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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沉吟片刻,突然一皱眉,蹲下身来,手掌贴在地面上感受着青石板下传来的细微震动。 “战马,九两重的蹄铁……”季沧亭闭着眼继续感受,嘴里喃喃道,“步距……是乌云种,想模仿袭光?啧,不妙了。” 向婉婉低头问道:“怎么了?” 季沧亭钻进马车,片刻后,套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衣,把自己的雪氅塞给向婉婉。 “婉婉,劳烦你进马车装作是我回国公府,我去走一趟夜路。” ☆、第九十五章 当年误 因为自幼的马背上长大的, 季沧亭的轻身功夫没怎么认真练过, 但五感极其敏锐, 绕过两队匆匆过街的巡城卫后,到了事发的地方已经晚了。 季沧亭到时, 附近的巡城卫已经闻讯而来, 在一处街角发现了先离开的通王妃车驾。此时华贵的车马已经翻倒在地, 随行的七八名仆妇歪倒在地上, 胸口各有一致命血洞, 正汩汩地往外冒鲜血。 “王妃呢?!” “侍女替王妃挨了一枪, 只伤了肩膀, 吓昏过去了。” “看这杀人的手法, 像是□□的!伍长, 我们要不要追?” 这些巡城卫们好似是刚提拔上来的,连伍长也是懦弱怕事, 早就风闻夜里有红衣王驾出没杀人, 手段残忍, 见者几乎无一生还, 之前的炀陵精锐也莫可奈何,更何况这些新丁。 伍长咬了咬牙道:“王妃既然性命无忧, 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先去奏报副统领救治王妃!” 季沧亭在巷口看了片刻, 摇了摇头, 事发不久, 这时候追击是最合适的, 偏偏这些兵卒懦弱不敢追,想来今夜也找不到凶手了。 只不过……这起凶案断不是独孤楼所为,剑宗自有风骨,断不会杀伤妇孺,说不准是有人见红衣王驾四处杀人,一时心虚,索性反客为主,又派了高手来假装了一个。 可是为什么是对通王妃下手呢…… 季沧亭将手掌按在地面上,再次细心感应,随后深吸一口气,轻身一纵攀上房檐,朝城南方向追去。 此时刚过了宵禁的时辰,街上还未被巡逻到的地方,偶尔还有开窗察看城中sao动的百姓,就是在这样灯烛还未灭的时分,一驾马车从南门缓缓驶入。 驾车的家丁看了看寂静的长街,小声对车里道:“老爷、夫人,刚刚听城门卫说,近日炀陵城中有先帝鬼魂怨恨未散,出来到处杀人,咱们刚从地方上布政回来,这个时分回炀陵,是不是?” 车里传出一声细细的咳嗽,叹息道:“又能怎么办?太尉有令,便是星夜兼程也要赶回来,何况如今京中动荡,我们又岂能放婉婉一个女儿家独居在后宅里。” 老夫妇语带忧虑,家丁点了点头,更快地挥动了鞭子。就在马车正要走出这片寂静的坊市时,忽而黑暗里传来一声裂空弦响,一支□□从黑暗里穿空而来,箭矢闪电般贯穿马匹的头颅,马儿长嘶一声,连带着马车一下子翻滚在地上。 车里的向家老夫妇彼此搀扶而出,正要去救被压住腿痛苦不已的家仆时,一个鬼魅般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上。 “你——”向家的老大人颤抖地看着面前一身红衣轻甲,俨然穿着先帝战甲的骑士,愕然中,紧紧将夫人护在怀里,“你到底是谁?” 红衣王驾无言,将手中的枪高高举起,锋尖依稀带着点滴血痕,正要一举击杀向大人时,斜刺里陡然铿然一声剑吟,游龙般杀出一个矫健的身影。 那骑士吃了一惊,回枪接站,只见对方剑如狂花乱雨,斩如雷霆,勾如赤练,一时竟分不清来者出处,加上武器并非自己惯用的,而对方又极其了解枪法,交手瞬间便落下风。 走过二十几招后,那遭刺的向大人已高声呼救引起了附近巡城卫的注意,骑士只得暗恨一声,艰难脱身打马逃离。 “……分明是个剑客,却偏要用枪,他们是无人可用了吗?”低声嘟哝一句,见身后的向大人走近来想道谢,季沧亭抓了一把刚刚战中削落在地上的马鬃,便也腾身离去了。 …… 成国公府。 卫瑾被府中的谋士教了一天当今朝政局势,等到听说季沧亭被赵太妃召进宫里赴宴时已经到了晚上,心里着急得紧,饭也没吃两口,生怕他七姑姑在宫里忍不住掀桌子打人,便在门口翘首以望地等着。 好在他并未久等,不一会儿便看到马车回府,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一下子冲过去抱住那人影的胳膊。 “七姑姑,现在宫里龙潭虎xue的,你身上带着伤,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去了啊!” 他刚抱上去,忽然觉得手感不太对,待眼前的女子摘下斗篷兜帽时,卫瑾整个人一愣,继而脸颊爆红,连退五六步,愕然道—— “原、原来是向jiejie。”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如今虽仍显稚嫩,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少许其父的灵气。 向婉婉微微一晃神,行礼道:“见过皇孙,陛下之事……我已知晓,正欲向国公禀告,可否带路?” “好、好的。”卫瑾低着头带路,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暗骂自己冲动,刚刚万一要是外人听到了,岂不是一下子就暴露季沧亭的身份了,这下让人看笑话了,而且还是向jiejie…… 这边向婉婉不禁又看了几眼卫瑾的背影,她记忆里总是还觉得卫瑾仍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小龙门的女学生里大多喜欢逗他玩儿,唯独见了自己却总是远远地便跑开了。 向婉婉转念一想,卫瑾丧母早,从小在流言蜚语中长大,对父亲的爱慕者有所芥蒂也是该然。 想到这一节,向婉婉无声轻叹,道:“殿下,过往是向婉婉忽视了殿下的心意,如今看来,该是向殿下说一声抱歉。” 卫瑾僵在原地:“啊?向jiejie,你、你怎么了?” “年轻时任性骄纵,只看得到自己的得失,一意孤行反倒给他人造成烦恼,终究是我的不是。”向婉婉深吸一口气,打开随身多年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一块玉珏,托在手上递给卫瑾,“当年梨落堂诗会,他留了这枚玉珏挂在我琵琶上,一时痴妄,相扰多年。如今原物奉还,了却了这十年份因缘,我也可从此心轻。” 卫瑾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直到向婉婉被成钰的侍从叫走,才反应过来,惊恐万状地一路跑到后苑,差点把正在泡脚解乏的穆赦吓得踹翻了洗脚水。 “……都快熄灯了,你这是犯什么癔症?”穆赦看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出于医者父母心,悄声道,“怎么了?” 卫瑾一口气喝光了穆赦熬好不久的甘草茶,冷静了一下,道:“我刚刚发现,我造了一桩孽。” 穆赦擦完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