且敷衍自己而已。

    不必我信,韓一握緊她的手,堅定回視,事實如此。聲音低沉,但字字鏗鏘。

    原婉然再不疑心他誠意,然而這麼一來,對於丈夫既相信她、又不發落趙野的處置更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韓一大抵斟酌當下情勢,決定與其讓她滿肚疑惑胡思亂想,不如早些撕擄開了的好。

    他因問道:阿婉,你受傷那天,廳裡的茶除了你,有誰動過?

    原婉然不解韓一何以有此一問,但既問了,她便全神思索回答。

    我嫂嫂。出事前一天下午,她帶了帖藥茶泡給我吃,說說對婦人身子好。嫂子蔡氏原話是這是送子茶,利於生養,但她羞於對丈夫和趙野提起這等攸關房事的話語,便含糊帶過。

    韓一扭頭和趙野交換眼神,趙野垂眸,用腳就近勾了把凳子坐下,雙臂抱胸若有所思,旋即嘴角微揚。這一笑彷彿春花盛綻,卻叫人無端想起野狼呲牙兒。

    韓一回頭再問她,你喝了?

    喝了,嫂嫂好意送來,親自沏的茶,你又想要孩子原婉然警覺將藥茶功效說溜嘴,以手捂嘴打住話頭,卻在這停頓之間,得了餘裕醒覺一事。

    她記得自盡那日,趙野便曾經質問茶水一事;方才她半昏半醒,他和韓一兄弟倆說話又在這事上頭打轉。

    她再談不上冰雪聰明,好歹不癡不笨,疑念悄然漫上心頭,似雪球越滾越大,挾帶的森森寒意掃過她周身。

    幾經掙扎,她決定要死也做個明白鬼。便硬著頭皮問道:茶裡有古怪?她還抱著一點僥倖向韓一說明,不過其實更像對她自己分辯:可是那茶水除了被沏得十分濃苦,滋味同尋常茶水並無兩樣

    話音未了,韓一握住她纖手的力道重了些,似是安撫。接著他緩緩問道:阿婉,你哥嫂告訴過你,我們這椿親事是你嫁我們兄弟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