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言情小说 - 海上无花也怜侬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似令伤疤重复愈合了似的,刺痒感蔓延下去,愈发鼓胀,“也会这样吗?”

    “我不能肯定。”吴祖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了,“但我想,不是现在。”

    “什么?”蒲郁忽然抬眸。垂首却上看,以天真姿态,对男人——至少是他几乎有绝对的致命力。

    “我说,你还不了解男人。”

    蒲郁还未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跌了下去,跌下去。并不软和而是坚硬的山洞里,你看不见,但能听见、闻到、感觉到。她柔韧无限度似的,任意翻转,碰硬有回响。

    洞壁似乎有虱子,细细密密爬过来,钻到她深处。它们啃噬,扯咬,扎头往心里去。它们听见她说我爱你。

    “二哥呢?”

    自背后而来顶撞发了狠,她扶住铜杆,“二哥没有吗?”

    紊乱的气息与含糊的吻同时来她耳边。没听清,但她以为是想要的答案。

    ……

    天蒙蒙亮的早晨,蒲郁听见敲门声,何妈恭敬道:“小郁师傅,先生让我来叫你。要是你还想睡一会儿,我半个时辰后再来。”

    “不用,我起来了——”蒲郁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不行。也许人会有很多假面,可总要在什么地方做自己。他要求她表露,她亦不再避讳。

    何妈道:“小郁师傅,那我进来了。”

    蒲郁忙拎起被褥裹在身前。何妈走进来,视线很妥当地放低,没有直视她。

    何妈把盛了温水的铜盆置于架上,又分别叠放毛巾和换洗的衣裳。“小郁师傅想在房里用早餐的话,我可以送过来。”

    蒲郁难以适应这样的状况,道:“不麻烦了,我得走了。”

    “车备好了,先生吩咐小刘司机送您过去。”

    “先生人呢?”

    “已经出门了。”

    蒲郁不好问下去,客气地打发了何妈,起床梳洗。浑身拆骨散架了似的,不知二哥发了什么疯,反常态的粗暴不说,还不止一回。最后她欲哭不哭地央求,他才肯放过。

    或许和之前在他身上闻到的血腥气有关。在那样的地方待久了,人总有点儿神经质。

    也根本,她就是有这样的倾向、嗜好。痛到不能痛,淋漓尽致,畅快无比。

    这段时间,刑讯科人员日夜轮班施刑审问,辅以医生维持生命,但周远达始终不交代。他还宣称,“你们不会懂武士的荣光,为天皇鞠躬尽瘁是我一生的使命!”

    吴祖清这两年也审过一些日本特务,还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他思索一番,倒真的重温了日本史。

    与世界诸国相似,日本君主最早起源于神话传说。经镰仓幕府、战国乱世,到明治时代广称为天皇。始终具有万世一系的说法,神性从未改变。(也可以说,让天皇作为神的象征,是历代实权者的统治手段。)[27]

    区别在于,中国皇帝的神性早前便削弱了,人们称天子。儒家亦讲“齐家治国平天下”,士大夫文化影响至深,入仕途是人生上上签。武将的典故广为流传,说的也是“精忠报国”,为朝廷、为社稷。改朝换代、农民起义更是有的。到清末国民革命,人们逐渐有了“民族”概念。文明的车轮让普罗大众愈来愈难以将锚点对准天子本身。

    不同的文化背景,一个人很难去真正理解另一个人。吴祖清不容易理解武士精神,可若是将“天皇”换作“组织”,似乎就说得通了。

    是日,蒲郁还在熟睡。文苓通宵的牌局散场,在食店得到新消息,不想打扰也得打扰吴祖清的辰光了。

    吴祖清穿着睡袍去回廊尽头的房间,吸烟提神,“昨晚逮到的两个钉子有情况了?”

    “算是——有三个,现场死了一个,那个人是中国人。”文苓说完自己也吸了口气。

    吴祖清皱眉,“具体?”

    “挨个儿的那个,笑话刑讯科的人来着,说什么自己人也杀。”文苓嫌恶道,“他们太张狂了。”

    “到底是不是?”

    “应该是真的,法医说死的人应该未及弱冠。我推测——他是被选中培养的。民国三年,日本强占青岛的时候,收了大批劳工、童工。”

    吴祖清抬手示意暂停,“你想说,他并非主动投日。”

    “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一个中国人,便不止一个。他们每一步都是阴谋,不仅把日本人培养成中国人,还给中国人‘下降头’。”

    吴祖清想了想说:“你应该知道如果能与中国人混淆的钉子不在少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尽快查清,呈报给南京。”

    吴祖清点头,过了会儿,问:“你最近还好?”

    文苓笑笑,“多谢祖清同志关心,彼此彼此。”

    第四十四章

    有信仰也好,以死为荣也好,是人总有弱点。

    吴祖清巡视过后,打算从至今还未怎么说话的钉子切入。他捧着本关于日本战国时代的日文书,状似温和道:“战国大名你比较偏向哪一位?”

    无人回应,吴祖清唱独角戏,“无名无姓没个称呼,不好说话,叫你阿丙啰?阿丙,或者你问我,我比较偏向哪一位?”

    阿丙嗫嚅,却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吴祖清对下属道:“给他喝口水。”

    水几乎从脸上倾倒而去,阿丙贪婪地长大嘴巴,喝到呛声。他偏头在肩膀上揩去水迹,喑哑地说了句日语,“没用的。”

    看对方喝水的样子就知道不完全是求死的人,有突破的必要。古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吴祖清静默片刻,索性也说日语,还带敬语,“没用的,为什么?”

    阿丙脸色微变,“你会说我们的话?”

    “你们能说中国话,我们为什么不能说日本话?”

    “所以你真的能看懂手上的书?”

    吴祖清把书反过来给阿丙看了看内页,“大概字面意思还是懂的。”

    阿丙敌视而疑虑地盯住他,“你很谦虚嘛。”

    “很遗憾,我并不是谦虚的人。”

    阿丙瘪了瘪唇,颇有些突兀地说:“你敬佩织田信长对吗?”

    吴祖清打了个响指,“正答。”

    “丰臣秀吉,我敬佩的战国名将。”

    丰臣秀吉出身贫苦,据说曾是谋求武士职位的浪人,后为织田信长器重,成为其麾下名将。织田信长过世后,丰臣秀吉在内部斗争中取胜,与各氏大名对抗,最终一统天下。

    无论哪个角度的喜好都是一种信号,吴祖清在阿丙伤痕累累的脸上寻找确证。

    阿丙又道,“这件事上,我不会说谎。”

    吴祖清笑了下,似自嘲,“你看穿我了。”

    “我们是帝国千挑万选的菁英,实力远在你们的情报组织之上。”阿丙无不自豪地说。

    “我承认,确实。”吴祖清合上书,暗中将对方的注意力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