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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不知到底教过什么,架势足得跟他不是你学生,而是你家娇客似的。”李夫子双眼一瞪,反唇相讥道:“我扪心自问,不曾有过那般私心,倒是某人谋快婿不成之事,书院中可谓人尽皆知了。”两年过去,陆辞身量拔高,面容俊美无俦,气质温和优雅,也更加成熟沉静。哪怕只穿着身同其他士人一般无二,由细麻布制成的寻常襕衫,也额外风采夺目。偏偏这人不解风情,醉心学习,成日同朱说、柳七结伴而行,偶尔上街,也只是加上易庶和钟元几人同进同出,不知俘获城中多少少女心,却让她们只能远观,而无法近身去。从陆辞年满十五那日起,被芳心暗许的羞涩小娘子们的父母家所托的冰人们,就差点踏破了陆家门槛。陆母好歹也是亲自经营了两家店铺的人,见过不少阵仗的人了,还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但一想到是陆辞的婚事,他又为应举之事这般发奋用功,陆母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似有慕艾之心,只象征性地在用膳时问了一句。陆辞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答道:“尚未及第,何以成家?”虽说他已做好准备,真的在这北宋扎根落户,但一想到要与一位不认识的女子相伴一生,他就觉得浑身别扭。这年头说出类似话的少年郎,还真不在少数。听者大多一笑而过,当是少年志气高,倒不会觉得是敷衍的托词。陆母点了点头,之后就再没让冰人进门了。只是陆辞只在外头晃个几圈,在别人跟前露个脸,就能引得良家子芳心暗许的能耐,就连以擅谱词曲而在歌妓中极受欢迎的柳七,也忍不住感到由衷佩服,还酸溜溜地绕着陆辞说了好一阵。陆辞还没什么反应,朱说就先一步炸毛,狠狠地攻击回去,叫柳七老老实实,足足半个月没去花街。不论如何,陆辞的答复一传出去,对陆辞痴心一片的杨小娘子,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已是毫无可能,黯然神伤地在父亲的安排下另嫁他人了。杨夫子多少感到被戳到痛处,臊得满脸通红,当场挽起袖子,就要跟同是知天命之年的李夫子狠狠打上一架。而别看李夫子比杨夫子要干瘦许多,天天亲自打水练出的劲儿却不小,两人年岁相近,又多少有些士人的矜持,打起来的架势看着吓人,但其实真伤不到什么。陆辞果断不想被殃及,默默将杨夫子精心整理好的公卷纳入袖中,淡定道:“多谢夫子们,周夫子还上着课,请容学生先行告退了。”三位夫子中没有参战的那位刘夫子,正乐呵呵地捧着茶碗看,听了陆辞这话,便冲他点点头:“回去吧。”陆辞并未说谎,而当真是回到了周夫子的课上。周夫子原来所怀的对李夫子乱叫人出去的些微不满,也就随着他懂礼的一个欠身礼,而烟消云散了。陆辞重新落座后,刚还一直心无旁骛听着课的朱说,心神就不由飘了几丝在陆辞身上。不过他惯来尊师重道,纵使好奇方才发生了什么、竟让李夫子着急得片刻都等不下去、非要中途叫人出去不可,也不会在课上真问出来。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的书本往陆辞那边推了一推——方才陆辞走开,落下一些内容没听上,朱说全给做好笔记了。陆辞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一边飞快誊抄,一边冲朱说眨了眨眼,无声地说句谢谢。朱说耳根微微一烫,轻咳一声,继续专心听讲了。易庶则没有这个顾忌。要换作别人,见同窗忽然被夫子叫走,头个反应怕不是怀疑对方闯了祸,被夫子给发现了,要叫去痛批一顿。但发生在陆辞身上,显然没一个人会这么想。易庶始终坚定地相信,陆兄就是书院中所有夫子共同的心肝rou,无暇白壁一般,哪怕真犯了小错,他们恐怕也不会训斥半句,而是帮着兜住的。要让陆辞知道易庶的心中所想,怕是会立刻表示反对。开什么玩笑,他难道会是粗心大意至犯错、然后让关心自己的帮着收拾残局,遮遮掩掩的人吗?——他要干什么坏事,那绝对会打一开始,就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易庶趁着夫子转过身去时,麻溜地侧了侧头,小声问道:“陆兄,方才夫子唤你去,是为何事?”陆辞已飞快地抄完了朱说的笔记,将课本又推回去,迅速地跟上了夫子讲课的进度,易庶凑过来说悄悄话,他则连看都没看向对方。就在易庶感到几分失落时,陆辞右手好似不经意地轻轻抖了一抖,雪白襕衫的袖口里,就滑落了一小卷纸来。易庶赶紧接住,蹑手蹑脚地拆开一看,见不是别的,而都是过去陆辞因写得好、而被夫子们当堂表扬,还曾贴在书院墙上展示过的一些文章和诗赋,不由一头雾水。夫子专程叫陆兄从课上离开一趟,就是为了这个?易庶满腹不解,但见陆辞听讲的侧面无比认真,也不好意思再作打扰之举,只重新将它卷了回去。他这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让朱说到底没憋住好奇心,一边一本正经地面向前方,一边以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这一瞥,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贡举!”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娇客:女婿2.保状:请解时需要三人以上结为一保,保内必须有曾经解试合格发解参加过省试的举人。所保内容,大概是为委是正身,非冒名顶替;是本贯取解,而不是寄应;品行端正,未犯罪责;无隐忧匿服(服孝)等。如果一保内有人之后被查出有以上情况,除了本人会被重罚以外,其他几个人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比如3年不能应考一类的),所以对应举人的身份盘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都会互相监督。3.公卷:北宋前期,参加解试之前,士人还必须投纳一份自己平时所撰写的诗赋文论,作为公卷。具体内容为‘古律诗赋,文论共五卷’,一直到1041年(仁宗庆历元年)才被废除。4.襕衫:宋时士人穿的白衣以上4点都出自和第三十六章朱说的惊呼,是刻意压低了的。他又是坐在靠墙的席上,因此除了紧挨着他右侧的陆辞听得一清二楚外,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陆辞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就继续听课了。——毕竟这种重要的事情,还是经夫子们之口告知其他学子较为合适。果不其然,纵使对陆辞多有偏心,偷偷开了小灶,夫子们也不可能刻意瞒着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