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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那副苦笑的脸,“劝你一句,人生聚散无常,想开点儿好。” 话已至此,我索性认了:“虽然此生无缘,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的。” 他不以为然道:“你这么说是你不懂男人,男人最是自私自大,若是真心待你岂会容你与别个男人朝夕相对?”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算男人!”我朝他吼道。这话说得极重。可他说煜哥哥的话就不重吗?若如他所说,那桓儿算什么呢?我被迫进宫,舍弃了朝夕相伴,为了他的前途跟这个不相干的男人整日待在一处,又算什么呢? “当你拥有许多的时候,你是看不清自己和别人的,非得失去了一些东西,甚至所剩无几以后,你才能看清生活本来的模样。”石韫收起他的苦笑,认真地对我说。 我忍不住啜泣。 “你哭什么?”他问。 “我哭命运不公啊。我做错了什么?你又做错了什么?我们为何要受苦受罪受人轻贱?”我说。 “命运何曾公正过?”他说,仍是苦笑,“生于世间者皆为罪人,活这一世皆为赎罪。受的苦越多,赎的罪便越多。罪全赎完了,便可去往极乐了。” “我一深闺女子有什么罪?”我不喜欢他这话,反驳道。 “你未婚而有孕不是罪?你们卢家越俎代庖,篡权夺位不是罪?”他平静地反问我。 “那你呢?你是个善心人。你有什么罪?”我问他。 “我生于天家,万民之苦皆是天家之罪。”他叹道。 我忽然一阵心酸,不敢看他怆然的神色。如果说他的兄弟们是因为贪求皇位而身死名灭,那他从未动过心思,为什么也要受到牵连?他母妃当众摔死,他一夕致残,难道真是意外? 我走到石韫近前,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轻轻地将头倚靠在我肩上。 翟煜迎娶公主之后许久没有进过宫。第二年汾阳公主给翟煜诞下一个女儿,又隔了三年终于诞下一个儿子。 翟煜是个谨慎的人,待到儿子满了周岁,他才进宫见我。隔了几年的时光再见到翟煜,我竟觉得极度陌生。他胖了不少,仪态举止全然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年少情意终究一去不返了。他似乎存了与我重续前缘的心思,被我婉拒了。 我对他说:“所谓名正方才言顺。奉瑗是陛下之妻,翟大人是陛下之臣。奉瑗记得住,大人也别忘了。” 翟煜定定看看我,许久,冷哼一声,讪讪离去。 从那之后,翟煜进宫只见太后,再不见我。 再见又是经年。 晃眼之间桓儿已长到十岁。 石韫沉疴不起,御医只会摇头。我知道他要熬不住了。 为了不出任何纰漏,翟煜在卢太后的支持下带羽林军夜入宫禁,包围了宣华殿,说是保护陛下,实是催石韫速死。 我实在看不过去,带着桓儿走出殿外。 翟煜让羽林军退到墙外,偌大的殿外回廊之下,空空荡荡只有我、翟煜和桓儿三人。我们三人本该是一家人。 “他只剩一口气而已,你就等不及了吗?”我质问道。 “你们不过是假夫妻。瑗妹,你不是假戏唱久当成真了吧?”翟煜摸摸桓儿的头,随口应道。 “我们不是假夫妻。我的确当了真,爱了他。”我惊讶自己竟能直截了当说出那个‘爱’字。 “你不是说过,这辈子不会再爱别的男人?”他那神情,是嘲讽吗? “我是说过这话,可人是会变的,就像你说我们会一辈子厮守,不是也没做到?”我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石韫的苦笑。 “可我爱你的心,从未改变。”他趋身欲牵我手。 “呵,你说的不对,是你不爱我的心从未改变。我会变,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你其实并不爱我。”我侧身避过他的手,“就算石韫胆小、平庸、残疾,我也愿意爱他。这一次,我不会变,因为,他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是真的。而你,都是假的。所有的好,全是假的。既然你们俩同样的一无是处,我情愿爱他,至少他还比你多出一样——诚实。”我面对翟煜,清清楚楚地说。 “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好!”翟煜急欲辩白。 “多么可笑,你的才智总要通过谎言来展现。我佩服你的才智,正如我憎恶你的谎言。”我笑了,笑得不苦,只是冷淡。 “女人太死心眼,是得不到幸福的。”顿了一瞬,翟煜的神情也冷淡起来。 “能不能幸福,是命。至少痛也要痛个明白。我不想活在幸福的海市蜃楼里。”我将眼神越过翟煜,看向远处。 “女人哪一个不是活在海市蜃楼里?荣华富贵本身就是海市蜃楼,可人们还都义无反顾地往里冲,因为虚幻的幸福也是幸福。”他终于露出他无情的本来面目。 “我终于明白了。当年你不选两个jiejie选我,是因为我并非夫人亲生,我虽然也是卢家女儿却是最好摆布的。我以为你不选嫡出的两个jiejie是因为你爱我,不介意我是庶出。其实,你根本谁都不爱。你是天下第一自私之人。”我大笑起来——笑自己也笑那些过往。 “我翟煜是天下第一有为之人,青史留名,万人敬仰!”他被激怒了,“卢奉瑗,你让开!” 我作势闪身,却猛然出手扯过石桓,抽出一把薄亮的匕首横在儿子脖颈上。“你多年苦心经营,不就为了让桓儿坐那个位子吗?如果桓儿死了,你就白忙活了。” “你疯了!桓儿也是你的儿子。”翟煜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难怪人人都说女人是不可信的,你为了一个残废的男人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吗?” “我当年为了你,不是连一切都舍弃了吗?不是因为我是女人,而是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爱谁,谁就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我当年是怎么死心塌地对你的,我今天就怎么死心塌地对他。所以,你让开吧,把你的人一齐带走,告诉他们,皇帝陛下还没死呢。” “瑗妹,你不要胡闹。我念在旧日情分,将来会给你留下一席之地的。”翟煜缓言道。 一席之地?不,从我拥抱石韫的那天起,我就背叛了翟煜。他是曹cao心性的人——只许我负人,不许人负我。 我挟着桓儿退入宣华殿,把殿门重重关上。 桓儿受了惊吓,我一松手,他便蹲在地上哭。 我顾不得管桓儿,急忙跑到石韫跟前。他从床上跌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我让他枕在我腿上,轻唤道:“石韫,你听见吗?”见他不应,我哭起来。 “我快死了是不是?”他没睁眼,弱弱地应道:“奉瑗,你别哭了,应该笑,因为我的罪终于赎完了。” “该赎罪的是我,是卢家和翟家,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