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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脸色发白。 “裴大人,你瞧, 我果然……靠着我自己,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公主握住栏杆, 盯着她,眼睛有点发红:“我其实一直记着,当初是裴大人一直陪着我、安慰我……你,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我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裴沐惊讶地看着这位殿下,半晌,她摇头笑道:“是我小看殿下了。我没有什么愿望,殿下保重自己便好。” “保重……” 公主喃喃一句,重重点头,显出一种下定决心的神色:“好,我会保重。” 长平离开后,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无人与她说话,那寂静就是无声的压力。 裴沐默默忍耐着。总归也忍不了多久了。 她的待遇还不错,单独一间牢房,狱卒对她也客客气气的。她寻思着,应当是她受宠时的余威犹在,这些人还摸不清该怎么对待她。 这样也不错,免去皮rou之苦。 她被穿戴上手镣和脚镣,没什么事做,就坐在牢里发呆。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能看见天光。当她望着外头云聚云散时,她恍惚会有种熟悉的错觉,以为自己曾经陪谁一同看过类似的景象。 但她明明从来没有经历过。 牢里没有餐饭,只以每日一粒元气丹作为代替。如此,既饿不死,又能防止恢复力量逃跑,还能免去五谷轮回之扰。 裴沐会自己在牢里走一走,尽量伸伸胳膊、踢踢腿。每当这时,门口看守的狱卒就会面面相觑,露出犹豫的神情,像是思考要不要阻止她。 每隔一会儿,裴沐会问他们:“哎,姜月章说要将我亲自问斩,他定好什么时候没?” 如此大胆肆意的问题,狱卒当然不敢回答。 裴沐就只能自己无聊地转来转去,又安慰自己:忍到明天就好了。 她已经能感觉到身上的热度,察觉到头晕;心跳也在变慢。她的身体……正在为了次日的假死而全力以赴地做好准备。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布置顺利,能让她“死”后被安安生生地运出去。 如果姜月章一直不来,那正好乐得清闲,她也不用费心理他。 但这一天晚上,姜月章来了。 他毕竟还是来了。 牢里很冷,不像宫里有奢侈的地暖。裴沐有些昏昏沉沉地靠着墙,身上时冷时热。她听见身后有动静的时候,窗外正好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她忙着对流星许愿“希望明天一切顺利”,也不管民间传说扫把星只会带来霉运。 所以,她没空转头,更没空搭理背后的人。 那人在外头站了许久,才哑声吩咐:“都下去。” 护卫担忧:“可陛下,裴逆凶狠……” “退下!”他陡然暴怒起来。 人们噤声而退。 裴沐听见了,不禁笑了一声。她勉力回头,轻声说:“你对他们好些,人家也是真的关心你。怎么你们当人上人的,总对旁人这样趾高气扬?” 夜深了,牢里亮了灯火。不是那种精致的无烟灯,就是普通的灯火;每当寒风吹过,那小小的火焰就瑟缩几下,摇摇欲坠,看着真是可怜。 姜月章的面容就被这微弱的灯火照亮。可他也只被照亮了一部分,在动荡的光影之下,他看上去反而更加阴沉了。 他直直地盯着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归沐苓,你背后还有谁在指使。”他开口说话,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将你知道的六国余孽全都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 裴沐心想,还说什么?她知道的那些不听话的刺儿头,不都给她设计,一一拔除了么?这些天多半已经血流成河。 至于剩下的那些听话的人么…… 她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张口却不住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咳……”她捂嘴咳嗽,手上镣铐碰撞作响。 ――当啷。 姜月章不觉抓住了冰冷粗糙的金属栅栏。 他握得那么紧,光影明灭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矛盾而凄厉的神情。就像是他必须如此用力地抓住什么,才能勉力阻止自己开口。 但裴沐只垂首掩唇,不曾正眼看他。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她总算顺了气,声音有些虚弱,“姜月章,你杀了我吧。” “你……!裴沐……归沐苓,归沐苓!” 他勃然作色,重重一捶栏杆,敲得四周一片金属回音。那回音跌跌撞撞跑出了好远,像很寂寞似的。 “朕,朕……我想了你那么多年,你究竟有没有心?!”他咬着牙,终于忍不住满心愤恨。那阴郁的怒火朝她汹涌而来,却又像是他对自己的怨恨:为何到了现在,还是忍不住来看她,忍不住来质问她? ……就像他期望得到什么不同的答案一样。 裴沐靠着墙,略睁着眼,平静地望着他。此时分明是她为阶下囚、他是堂上人,可不知怎么地,她却怜悯起他来。 “姜月章,我不也陪了你这么久?当年为你落崖是真的,这七年的陪伴是真的,那我真心假意,又有何关系,咳咳……算起来,我觉得自己还亏了呢。” 她轻笑一声,又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帝王死死地握着栏杆,浑然不顾掌心被刺破,鲜血滴滴流下。 “呵,呵呵……好好好,你是说,朕还占了你便宜不成?” 他禁不住地冷笑,怒火被推高到了极点,连那点心痛都全都烧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裴卿啊裴卿,你看着朕为你伤神、为你后宫空虚,放纵宠爱于你……你心中必定很是得意了?” “你拿着朕的赏赐、用着朕给你的便利,都做了些什么?全都拿去养那些六国余孽,好去颠覆朕的江山,甚至要取了朕的性命――是不是!” 哐啷――! 盛怒之下,他扬手砸来一样什么东西。裴沐实在虚弱,避之不及,只能勉强躲一下,面颊却还是被那样尖利的东西擦出了血痕。 ……那是一个铜质烛台,一头尖尖,若方才她给砸了个正着,恐怕脑袋上得开个血洞。 “嘶……” 裴沐摸了一下脸,摸出一点血。因为疼痛,她微微蹙了眉,这才抬眼看着姜月章。 然后,她又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姜月章攥紧双手。他也像愣住了,那些愤怒都倏然冻结;他盯着她脸上的伤,略睁大了眼,却还没能仔细看,就见她转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沐,我……” 他怔怔开口,却又立刻闭嘴。那句本能的关心、慌乱的歉意,几乎都要脱口而出――还好他按捺住了。 又因为这种止不住的关注,而使他更加怨恨自身的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住平静,还有那状似冷漠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