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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掩不住的燥郁,“李贵,把他们带下去,熬药。” 李贵应诺。 裴元彻重新踏入内殿,嗓音低沉,“都出去。” 宫人们忙退下。 内殿顿时安静下来,掐丝珐琅花鸟香炉里燃着百合宫香,遮盖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药味,以及,血腥味。 裴元彻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 昨日夜里她还窝在他的怀中,眉眼温柔,笑意盈盈,转眼间,她便这般虚弱又安静的躺着…… 粗粝指腹轻抚在她冰凉的脸颊上,他压低眉眼,温声唤着,“沅沅。”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谧。 “孤今早离开的时候,答应给你买烧鸡的,孤买回来了,还热着的。” “还有,孤给你买了一支步摇,是南海珍珠制成的,孤觉着你戴着一定很好看。” “……”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地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她的手很冰,明明是盛夏七月,那冷意却直直的侵入皮肤里。 “那个老东西这般辱你,孤会替你讨个公道的。” 他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着,狭长的凤眸好似冰冷的深渊般,泛着寒意。 按照前世的情况,顺济帝明年就会薨逝—— 死法,对外说是突发急病。 所谓突发急病,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顺济帝为了一夜御三女,贪服壮-阳丹药,死于马上风。 反正都是要死的,他这个做儿子的,提早送他一程,让他体体面面的死,也算尽了孝道。 这一日,裴元彻衣不解带,守了顾沅整整一夜。 翌日清早,他报病,没去早朝。 顺济帝特命人送来一堆贵重补品,让他好好养病,保重身体。 裴元彻叩谢隆恩,暗地里将那些补品喂了狗。 这般又过了两日,直到第三日,顾沅还没醒来。 整个瑶光殿,乃至东宫,皆笼着一片肃杀之色。 御医们在殿外跪了一地,脸色灰败。 秋霜战战兢兢地送药,放在桌几上,偷偷瞥了一眼床边那个高大又尽显孤冷的身影,心底叹口气,又战战兢兢地退下。 像之前一样,裴元彻伸手拿起药碗,先灌了一口,然后俯身,一点一点的渡进顾沅的口中。 一口又一口,也不觉得苦涩。 等一碗药喂完,他拿着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嘴角,低声道,“还不醒么。” 他眼底泛起猩红的煞气,薄唇却是扬着的,语气轻柔的哄着她一般,“你一定会醒的,肯定是那些庸医无能,孤去杀了他们,再换些医术高明的。” 将帕子放在一侧,他起身往外走。 刚走两步,衣袖忽觉一阵牵扯。 裴元彻宽厚的背陡然僵住。 他徐徐的垂下眸,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拉着袍袖的一角。 她醒了。 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涌遍全身,他转过身,看着床上缓缓苏醒的人,眼角泛红,双拳紧握。 好半晌,才低哑的唤了声,“沅沅。” 床上的人依旧躺着,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他。 宛若琉璃般,耀耀生辉。 裴元彻心口温热,坐到她身旁,满是关怀的凝视着她,“你现在感觉如何?” 他声音都放得很轻,小心翼翼的,唯恐大点声就会吓到她。 顾沅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年轻,英俊,高大,双眸是热忱而纯粹的爱意,如炽热的火焰,快要将她融化。 他也狼狈,英挺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累,眼窝深陷,下巴也冒出一圈青色胡茬。 他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守了她整整三个晚上。 这些,她都知道。 这三日,她的意识躲在躯壳中,能听到他与她说的每一句话,能感受到他的焦急与悲伤,可她……却不想苏醒。 她脑子很乱,乱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记得,她明明是死了的。 在她二十六岁那年,在她与裴元彻第一个孩子的忌日里,她饮了一杯鸩酒,选择解脱。 可她怎么又活了过来? 重新回到了十六岁,再一次嫁给了裴元彻,成了这东宫太子妃。 前世种种,与这辈子的种种,两拨记忆,在她的大脑中交错闪现,像是一团混乱交错的丝线。 她记得前世,裴元彻毁了她的名节,她与文明晏逃跑,被他抓了回来。 她想一死了之,他将她压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警告她,“你若敢死,孤会让你的父母兄嫂,或者你的文哥哥,与你一同陪葬。孤说到做到的,你不信,尽可以试试。” 她不敢试,裴元彻就是个疯子,她不能拿亲人与无辜之人的性命去冒险。 她自暴自弃的想,既然他想娶她,那就娶吧。 她嫁给了他,在新婚夜,她发现她怀孕了。 孩子,便是在那一个噩梦般的夜晚留下的。 那一刻,她捂着小腹,心情很复杂,复杂到无法言喻。 裴元彻气得脸都绿了,质问她,这个孩子是她与文明晏的孽种么。 她只觉得可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报复的心理,对他道,“是啊。” 她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样子。 他拳头捏得很紧很紧,狠狠地朝她砸来。 她以为他要打她,平静的闭上眼睛,心道,打吧打吧,最好打死她,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 但拳头没落在她身上,而是用力的砸在床边。 “砰”的一声,那精致的雕着龙凤的床柱,裂开了一大块。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答流出。 他恨得眼睛发红,抱着她,发疯般吻着她,占有着,掠夺着。 比那个风雨大作的中秋夜,更加狠辣。 之后过了段日子,他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了下来,待她浓情蜜意,温声细语。 直到有一天,他端来了一碗药。 他温柔的诱哄着她,“沅沅,喝下这碗药,我们重新开始。” 那是一碗堕胎药。 她颤抖着打翻那碗药,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滚。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眸中是疯狂的执着,又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这药是孤特地找人配的,对身子损害很小。咱们再好好调养,还是会有孩子的……属于我们俩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他癫狂的眼神,让她害怕。 最后那碗药,她以死相逼,到底没喝下去。 她原以为,他该死心了。 不曾想,她听到了文明晏的死讯。 人一派去儋州,就死在了半路,说是巧合,简直巧合得过分。 她毫不怀疑,裴元彻干得出这事。 他就是个疯子,杀个人而已,对他来说算什么。 他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