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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两只手在手里合做一块,再放开手。这母子两都是一幅紧张到不行的表情,保持著这样牵手的姿势,苏陌佯装看不见那尴尬,只在前面把二人往购物街上领,後面两个人打惯了骂惯了,一别六年,不用打骂了,都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相处,只能这样僵硬的牵著手,很快手心里都有了汗。何授低著头走的时候,摸著她掌心里层层老茧,小声的叫了一声:“妈,这些年,还好吗?”那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把掌心里握著的手,紧了又紧,连声说了好几句:“好,好……”苏陌默默看了,只是笑了笑,在前面领著。几人到了那商业街上,苏陌暗自打量何授母亲那目光,那女人哪怕多看一眼橱窗里的衣服,都赶紧抢进店里,叫服务员拿下来看。她看中的衣服什麽的,大多都是那种饱暖厚实的,不多,更不贵,苏陌总是努力的讲价,直讲到那女人眼里有了差不多的那种神态,才掏钱付了。掏钱的时候,女人眼里总是有些尴尬的意思,苏陌就一直和何授眨眼睛,直到周围电昏了一圈老少,何授才终於开窍过来,和他母亲说了一句:“妈,他先垫著,别担心,回去我会还他的,我们总是这样。”那女人这才放心下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去的是家常菜的地方,但地方大,难得是干净,特别是那种小包房,往那一坐,空调一吹,伸直了胳膊和腿,坐的很舒服。苏陌嘴几乎没停过,他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这时候他硬著头皮努力说,一边说还一边笑,努力的接那女人说的每一句话,後来觉得脸皮都有些抽筋了,他轻易不上什麽饭局谈判桌,除非是什麽上亿上千万的单子,可也从来没有这样的费力讨好过。可後来眼睛瞄到何授一脸感激涕淋的表情,又觉得不是那麽辛苦了。他只觉得心痛,那样讨好而卑微的笑容。於是偷偷从餐桌下握了何授的手,紧紧握著。另一只手照常往另两人碗里蝴蝶穿花一样游刃有余的夹菜,嘴里还来上一句两句:“阿姨,我们说到哪了?”何授觉得这个时候,心跳的厉害。後来吃饭吃到一半,那时何授母亲正对何授正在讲家里的事情,她说:“阿授,这几年家里过的好了,你不要担心。”何授恩了一声。女人又说:“欠的钱都还清了,如今再没有人上门要钱了,日子过的舒坦了。”何授还是恩。苏陌觉得有些奇怪,後来发现何授手心里都是汗,再一看,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脸惨白一片,嘴唇死死的咬在一起,手不停的颤抖。苏陌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知道何授瘾上来了。他记得何授说过,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可这时他脸上还是要强笑著,说些有的没的事,然後轻轻的拍一拍何授的背,示意他先去洗手间洗把脸。何授捂著嘴,躬著身子一路小跑出了包房,苏陌装无事一样对著女人疑惑的目光,估摸著过了几分锺,苏陌就站起来,笑著说:“阿姨,何授该不会是掉厕所里了吧,您先吃著,我去看看他。”听到女人哎了一声,赶忙跑过来,冲到厕所,又把厕所门後面搁的那个“厕所维修中”的牌子拿出来,摆在门前,这才进去了。进去的时候,看到何授死白著脸,不停的用冷水洗脸,身子却软软的往下滑,赶紧上前抱住了。何授仿佛见了救星一样求他:“我不行了,给我点,我不行了,一点就好,不然我这个样子,不能出去见她了。”苏陌恶狠狠的跟他说:“你求我救你,你这样我怎麽救?我告诉你,你妈就在外面,你想想你妈,你怎麽忍心吸这个!”何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著,只是看著苏陌说:“苏陌,我难受,好难受,救救我,救救我……”苏陌狠狠吸进去一口气,想著时间过去了,那女人该著急了,当下从口袋里拿出那包东西,放在手心里,何授不敢去碰,只是可怜兮兮的看著苏陌。苏陌一手握空拳,一手握纸包,一脸认真的跟何授说:“呐,选只是手,是白粉,选这个,你可以现在就抽,爱多少抽多少,我不管你。”苏陌举举另一只手,说:“选这只手,你一点白粉都抽不到,以後都不能抽,你得乖乖听我的话,绝不能跟我对著干,你选什麽?”何授显然是有些不能理解,两个条件似乎太过天差地别,带著苏陌式的不可理喻。何授就惨白著脸努力思考,最後一只手在他脑海里慢慢变成了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另一只手在脑海里幻化出苏陌这两个大大的加粗字。仿佛一格一格的慢镜头播放著拙劣的幻灯片:在那个名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摧枯拉朽土崩瓦解。苏陌看著何授一脸思考“tobeornottobe”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哪只手都不选,只是湿漉漉的抱住了自己的腰,哪怕脸上冷汗流的阡陌纵横淅沥哗啦,眼睛在汗水里还是努力的睁开,睁的大大的,看著自己,说:“我选苏陌。”苏陌愣了一下,然後伸出袖子帮他把汗都擦了,对他笑了一下,把他拉了出去,说:“你妈会担心的,我们出去吧。”1BFA一染:)授权转载惘然【ann77.xilubbs.】何授此时还不知道,那只空荡荡的手里,握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苏陌曾经决定谁都不给了的……东西。44何授那天的表现,也许真的比以前坚强一点点,汗照样出,眼泪照样在眼眶里转,身子照样佝偻,手也还在抖,可嘴唇咬的死死的,一句都没再说什麽,努力跟著他们到处走,甚至还能在该说话的时候应几声,虽然偶尔会不知所云回答的南辕北辙,也还算撑下来了。他母亲那一次只是来城里看看,看看就走,知道儿子没事了,就得立刻往家赶,下午将女人送上火车的时候,何授痛的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了,只能咬著牙朝女人努力的挥著手喊mamamama小心点,然後那些回忆里的泛黄照片在这一个瞬间重现光鲜,阡陌纵横的角落里,该开花的开花,该发芽的发芽,一片片花开如锦,一片片稻浪连天。苏陌在後面扶著何授的肩膀,站的直直的,然後在看不到那个女人後,在耳边听不到车轮声後,半搂著何授的肩膀,把那个将自己嘴唇咬的血迹斑斑的可怜虫紧紧搀扶著,伸手拦车,要打道回府,何授脑子在那一刻已经不是很清明了,很长时间都保持著那个挥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