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
都怪她
起床铃响彻校园时,鹿可把岑木从床上拽起来,逼着她清醒跟自己去洗漱。 宿舍楼道里吵吵嚷嚷,水房里排起长长的队伍。 鹿可拉着岑木端着盆排队:你今天怎么慢吞吞的? 都远离高中生活那么多年了,岑木实在难以进入状态,早上六点起床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半睁着迷蒙的眼睛跟鹿可走出宿舍楼。 秦郁。鹿可忽然凑近岑木说了句。 原本一副没睡醒模样的人瞬间睁大眼,目光四处搜寻:哪里? 骗你的。鹿可得意洋洋的,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他又不住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岑木攥了攥拳头,最后那点睡意全跑光了。 七中的早课从八点开始,在那之前的时间都算做是早自习。 但一般来说,早自习就是一众人悄悄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 鹿可和岑木刚出现在楼道里,全场忽然寂静了一下,众人视线扫过岑木,过了片刻才又熙攘起来。 岑木懒洋洋的跟着鹿可往教室走,早习惯了被人群视线包围的感觉,她如今丝毫没有觉得不适。 秦郁来了。鹿可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岑木恹恹的捧着书趴在栏杆上,目光无神盯着楼下:哦。 她不会上当了。 ?鹿可见她没反应,直接拽着她胳膊逼着她转了个身。 岑木被迫转了一百八十度,刚站稳脚步就看到秦郁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他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毫无波澜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又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岑木在心中轻哼一声,若是不熟悉的人肯定都以为秦郁就只是平平常常从她身边路过了,可偏偏岑木看到他胳膊上忽然紧绷起来的肌rou线条,注意到他脚步微微僵硬的不自在感。 秦郁。岑木叫他。 习惯了秦郁无限纵容的偏爱,她实在无法忍受秦郁就这么从她眼前走过去。 楼道里背书的声音渐渐小了几十个分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岑木身上打量。 常年坐在教室角落里内向胆小到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岑木。 在清晨人群聚集的走廊里喊了冷面阎王秦郁的名字。 甚至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秦郁,秦郁还亲自给她送了药。 怎么了?他回头望岑木。 岑木清楚的看到秦郁收缩的瞳孔,紧绷的肢体,还有微抬的眉毛,以及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 没事,只是想叫一下你。她嘴角上翘,微微笑了下。 秦郁愣愣看她一会,抬手指了指她脑门上的包:小了一些。 岑木歪了歪头看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嗯,你昨天送的药我都用啦。 好。秦郁心头一跳,猛的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直到秦郁的身影看不到了,岑木疑惑的蹙起眉头,这是去哪了? 鹿可一巴掌狠狠拍在岑木肩上:你也太牛了吧木木! 饶是鹿可再迟钝,也看到秦郁那张常年面瘫的脸,红了! 岑木揉了揉被拍疼的地方,跟着往秦郁刚才离开的方向去。 十六岁的秦郁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就紧张到四肢失调,方才离开时的背影差点左脚绊右脚自己摔倒了。 好可爱,想捏。 岑木完全忘了前世自己刚被秦郁带回去时,面对秦郁紧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他只是过来帮她测一下体温她都会瞬间脸红到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上课铃响起,学生们一溜烟跑进教室,岑木追着秦郁的步子停在楼道里。 你去哪?她拍了拍胸口顺气。 秦郁回头看她,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厕所。 拜拜。岑木尴尬的挥了下手。 见她的身影消失了,秦郁长长出了口气,脑海里又出现她刚才那张笑脸,心跳又乱了几分。 下午六点。 岑木收好东西后,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心里想着迟早要再见到沈玲和丁庆,但实际到了这个时刻,她心中的抗拒仍旧超出预期。 木木,还不走吗?鹿可叫她一声。 岑木背着包站起身:走了。 鹿可家和岑木家隔了两个街区,两人同乘一路公交车,但鹿可比她先下两站,偶尔她们也会选择慢悠悠背着书包走回家去。 临分别前,鹿可担忧的望着她:真的要回去吗? 你放心啦,不会有事的。岑木笑着捏捏她脸蛋。 算了,还是我送你回去。鹿可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见过丁庆那一回之后,她总是担忧岑木在家里的处境,怕还会有同样的事情上演。 岑木到底没拗过她,最后两人一起停在岑木家门口。 今天倒是挺幸运,沈玲和丁庆都没在。 鹿可松了口气:晚上要是不想住在这里,就来我家找我。 好啦。岑木把鹿可送到小区门口再转身回去。