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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又不会真吃了你

    

小爷又不会真吃了你



    每每想起,清书都不寒而栗。

    抚上额角的疤痕,他忆起几日前,掀开马车车帘时无意撞见的一幕,公子惊怒的拂袖,直冲面门的茶杯。

    少年闻声侧首,瞥过来时凤眸里残留的情绪,惊喜、渴望、好奇、甚至一丝丝的审视那是一种不对等的凝视某种宝物的眼神。

    那不是平等的看人的眼神。

    那一息间,眼前十九岁的公子和昔年七岁的公子在清书的脑海中完全重合了,被他圈在怀里的肌肤如脂玉般的晕厥少女,就是那头小白狼。

    公子那时在对庄姜做什么呢?清书皱起眉头。

    被他无意撞破的瞬间,公子拂袖震怒的样子,可真像是,一个悄悄撷取他人的宝物被当场撞破还恼羞成怒的小偷。

    他看着庄姜,声音掷地有声:庄姜你留不得了,今晚就走,立刻就走。

    打心底里,不愿意她重蹈覆辙,成为第二头被圈禁在公子的庭院里,生生衰耗而死的小白狼。

    不行,君子坦荡荡。庄姜抑住强烈的心动,忍痛开口:

    私自逃债,是极大的德行亏失,谢淮以前和我说过,做人要行德以修其身,我绝不能这样做。

    清书这才发现她在某些事情的坚持上固执迂腐得可笑,美德?见鬼,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身上竟有这玩意儿?

    那个谢淮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是事急从权?清书语气凉凉,你欠公子的债务得还到下下下下辈子去,等还了债,你要找的那人估计死得连灰都没了。

    我会找公子商量的。在清书眼中,傻极了的某人憨憨开口:公子愿意花钱为我疗伤,是个好人吧。

    要不你留信一封,告知许三公子有事前往西七州。

    双手枕在脑后,六儿姿态悠闲的躺在楼顶上,一双眼睛望星望月,话却是对庄姜说的:

    你在这边多待一刻,说不定,要找的那位则多危险一分,守住这点德行有什么用?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没了,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庄姜,你可得好好想想。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困则思变。

    庄姜一时无言,低头细细思索少顷,立时下定决心。

    清书,你有渡境符吧,借我一张。

    决心一旦下定,便不再改,庄姜肃着眉眼,两指并拢从贴在颈间的珠子里引出一道霜寒剑光。

    她提着银白的长剑,扯下混沌珠交予清书:这颗珠子是我师门的传物,具体价值我不知晓,但很珍贵,先押在公子那儿抵我的债务。

    清书欣慰极了,一手接过珠子,一手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几场渡境符给她。

    捏着手中的符纸,庄姜深刻体味到权势的可恶,想当初她为了这几张在控鹤监的比试台上打得要死要活,身为许三公子的侍童的清书却可以轻易拿到。

    可恶!

    她心里酸死了,好酸,好酸。

    我要努力!

    我要奋斗!

    我要成为世间最优秀的剑客,打破这黑暗与不公!

    被寒风降下的酒意再次上头,庄姜握了握小爪子,意气风发!

    视线落在她身后,清书喉结滚动:公

    清泠泠的月华下,清书的脸色,不知何时竟惨败如纸,连躺着的六儿也慌张爬了起来。

    之前我还在想,公子平白多收我一千元石的照料费,如此jian诈,劈他的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想到将要离开此处,前往心心念念的西七州,庄姜心情涤荡,完美错过了对面惨白二人拼命递过来的眼色。

    她一边向好友摆手作别,一边道:不过我这样做,确实对不住公子,日后,再找个机会当面道歉。

    说着,她召起长剑浮于空中,刚要跳上去,忽地被一把掐住了后颈皮。

    后颈传来的温度,比月冷,比风凉。

    森冷,无情。

    激得庄姜全身寒毛倒竖,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

    你要做什么?嗯?

    很难听出耳边的声音是什么情绪,庄姜吓得缩了缩脖子,将手中的渡境符悄悄团进手心,握得紧紧的。

    劈我的雷在来的路上了,是吧?

    捏住少女后颈的手向前探去,掐住她的下颌转向自己,许凤喈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的惊惧,另一只手裹住了她捏得紧紧的小拳头。

    你这里藏着什么?松开。

    他嗓音低沉,眼中罕见的带了点笑意,掰开庄姜拳头的长指却实与有力,疼的她咬住牙关,手指死死捏得更紧。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许三公子低声相劝:你给我看看,我不会怪你的。

    庄姜信他。

    才怪。

    两人僵持良久,许凤喈见她的手背指节红肿,心思微动,长指松开,抬眼却见她一把将手中之物塞进口中。

    庄姜捂嘴一口吞了,其动作之快,他甚至来不及从她嘴里抠出来。

    许凤喈视线一转,调转枪口对准清书:

    小爷给你脸了?敢带她来这种腌臜地方。

    清书垂首而立,两股一抖一抖的,小模样老可怜了。

    是我色欲熏心,色胆包天,是我逼着他们过来喝酒看美人。

    念及那几张渡境符的恩情,债多不压身的庄姜咬牙一并抗了,硬着头皮拦住许凤喈道:

    公子您要打要罚,就罚我吧。

    你竟敢主动和两个男的跑到青楼喝酒。一瞬间,少年脸色森寒。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来,庄姜本能竖起防备,飞剑入手。

    他却笑了,看你紧张的,小爷又不真吃了你。

    分明是往常般的似笑非笑的一张俊脸,纨绔的,眉眼痞痞的,庄姜摇了摇神志不清的脑袋,她又看错了。

    之前的账还没算清。许凤喈覆有薄茧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其拖走,你随我回去,好好把账算一算。

    呼。

    清书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瘫软不已,想起公子临走前斜瞥过来的一眼,心口不住揪紧。

    娘的,他喝酒喝疯了给庄姜支招,疯了,疯了。

    本来是想认真和你道别的,没曾想,连声再见也来不及说。

    六儿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微微一笑。

    虽是刻意接近,我也是有一分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我才不叫六儿,那是乞丐窝窝里随口叫的贱名。我也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也有过普通温馨的家庭。

    我的父亲,是村里教人识字、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我的娘亲,虽是魔物,但心地善良,一生不曾害人性命。

    他们都很好很好。

    他们都死得凄惨。

    我也是有正经名字的乞丐少年的眼神空荡虚无,不知落在了何处,像是说给她听,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姓柳,名宣明。

    我叫柳宣明。

    只愿来日,你我之间若在他处相逢,是友非敌。

    明天开吃,酿酿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