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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三位变着法来求恩宠的小妾,后是强打精神看完一份军情,等万事办妥,打着哈欠要往床上倒时,一声笛音蓦然破窗而入,震得他一个激灵。 什么破笛,吹得跟哭丧一样。 褚晏皱着眉头忍了会儿,忍不下去,放声叫来小厮:“外面是谁在吹丧?” 小厮:“?” 褚晏纠正:“……吹笛。” 小厮领会过来,忙道:“四爷稍等,估计是后院的哪位小娘子,小的这就去解决了!” 林雁玉一曲吹罢,闻汀小筑外还是无甚动静,想了想,铆足力气又开始重吹一曲。 这一曲,较之先前更低迷哀怨,黯然销魂,实在把她这十年来、尤其是这小半年来的心事倾吐得淋漓尽致,以至乐曲不及过半,人便已潸然泪下。 明月皎皎,秋风萧萧,亭中美人垂泪吹笛,正在楚楚可怜之处,却听一人喝道:“那边那边,干什么呢!” 林雁玉一震,笛音骤停。 转头看去,一小厮提着灯笼火急火燎地赶来,两人打过照面后,小厮撇着眉道:“唉哟,我说表姑娘,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跑来这吹笛干什么?” 林雁玉脸上一热,不及回答,小厮往后面指去:“墙那边就是四爷的院子,这两日他忙得焦头烂额,披星戴月,刚刚好不容易能歇下,又给您这……唉!” 小厮越想越匪夷所思,实在不明白这表姑娘今夜唱的到底哪一出,就算是心中有愁,夜不能寐,要寄情于声,也该自去她那后院里吹去,跑来这地段折腾人,那不是存心找茬么! 林雁玉面红耳赤,热泪还挂在脸上,更显狼狈至极:“对不住,我……” 小厮瞧她这模样,也是感觉可怜,摆摆手,解释道:“这个湖心亭,一边住着府上的四爷,一边住着大郎君,眼下还有帝姬也歇在那儿,寻常时候,外人都不该来的,更何况是大半夜,这万一冲撞了,我们这些小的也担待不起啊。” 林雁玉张口结舌,越听越有颜面扫地之感,所谓“外人不该来”“小的担待不起”,话里话外不就是影射她不是府上人,寄人篱下,不守规矩么? 林雁玉无地自厝,用力把脸上泪痕揩去,哽声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这就走。” 小厮重又看她一眼,然而终究没有多言,“诶”一声,掉头便去了。 亭外湖风沁凉入骨,细密如针,再无一丝清爽之意,林雁玉攥着玉屏笛,压着怒火,含恨朝闻汀小筑的方向看去。 碰巧前去探风的丫鬟再次返回。 “姑娘,你……” 丫鬟被林雁玉此刻的表情所惊,然而还没问完,便给林雁玉打断:“有动静了吗?” 丫鬟默了默,道:“有了。” 林雁玉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便欲赶去截人,丫鬟忙不迭把她拦住:“姑娘姑娘,我话还没说完,那动静是……” 林雁玉不耐烦道:“是什么?” 丫鬟道:“是主屋里……叫水了。” 林雁玉驻足,蹙眉道:“叫水?什么意思?” 丫鬟尴尬道:“就是……大郎君和帝姬刚刚,那个了呀……” ※ 次日,云澜苑上房。 林雁玉依旧跪坐在文老太君榻前的那块蒲团上给她揉腿,但这一次,揉得漫不经心。 文老太君默不作声把自个那条腿抽回来,笑着道:“怎么今日瞧着,很是憔悴哪?” 林雁玉有苦难言,强笑道:“没有……” 文老太君端详着她,欲言又止。 昨夜闻汀小筑那边,她自然也有眼线盯着的,叫水一事不提,林雁玉跑去湖心亭里吹笛,最后被褚晏派小厮喝退的细节,亦有人给她汇报得清清楚楚。 原本以为是个八面玲珑、心思细腻的姑娘,怎么实际行动起来,就像缺根弦了一样? 文老太君心中叹息,看林雁玉的眼神多了两分遗憾,便欲宽慰一二,丫鬟打帘来报,嘉仪帝姬又来请安了。 这日陪在上房的仍旧是周氏。 一行人互相见礼过后,容央照旧去文老太君身边坐下,林雁玉跪坐在斜对面,眼一抬,脸色顿时一变。 容央今日绾着高高的朝天髻,纤长白皙的脖颈无一丝头发遮挡,银镶琉璃一珠耳环摇曳的地方,正贴着下颌底下,而下颌底下,赫然是一块暗红的淤青。 有劳昨夜丫鬟顺着“叫水”一事提点,林雁玉现在十分明白,眼前的这块淤青,绝非彼淤青。 心脏蓦然像被尖利的爪挠过,林雁玉绷紧脸,僵硬地转开视线。 文老太君何其眼尖,自然也早把这一处细节看进了眼中去,笑着跟容央东拉西扯,有意避开昨夜的话题。 容央任她拉扯,等她拉得差不多了,方慢慢道:“奶奶今日再给我说一些驸马小时候的事吧。” 文老太君愣了愣:“嗯?” 容央微笑:“就是小时候驸马和雁玉的事呀。我原本一直觉得,驸马是一个特别无趣、特别不解风情的人,昨天听你们聊,才知道他原来有那么多可爱的地方,回去后,越想越有意思,可惜呢,到底没有听够,所以今天来,还想再多听一些。” 文老太君显然意外,把细细的双眼尽量瞪大起来,容央歪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洗耳恭听。 文老太君敛神:“哦,那个……” 眼神闪烁,把嘴张开,话至喉间,猛地惊觉根没料——就褚怿和林雁玉那屈指可数的事儿,早在昨天就给她俩边讲边编地掰扯完了,这档口还从哪儿讲去? 文老太君心念电转,把雁玉捕入网里:“雁玉,你来说。” “……”林雁玉正黯然地走着神,闻言明显一愣。 文老太君笑着提醒:“殿下想听你和悦卿小时候的事,你……再说说呗。” 林雁玉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央,容央蔼然笑着,静等她开口,林雁玉局促地敛回视线,想了想,重振旗鼓道:“十岁生辰那天,悦卿哥哥来我家中做客,在后院玩时,陪我一起投壶,但是我太笨,怎么投也投不进去,后来……” “后来,驸马就从后面握住你的手,低着头,手把手地教你投。最后,你明明投中了,他却还笑你傻气,边上的那些小孩都说他是故意的,越说你傻,他就越有机会再教你投……”容央笑眯眯的,“这个昨天说过了。” “……” 周氏和文老太君眼看别处,林雁玉白着脸愣在那儿,缓过神后,继续道:“十一岁那年夏天,我来府上玩,碰巧悦卿哥哥的朋友也在,有一个一看见我,就……” “就上来跟你搭讪,把驸马气得不轻,练武场上切磋时,打得那位朋友满地找牙的……这个昨天也说过了。” 容央颦眉,不满意道:“雁玉,你要认真地讲,不能敷衍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