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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呵呵地拆开一封信件,仔细看了半晌,又喜又忧,却渐渐没了笑容,连带着气氛有些沉冷起来。 “皇额娘?”太后低低出了声。 “保成亲手写的书信,哀家念给你听听……”太皇太后顿了顿,然后把太子笔下、织造府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地讲与了太后。 ……宜贵妃怀孕了? 太后尚来不及欣喜,而后被云琇晕厥的消息惊了一惊。待了解了来龙去脉,半晌,她抖着手道:“荒唐,荒唐。南巡本就劳累,这、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龙胎将要不保啊。曹家竟敢如此!皇额娘,献美也就罢了,瞧瞧,他们也太张狂了些……” 经过太子一番“添油加醋”,王氏的事儿捅到了两位太后跟前。 是啊,宫里的皇子公主多金贵,要是生了什么万一,留给谁后悔去? 满人讲求多子多福,更别提怀孕的是宜贵妃了。只要不生大错,太皇太后终会牢牢护着,如今曹氏李氏联手进献的竟是汉女,差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更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还在呢,就想打破后宫的规矩。引得皇帝走上歧路,曹玺与李煦安的什么心?! 太后越说,太皇太后的面色越是发沉,片刻后压着怒意斥道:“他们过了。曹家的女人糊涂,男人竟也不加制止。阿谀献媚,冒犯主子,皇帝下不去手,哀家来下……” 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大片:“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 “皇额娘说的是,合该您出马正正风气。贵妃此般做法,深得我心,”太后赶忙为老祖宗顺了顺气,紧接着皱眉道,“却是太仁慈了些。” 想起那娇娇柔柔、弱柳扶风的汉女,太后便不期然地记起当年盛宠在身的董鄂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真是投错了胎,与今日的王氏何其相像? 要真进了宫,她得膈应死。 曹家,半点没有把她与老祖宗放在眼里! 太后鸾驾到的那一日,织造府迎来了狂风骤雨。 听闻曹玺尚未好全,太皇太后不虞归不虞,终究给皇帝的奶娘与心腹重臣留了脸面,没有在府门前发作,和声让老夫人搀着她进去。 “贵妃怀有身孕,你抽空多陪陪她,叫膳房多做些花样……”另一边,不论曹府众人如何吃惊,太后拉着康熙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怠慢了哀家的孙子孙女,哀家可是不依的。” 两位太后下榻的地方叫南苑,待修整片刻,苏麻喇姑前来禀报:“老祖宗,太后,孙氏领着一众女眷都来齐了,说要给您磕头请安。” 孙氏这位奶嬷嬷,还是太皇太后亲自挑选的。当年,孙氏照料皇帝尽心尽力,确是无可指摘,曹寅作为伴读,对皇帝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故而这么多年来,她任由皇帝施恩赏赐,即便曹家的荣恩太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提过意见。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 心大了。 太皇太后目光中蕴含的威严如有实质,她们皆是敬畏不已,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有。 老夫人自诩乳母的身份,却万万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一口一个老奴,低眉敛目,姿态恭慎。 太皇太后神色淡淡,视线扫过一众女眷,忽然道:“孙氏,你可知罪?” 这话一出,人人噤若寒蝉! 公爹气得卧病在床,夫君对她冷冷淡淡,再也不复从前体贴,连一向喜欢她的婆母也稍稍变了态度……这些日子,李氏抱着儿子泪流不止,却是悔之晚矣。 渐渐的,她也醒悟过来,王氏!决不能让王氏那贱婢获宠。 为了挽回曹寅的心,她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变得更加温柔小意。与此同时,她把王氏安排在偏院的耳房里头,让人好好盯着,绝不许让人出院子半步。 至于云琹那儿,李氏是再不敢凑上去了。 没曾想,多日前的噩梦重现,太皇太后竟是要问罪于婆母! 李氏双腿一软,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大堂之上,太皇太后的训斥毫不留情:“……仗着乳母的身份,插手不该插手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若是哀家不在了,是不是要以皇帝的亲额娘自居了?” 这话……太过诛心。 老夫人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再也顾不得脸面这回事,不住地磕头:“老祖宗恕罪!还请老祖宗明鉴,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老奴绝不敢有!” “人老了,糊涂了。胆敢进献汉女,”太皇太后瞥了眼血色尽失的大夫人李氏,缓缓道,“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哀家就算打杀了你,曹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止不住的寒意上涌,老夫人清楚地知道,太皇太后没有诓骗于她。 这时候,什么求饶都不管用了,老夫人深深地趴伏在地上,被恐惧环绕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来:“老奴……求老祖宗开恩……” 满府女眷花容失色,李氏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并不管她,继续道:“哀家怜你年纪大了,堂前跪两个时辰便罢。都散了吧。” 谁也没有料到,李氏得幸逃过一劫,反倒是府里受人尊敬的老太君,威信尽失,脸面全无。 孙氏跪足了两个时辰,太皇太后回头叫了大夫诊治,说是老太君受了凉,寒气入体,需要好生将养。 长媳李氏同样卧病在床,至于府里中馈,谁来掌管,又是新的一轮争斗。 “哀家让她好好颐养天年,莫要cao劳了。”太皇太后微微笑着,拍了拍云琇的手,关切道,“太医把过脉没有?胎像如何?近来胃口可好?皇帝也是,惹得你受苦了……” “臣妾不苦。”云琇红着脸,话语被前来请安的康熙完完整整地听了去,“前有皇上待我好,后有老祖宗为臣妾出头,臣妾……甘之若饴。” 甘之若饴? 甘之若饴! 霎那间,皇帝心头酸酸软软的,夹杂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悦,竟是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梁九功又是牙酸又是高兴,小声叫了句:“万岁爷?” 太皇太后听闻动静,哈哈笑了起来,拉过云琇,慈和道:“看看,瞧给你乐的。哀家乏喽,先去歇了,让贵妃陪着你好好走走。” 闻言,云琇的脸愈发红彤彤的,康熙看在眼里,美在心里,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孙儿恭送皇玛嬷。” 眨眼间,碧波荡漾,郁郁葱葱的江南园林里边,只剩皇帝与贵妃二人。 “琹琹果真甘之若饴?” 云琇不答,默然片刻,笑着反问道:“皇上这是怀疑臣妾的真心?” 不等皇帝说话,她轻轻道:“经王氏一事,臣妾已然不再怀疑皇上的真心了。” 这话,真不是骗人。 他要给,她便接着,没什么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