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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抽搐、鼻腔在努力地耸动,以便让空气进入他空空的胸腔,以便让他继续活着,来接受他应得的惩罚。齐闻谷知道,他的报应已经到来了。现在,只是残酷惩罚的开端。他什么话都没说,摆摆手,转过头,一刻都不想看见乔木生现在的模样。乔木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脸色平静如常,缓慢地走过去,从后背抱住了齐闻谷。“我走了。”他轻声说了一句。齐闻谷没有回答。乔木生放开双手,又拍了拍齐闻谷宽阔的后背,就像给一件好久不穿的大衣拍拍尘埃。他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把米屯和齐闻谷一起留在身后。自从他看见了蓝方之的尸体,他就知道,一切都没了。房子没了、朋友没了、他对未来的念想,也同样毁灭在火海里。那笔钱始终没找到,而蓝方之一家却因为自己的沉默和怀疑,活活被烧死。现在他终于可以离去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永远到不了齐闻谷为他勾画的彼岸。乔木生嘴角上牵,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齐闻谷等乔木生走了很久很久,才离开了树林。空地上的屯民沉默不语,在马宇非的指挥下,搬运收拾,赶在消防和警察到来之前消除各种痕迹。这一切对于齐闻谷来说,就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事。他在人来人往的空地上,毫不掩饰地拖着麻袋走了过去,走上台阶。好多人在他身边经过,所有人都垂着头,拿着一袋袋发出焦臭味的、被砸烂撕碎的东西,满手污黑。没人注意齐闻谷,更别说注意他拿的麻袋了。他慢吞吞地走上山顶的树林,随便把钱埋了进去。等做完了这些,天已经黑下来了。空地上灯火通明,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齐闻谷抬起头,看着天上一勾弯月。月亮慢慢圆了,又慢慢地消了下去,一轮又一轮,每次的轮回后,总能重新变得光润圆满。而齐闻谷的生活却越过越残旧,已经没有了修补的可能。他的大手掌放在了光圈中,粗大的指节犹如枯木,硬朗又脆弱。蓝田看着老人,苦涩问道:“你偷拿了这袋钱,一直就没被发现?”齐闻谷摇了摇头:“或许……马宇非是知道的吧。”他缓缓抬眼看马宇非:“是吗?”迎着两人的目光,马宇非淡淡道:“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后来也就猜到了。这钱一直没露出来,看来偷钱的人并不想使用它。屯里最不在乎钱的,除了死了的蓝方之,就只有你啊。”齐闻谷沉默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蓝田看着马宇非,艰难问道:“你了解蓝方之,早就知道钱不是我父亲藏起来的,为什么不为他辩解?”马宇非还没回答,齐闻谷就笑了起来。“蓝田,这还要问吗?他巴不得这钱跟房子一起烧个干净。这些年来,米屯的房子越建越多,越建越往上,他就搬到了山顶上,守着这笔钱。以前给木生画画,我看过很多欧洲的故事,有个故事,说的是恶龙守着山洞里财宝,谁敢来偷财宝,就把他烧死。马宇非不就是那条恶龙吗?”马宇非听了这个比喻,微笑不语。蓝田恍然大悟。因为这袋钱,很多人开始否定马宇非的体系,他的地位岌岌可危,米屯里还有谁比他更痛恨这笔巨款的?但这么多的钱,要怎么藏起来?无论是埋在土里,或是封在书柜里,人们总会想办法找到它。直到齐闻谷拿走了钱,屯民包围蓝方之的家,马宇非终于想到了一个安全的藏钱的地方——那就是藏在人的罪恶感里。蓝方之一家死在火里,屯民冷静了下来后,都想到蓝方之十之□□是冤枉的,罪恶感和愧疚感油然而生。此后,这笔钱就跟死人、火灾这些不详的景象联系在一起。谁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只有假装蓝方之监守自盗,并且和钱一起烧死了,他们才能安抚自己的良心啊。因此也没人牵头去找钱,蓝家和巨款从此被埋葬了起来,压在了记忆深处。所以,蓝方之必须死,在马宇非的祭坛里,他就是用来镇守财宝的祭品啊!☆、屠杀饭厅里静了下来,只听见风吹树叶的窸窣声。风越来越大了。坐在蓝田边上的,是害他失去家人、让他长期沉没在自卑和罪恶感里的罪魁祸首。但这二十多年来,他们却活得孤独失意。马宇非终于还是抵不过时代,被迫退隐山中,囚困在自己的信仰里,过得跟野人一样;齐闻谷也彻底失去了乔木生,孤零零地在陋室里老去。相比那些贪心的屯民,他们是不爱钱的,然而却不得不守着巨款,像守着一个恶灵那样。最后,谁都没有得到好处。蓝田心里悲哀极了——他们一家的牺牲,到底成全了谁?他冷冷地对齐闻□□:“后来华惜易鬼迷了眼,对那笔钱动了心,杀了乔木生一家。所以你又开始杀人?”齐闻谷:“嗯,哈顺和童林都是我杀的。”“我有一件事不太确定:你早就知道,前两年的月饼不是乔木生送来的吧。”齐闻谷声音嘶哑:“每年中秋节的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木生会回来米屯,把月饼放在我门口的木敦子上。通常他会等一阵子,可能两分钟,可能五分钟,然后才走。总之,他从来没敲过我的门。三年前,我跟平时一样,在门后面等着。可是……脚步声不一样了。我知道不是乔木生。而且那人也没有停留,放下月饼就走。”“这些年来,你都在门后面等着,就从来没想跟过去看看吗?”“怎么会呢?”齐闻谷苦笑了一下,垂下头,竟然有点羞涩:“第一年我就跟过去了。他住的那个楼,我去过好几千次了吧。隔几天我就会去看看他,看他出门上班,带着孩子走路上学,有时会跟着他一天,看他下了班,到菜市场买饼买rou,进了楼门,我才回家。我看着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第二个孩子出生了,一年又一年,孩子长大了,他也老了……这二十多年,他没有搬过家,没有换过工作,每天走路到电器店要多少步,我都能记下来。”蓝田无比动容,二十五年的窥探、跟踪,却始终不敢上前说一句话,这要多深的感情才能支撑这种无望的爱?齐闻谷接着道:“三年前,我知道送月饼的不是他,就去他小区前守着。我等了一个多星期,没看见他,也没看见他的老婆孩子。我又进了他住的小楼,我不知道他住的是几层,试过一家家敲门。不过敲到第二层,我就放弃了。我很害怕……很害怕门打开了,他就在我面前。我不敢见他,也没脸见他。“我等了一年。后来我跟自己说,或者他搬走了,真的出国了,总之,他已经放下了米屯和过去的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