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差不多,空气中有一股nongnong的霉味。 沈玲和丁庆自然是不会主动清理屋子的那种人,都是等着岑木什么时候回来了,使唤她去打扫。 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地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食物残渣。 岑木越过那些回到自己房间,房间里空荡,只有一张木桌,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床。 她把桌上落的灰擦了,重新整理了下衣柜,把一些还需要的东西打包装起来。 收拾好一切之后,门外有了动静。 沈玲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像踩在岑木心上,让她心跳如擂鼓。 她有多久没见过沈玲了? 四年还是五年,居然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沈玲跪在秦郁面前求他放过的样子,很像当初丁庆闯进她房间,她跪在地上求沈玲帮她时的模样。 多可怜。 又可恨。 回来了不做饭,在这呆着做什么?沈玲一把推开房门,鲜艳的红唇中衔着根烟。 袅袅上升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岑木站在原地看她,记忆里面目可憎的女人此刻又清晰了起来。 吃什么?她静静开口问。 这是什么?沈玲往前走了两步,拎着岑木刚整理好的包裹抖了抖。 原本就勉强被布包裹住的东西一抖就落了一地。 沈玲伸出脚嫌弃地拨了拨地上的东西:这么多衣服,你想走? 岑木垂眸,视线随着她劣质的已经爆皮的高跟鞋转了转,再抬眸时已经收拾好情绪:我要去姥姥家住两天。 两天带这么多东西沈玲将烟夹在指尖,嘲讽道,你拿我当傻子呢?岑木。 岑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不停扣着掌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沈玲面前仍旧拿不出任何气势,即便她自以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女孩。 这或许是她从小便积累的,面对沈玲时下意识的胆怯与顺从。 怎么?跟着我是委屈你了?她拿烟的手忽然上前推在岑木肩头,烟头几乎从岑木下巴擦过,如果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 岑木后退一步,沉默着蹲下身子把东西都捡起来:我只想去两天。 沈玲伸手钳住她下巴,眯起眼看她:想都别想!我知道你孝顺,你要想那老东西过的安稳,就别想着去她那里。 什么意思? 你走到哪,我就让丁庆去哪。她嘴角勾起恶劣的笑,你确定想让那老东西亲眼看看丁庆是怎么对你的? 岑木身子一僵,沈玲的面容再次扭曲起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厉害:我是你女儿 那又怎样?沈玲冷哼一声,要不是你拖累,我的日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了,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被第一任丈夫赶出家门不是因为自己出轨行为不检点,是因为岑木是个女孩儿。 被第二任丈夫家暴毒打不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是因为被岑木拖累。 被第三任丈夫劈腿骗钱不是因为自己耳软心活,是因为被岑木拖累。 所有的所有都是岑木的问题。 既然嫌弃我是累赘,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把我丢在垃圾桶算了?岑木瞪着她,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早丢了我就不会妨碍你的生活了不是吗? 沈玲嗤笑一声:老子养你到这么大了,现在跑来跟老子说这些? 她高高在上的睨着岑木,冰冷的目光仿佛岑木此刻的愤怒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无趣的笑话:你要是早听了丁庆的,老子何必现在还要自己跑出去挣钱? 丁庆有钱。 他们这屋子里面破烂不堪,丁庆却总能穿的光鲜亮丽,他有钱,只是不愿意把钱花在他们母女身上。 所以,这也是岑木的错。 是岑木不愿意从了丁庆,她沈玲才过不上不缺钱的好日子。 岑木用力掐着掌心才稳住情绪,本以为再面对沈玲她可以平静和自如,但当那些话从沈玲嘴里说出来时候,她依旧觉得心脏坠疼。 我不去了。她低头妥协。 她本想着只有周末两天,找借口住在姥姥家里,姥姥也不会起疑。 顺带她可以挑着这边家里没人的时候,过来找找丁庆的犯罪证据。 没想到沈玲直接掐灭了她的小火苗。 姥姥年纪大了,如果被丁庆缠上,指不定会被气成什么样。 沈玲不屑的扫她一眼:做饭去。 和以前任何一次一样,岑木极少数忍受不了情绪爆发的时候,最终也只能偃旗息鼓自己承受。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岑木只得先下楼买菜。 小区门外有几个菜店,还有一家小小的奶茶店。 岑木周末时会在奶茶店兼职,赚取自己周内的生活费。 小菜店选择不多,岑木随意挑了几样新鲜的,便又往回走。 岑木。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小区楼下,她躲避丁庆时常呆的那个花圃,秦郁略有些局促的站在那。 见到他,岑木绽开笑脸,小跑着到他身边去: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