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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的目光移过来,平静地望着她,“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么?” 是了,他想起来,似乎期待的就是这句话。明知不可能,却还想再听一回。 月徊没有那么多婉转的心思,昂着脖子说:“我能做自己的主,不嫁就是不嫁,有什么难的。” 梁遇不言声,面色还是寻常模样,眼里因倒映了烛火,总有光在跳动。 “各有各的命数,谁也救不得谁,世上也没个为了哥哥,耽误一生的道理。其实我今儿动了试试的念头,男女之情无非搂搂抱抱,这种事儿能难到哪里去,结果……”他自嘲地一笑,“于我来说太难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他话才说完,月徊的爪子就搭在了他手背上,一双大眼睛巴巴儿瞧着他。 梁遇纳罕,“干什么?” “我就碰您一下。”她审视他的脸,仿佛他随时会厥过去似的,“难受吗?” 这丫头有时候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梁遇叹了口气,“这个能一样么?” 然后她吊上来,搂住他的脖子问:“这样呢?” 梁遇心里蹦了下,惊诧之余忙定住神,拧着眉说:“你是家里人,和外头女人不一样的。”说罢把她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心里徐徐升起一种不自在,不是难受反感,就是不自在。月徊这种大大咧咧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能改好,她不知忌讳,想一出是一出,实在对别人造成困扰。 他抚了抚发烫的脑门,“你大了,不是孩子,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 “再大不也是您亲meimei嘛。”她龇牙冲他一乐,“我呀,从小走丢了,看见别人家大人抱着孩子,我就觉得眼热。这个毛病一直到今儿也没好,我觉得自己就算长到八十岁,也还是愿意和您在一起。哥哥抱一抱我,我心里就很踏实,知道自己也是有人疼的孩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笑着,可眼里闪着泪花儿,梁遇这些年锻造出来的铁石心肠,遇见她就不中用了。他垂眼看着她,拇指擦了她眼角的泪,菩提手串上的坠角儿垂挂下来,琥珀透光,在她颈窝洒下一片橙黄。 “你能纵性儿,哥哥不能。你想不到的地方,哥哥得思虑周全,要不然……”他说着顿下来,惨淡地摇了摇头,“不好,知道么?” ☆、第 32 章 月徊其实不理解他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至亲骨rou间,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忌讳?左不过就是长大了, 要懂得男女有别,可月徊觉得, 莫说哥哥受过那些磨难,就是没受过,兄妹之间也不该提防那许多, 因为越是提防, 就越不纯粹。 可她不敢说, 虽然有时候她善于唱反调, 爱分辩个子丑寅卯,但哥哥只要正经发话,她唯有诺诺答应的份儿。她也开始自省, 自己好像确实太孩子气了, 就像他说的, meimei怎么能和外面的女人一样, 他就算不抵触她的碰触,也不表示他能好好找个女人作伴。 月徊有点失望, 臊眉耷眼站起身说:“我听您的,往后再不这样了。可您也得好好调剂自己, 我是盼着您有个伴儿的。咱们和其他兄妹还不一样,要是爹娘都在,我也不会那么舍不得您。” 至亲都不在了,只剩这一个, 那份情就格外凝重珍贵。梁遇点了点头,“再过阵子吧,等开了春,我手上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会好好琢磨这事儿,也给你个心安。” 月徊抿唇笑了,又踅身去看她的葫芦。葫芦里的蝈蝈偶尔发出一声鸣叫,她斜着眼睛透过盖子上的孔洞朝里头望,一面问梁遇:“年前我能进宫不能?” 这个问题他也思量过,要是将来想让她成大器,就得赶在那些后妃们大批入宫前,让她和小皇帝生情。情这东西,有时候比刀还锋利,纵然将来皇帝被乱花迷了眼,但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填补过他贫瘠的情感岁月,那么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比旁人鲜明,即便到老了,唯一记住的也一定是她。所以大局上讲,年前是必然要进宫的,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立后诏书和封妃的恩旨一下,皇帝的注意力也许就分散到别人身上去了。 梁遇坐在那里权衡利弊,分明顺理成章的事,却又让他下不了决心。他抬眼望了望月徊,莫名觉得有点不舍。家里有人等着的日子似乎太短了些,还没品咂出亲情的味道,那么快就要结束了。 然而月徊似乎很期待入宫,她买好了叫蝈蝈,等着培养皇帝的雅趣,把自己经营成紫禁城里的虫霸,那么远大的志向,他好像不该扼杀她。他叹了口气,“既然暂且不做娘娘,安排起来并不难。只说你是我的族亲,我掌管着司礼监,又兼提督东缉事厂,怎么说也是正二品的衔儿,家里填个把人进宫做女官,不为难的。端看你的意思吧,要是想早些进去,明儿就能够。” 月徊哦了声,盘着葫芦说:“我听您的,什么时候让进去都成。就是这蝈蝈儿,您得替我带给皇上,让他自己先养着,解解闷儿也好。” 梁遇听了,脸上浮起一点飘忽的笑。先前不是说愿意不嫁人,一直陪着哥哥么,实则心里无一刻不惦念着小皇帝。相仿的年纪,就像找见了玩伴儿,也许不是真的爱上,但感情是由衷的。他站起来,睡眼看了那葫芦一眼,“还是你自己交给他吧,明儿预备预备,我让人造了册子,后儿你就入宫吧。” 他说完,又吩咐早点儿休息,便转身出门了。 月徊呢,心里萌生出的那点小小的芽尖儿,一触动就有越长越盛的趋势。 她好像真有点儿喜欢皇帝了,不为别的,就为他干净的笑脸。要说一个人真诚简单,这种词儿绝不该用在皇帝身上,生在帝王家的孩子,简单了就得死,这个道理她明白。避免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奢望,她愿意和他商量商量怎么滑冰,怎么养蝈蝈儿,单瞧眼巴前,想不了多长远。 因此第二天起来就收拾东西,半点也不含糊。可细想想,家里的衣裳宫里也穿不上,于是包袱里满满装上了小衣和厚厚一打棉袜,到时候再揣上那两只蝈蝈就成了。 她在自己的小院里忙活,梁遇就站在不远处的跨院里,透过院墙上的花窗望着。 曹甸生在边上随侍,掖着手道:“没想到大姑娘愿意进宫,我原以为她喜欢外头天地广阔,不愿意进那个牢笼的。” 梁遇漠然道:“年轻孩子懂什么,前儿皇上来瞧她,一天里头结下了交情,就愿意为人两肋插刀。” 曹甸生歪着头琢磨了下,“他们二位年纪一般大,只要彼此间说话不费劲,略处一处就容易生好感。前儿皇上来府里,我正忙应付广东来的官员,没顾得上那头。皇上亲自接了人,又亲自送回来,这该是多大的恩典呐。” 梁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