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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罢,屏障外头没有出声,沈宁轻缓的声音带了点沙哑,“你的箫声很温柔,”好似知道她的心病在极力抚慰她一般,“我很喜欢,谢谢。” 外头没有声音,好似只有淡淡一声轻呼。 不久那人又吹奏了一曲忆春朝。沈宁静静地听着,缓缓陷入了睡眠。 自那以后,每日晌午那吹箫的就会到她的屋里来吹奏两曲。沈宁倒也并不拒绝,反而每回是安静地听着。只有一日她觉箫声敷衍,顿时怒火冲了上来,厉声让那人离开。 吹箫者沉默了片刻,才低哑地道:“请夫人息怒。” 沈宁又冷静过来,羞愧地道:“是我对不住。” “不,是在下的错,方才是在下走了神,还请夫人莫要怪罪。”与轻柔箫声不同,这男子的声间粗哑得如同吞了炭般。 沈宁沮丧道:“你走罢。” 隔了一会才隐隐听到一声轻叹,外头窸窸窣窣地离去。 只是翌日那人又来了,依旧为沈宁吹箫,沈宁也没多说什么。 隔几日,皇帝调集的西路军如期而至。大军在边境会师,皇弟慎亲王与诚亲王、诸内大臣、中路西路各将领随军从征,东聿衡与各参与军务者再三商议,决定突袭克蒙要塞鲁怙,事成兵分两路,一路往西截堵那加援军,一路往东与黄陵大军成包围之势围剿努儿瓴。 大军意欲明日一早出征,东聿衡在大帐中休憩片刻,却在犹豫是否将沈宁带在身边。她大病未愈,郁症未除,怕是受不了行军途中颠簸艰苦,但思及她又将不在身边,心头总是不安。 身为一国之君,他自幼见惯奇珍异宝,向来不觉御宝阁里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有何珍贵,不过手中玩物罢了。然而他失而复得这妇人,每日却惶惶不安,想把她锁在深宅大院等他归来却怕她闷着;想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又怕她累着,她每日胖了瘦了喜了怒了他都要看个仔细,再夜也要见她一面才觉安心。 他终于明白了守财奴的心思。如今的他也成了吝啬的主人,一心要将怀中宝贝藏在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谁也不许觊觎。 还是带她去罢。东聿衡沉沉一叹,正欲吩咐万福准备一驾备软榻的马车供沈宁乘坐,却听得外头传来一传令兵略带喘息的声音,“启禀陛下,白州急报!” 皇帝眉头一跳,“宣。” 万福将人引入帐中,传令兵叩了头,旋即焦急地对皇帝道:“陛下,睿妃娘娘失踪了!” 东聿衡腾地站了起来。 第78章 皇帝策马急驰回到白州,城中已被黑甲军统领徐翰亲率黑甲军封锁城门,他入了城,立即阴沉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翰与张知州跪在地下冷汗涔涔,徐翰道:“娘娘今日兴致好些,出了屋子到后花园游玩,却只许张夫人与潋艳姑娘陪同,奴才派人守在外头眼皮直跳,故而遣人送了茶水进去,不久那奴婢一声惊呼,奴才立刻闯进园中,却发现张夫人与潋艳晕倒在地,娘娘……不知所踪。” “混帐东西!”又是花园!又是花园!往后他定不让她再去花园一步! “奴才罪该万死!”徐翰急急道,“奴才发现娘娘失踪,立即让人封锁了宅门与城门,并且唤醒了张夫人与潋艳姑娘后,得知……” “得知什么?” “得知……是睿妃娘娘打晕了他们。”张知州战战兢兢地接了口。 皇帝下颚紧绷,额上青筋暴出。她居然还敢逃! “陛下,娘娘一身华服,在宅院走动也是显眼,如若出城定要换装,奴才发现得早,故而奴才斗胆认为娘娘还藏在城中。” “那便挨家挨户地找!”东聿衡咬牙切齿,“挖地三尺地找!” 徐翰不敢说他已派人找过一遍,立刻领旨再加派人守全城搜寻。 东聿衡犹嫌不够,将驻军也调遣进来,一时如潮水般的士兵涌入城中,甲胄摩擦之声干脆整齐,黑鸦鸦的都是人头。白州百姓人心惶惶,完全不知官家为何如此大的阵势。 “陛下,将士们都不知娘娘尊容,却该如何寻找?”张知州问道。 “娘娘因病削瘦,把城中所有瘦弱女子全都带来见朕。千金小姐至街边乞儿,不许放过一个!” “是!” 皇帝登上塔楼,阴沉地注视着密密麻麻的士兵跑入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搜寻沈宁。他紧抓着木头的栏杆,几乎生生掐下一块来。 白州百姓有大胆的偷瞄塔楼,见了紫色行服上的双龙吐珠图纹,立刻知是当今皇帝陛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急忙告知身边诸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得知天子御驾亲临,都揣测是否捉拿朝廷要犯,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随着天色逐渐阴暗,抓来形形色色的女子却惟独不是他又爱又恨的人儿,皇帝愈发临近爆发边缘。夜幕降临,士兵带来最后一批害怕不已的女子,东聿衡一一细细打量,最终一无所获时,他愤怒地一掌拍在栏杆上,掌印竟应声嵌入了实木中。 “再找!”他怒喝道。 张知州畏畏缩缩地上前,“陛下,天色已暗,将士们怕也不能仔细寻人,不如明日再……” “废话少说!”东聿衡将其喝退,站在栏前竭力克制自己心头紊乱,当初听她染上花疹还可强行镇定,如今她擅自逃跑竟就能让他提心吊胆,他也是愈发能耐了! 沉沉吐息两口,皇帝凝视前方神情凝重地沉思了许久,随后他身形一动,召来万福,“去把平日里伺候娘娘的奴才都押至刑场,除却黄发垂髫,不,只除总角稚儿,全城人等都到刑场去,一个也不许漏下!”边城总是人口稀少,白州兼辖区统共两万余户,一城大抵八千户。 万福心忧皇帝所想,但见主子脸色也不敢多言,躬身领命。 一个时辰后,白州北门刑场火光通明,全城百姓都被聚集于此,甚至连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也被带了出来,哭哭啼啼地扑在奶娘怀里,也有婴儿在娘亲怀里大声啼哭,一时搅得人心惶惶,刑场上头跪着两排犯人,知州夫人与小姐竟然也赫赫在列。惟有知情者才知这些全是睿妃院里的奴才。 张夫人院中的小丫头板儿站在底下,握着旁边刚来两天的粗使丫鬟小巧的手,浑身瑟瑟发抖,想哭又不敢哭,“小巧,小巧,怎么办,怎么办,画儿要死了,夫人和小姐也要死了!” 小巧忧心忡忡地看向刑台,也不知是在劝板儿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广德皇帝策马而来,大步流星走到刑审台上。底下顿时鸦雀无声,连啼哭的幼儿都被母亲捂住了嘴。东聿衡面无表情地睥睨众生,浑身散发的寒气令人不敢靠近。张知州甚至不敢上前为妻女讨命,只弯腰立在一旁急得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