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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的运输,以及前方的劫掠。这些在边界的西羌驻军,时不时就越境去别国劫掠一番。劫掠的目标并不大,在真正宣战前,他们不会去硬碰那些有正规守军的城池,只挑些荒野间的村落。而且楚国朝廷问责起来,他们也不会承认,只说这是楚国内部的盗匪,甚至反过来指责楚国国君治国无能。虽然实际上,几乎远在楚国都城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劫掠村庄,屠戮楚国百姓这些事就是西羌军队干的,但却因为忌惮西羌的军事实力,而不敢反驳。楚国只是个小国,并没有与西羌撕破脸皮叫板的实力。哪怕明知道西羌人的狼子野心,但总归迟一天开战是一天。于是,在楚国的沉默下,西羌的军队越来越嚣张,为了断绝被指认的可能,他们劫掠的村庄,绝不会留任何活口。杀一部分,再抓一部分。这是西羌军队的一贯做法,杀掉些骨头硬的,既能方便管理,也能杀鸡给猴看,让其余人老实下来。而被抓的这些人,则通通被运回皇城。常年的征战下,西羌虽然一直是战胜国,却也导致国内的青壮年极度短缺。但凡到了年龄的男子,通通都被征去当兵了,虽然物资粮草可以从别国劫掠,暂时不会缺少,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有劳动力来帮着修建城池或是耕种。于是,这些外族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西羌极度排外,外族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天生的低人一等,连平民都算不上,只能看做是与牲畜同等的奴隶。同样的,使唤这些外族人做事,也跟使唤牲畜无异,不用管他们伤病,也不用管他们死活。廉价又低贱。所以西羌的奴隶死亡率一直很高,累死病死,亦或是像白天那样,被西羌人当做活祭,去祭祀蛇神。这样大的损耗下,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外来人口来补充,这也是西羌军队频繁劫掠的原因。很不幸,这一回,劫掠的是封烨所在的这个村庄。封烨的父母都在西羌军队刚刚来到村庄时,在纷乱的马蹄和刀光下直接被杀了。封烨侥幸活了下来,和剩下来的其余人一起,被戴上镣铐,押送回了西羌皇城。从边境到皇城这一路,风霜雨雪,又死了一部分体质不好的,真正活着到西羌皇城的,也只有草棚内的这些人。又正巧赶上祭神仪式的开始,祭司便直接从这批新到的奴隶中选了一个。然后,剩下的没被选中的人,就是被烙上烙印,成为为西羌劳作的牛马。“其实咱们运气还是挺好的,起码咱们还活着。”吴毅总结道。“像白天那个被推下去的人你还记不记得?那是李婶家的二儿子,他家三个兄弟,被西羌的战马踩死一个,乱刀砍死一个,李婶夫妇路上又因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病死了,就剩他一个,好不容易到了皇城吧,又偏偏被祭司选中了。”吴毅拍了拍封烨的肩膀:“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歹命还在。”封烨沉默不语。他呆呆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听吴毅讲述时就是这么副表情,听完了还是这么副表情,连点反应都没有。吴毅见状,不由怀疑封烨不光是失忆,脑子也被打坏了。他又想伸手在封烨眼前晃晃,封烨的瞳孔因为突然凑近的物体而收缩了一下,他伸手将吴毅的手按下了。“运气?”封烨突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其实对于自己家人的死讯没什么感触,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原因,吴毅说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像是与他隔着一层。他没有任何真正置身其中的代入感,他甚至感觉那只是一个旁人口中的故事,或者说,一个背景。他为何来到此地的背景。这个背景倒也能自圆其说,封烨并没有怀疑吴毅的话,因为结合他这一天所见的,所经历的,确实是这样。他现在就是一个被掳来西羌的外族人,西羌人并不将他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只当他是低贱的奴隶。而且,他的死活也不能由自己做主,而是要靠吴毅口中的运气。全看别人心情决定的运气。这个本该中性的词,在封烨心中,突然变得有几分讽刺了起来。吴毅不知道封烨为什么会重复这个词,他也没有多问。他只是抱着腿,坐在封烨旁边的杂草上,叹气道:“也不知道天亮的时候西羌人会让我们去干什么,希望能分到个轻松点的活儿吧...”“轻松点的活儿?”封烨又问。吴毅正小心翼翼的侧躺在稻草上,他被烙印的位置是肩膀,所以现在只能侧着躺。他一边调整躺下的姿势一边解释道:“我听说有些修建城池的活儿,要我们每人扛一块那么大的石头...”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足有整个胸口那么大,以石块的密度来说,起码七八十斤。对比草棚中的人普遍瘦削的体型而言,不要说是扛,能不能搬起来都是两说。“还有帮着西羌人种庄稼的,虽然也累,天亮就得干活,天黑才能喘口气,但是起码比去修城池好。”“当然,最好的去处还是去伺候那些西羌的贵族。”吴毅说到这儿竟然露出了些许羡慕。但他随即就可惜道:“不过只有女眷才能去了,当当丫鬟奴婢,长得好看的,还可能被西羌的贵族看中,那就一步登天了,虽然没有名分,只是个姬妾,但起码再也不用挨饿和干苦力了。”“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当做祭品拉到那悬崖上喂蛇。”吴毅叹气道:“听说貌美的男人也可以,可惜咱两是没这个指望了。”毕竟无论是封烨还是他,相貌都很普通。封烨没有附和吴毅的话,他反而觉得吴毅的想法很奇怪。这算是什么一步登天?姬妾又怎么样,衣食不愁又怎么样,始终还是活在别人的喜怒下,只要对方稍有不快,就可以将你随意宰杀。吴毅说的三种去处,在封烨看来,都是一样的。他摸着颈侧上渐渐开始结痂的印记,只要烙着这个印记,无论是去做什么,本质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低贱,一样的命如草芥。空白的内心突然翻涌起难以言说的愤怒,在恐惧的色调之后,白天经历的一幕幕,九步崖的蛇群,烧红的烙铁,血与火将恐惧覆盖,化作赤红的火焰,在白纸上燃烧。封烨的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想要将颈侧上的烙印抓破,将其毁掉。碳化的伤口被撕扯露出底下新鲜的血rou,伤口又开始流血,疼痛最终让他住了手,也让他清醒了一点。毁掉这个印记也不会改变什么,甚至那些西羌人,还会给他重新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