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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也先上床了,却是靠在软枕上,睡意全无。 她心中一再地盘算坠马之事,又翻来覆去地思量宋婕妤这个人。 今日与宋婕妤相见,话虽没说几句,宋婕妤的魂不守舍却那般分明。除却最后的神情不提,前头也还有一次连她问话都没顾上的时候。 她的位份比宋婕妤要高,宋婕妤又不是跋扈的性子,这样的事不该出在她身上。 她又着人将那串被放在她院门口的碧玺手串拿了出来,提至与视线齐平的高度,端详了良久。 她至今不知这个手串是谁放的,究竟是和用意。 这是近来除香樟球一事之外,让她困扰最深的另一个谜团。 睡前想得太多,于是足足大半夜都睡不踏实。脑海中翻来覆去地转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连梦境都一会儿身在马场、一会儿又与宋婕妤说上了话。 翌日她便起得很晚,都日上三竿了才睁开眼。扬音唤了莺时,莺时边侍奉她起身边笑道:“娘娘这一觉睡得倒足。皇上下了朝原是想与娘娘一道用膳的,左等右等娘娘都不醒,便只好走了。” 夏云姒自没有与她解释睡得这样久实是因为初时总睡不着所致,只说:“你们该叫我的。” “皇上不让。”莺时抿唇,“皇上说让您好好睡,自己就去陪两位殿下待了会儿。抓着了皇长子殿下闷在被子里偷偷读书……原是要罚乳母的,不过殿下求情,就扣了两个月俸禄了事。” “闷在被子里偷偷读书?”夏云姒挑眉:“待我用过膳,叫他过来。” 是以宁沅一上午便为这事挨了两顿训,夏云姒说出的话与皇帝也差不多:“闷在被子里看书,眼睛看坏了可怎么好?” 宁沅心里苦,皱着眉低头立在她跟前,低音解释:“今儿是头一回,我平日都不这么干。” 说到底是闷着养病太没劲了,他平日虽也常觉读书很累,可眼下为了不让他头晕硬不让他读了,每日大半时间都只得待着发愣、要么就是睡觉,读书就成了种奢侈的趣事。 姨母却显然觉得这事很严重,饶是听他这么说了也还是板着张脸,手指在他额上一敲:“若再有下回,等你病好就罚你抄书,再别想着出去玩了。” “……”宁沅恰到好处地认怂,“姨母我错了。” 说完,就闻笑音从背后传来:“窈妃娘娘是为殿下好呢,殿下听话便是。” 二人一并看去,便见宋婕妤正迈过门槛,小禄子紧紧随在她身边,见夏云姒看过来,低了低头:“娘娘,婕妤娘娘说要见您。” 这她自己也瞧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禀?这话背后的意思,实是“婕妤娘娘非要见您,阻了也硬要进来,底下人不好硬拦”。 这是有事。 夏云姒复又肃容看向宁沅:“罢了,你近几日见好一些,今儿个许你多在外待会儿。”说罢吩咐莺时,“送他去和昭容那儿吧,让他与四皇子玩一玩。” 宁沅一哂:“那我带六弟同去!” 夏云姒又敲他额头:“让你六弟好好睡觉,不许扰他!” 宁沅撇撇嘴,只得走了,路过宋婕妤身侧不忘端正一揖。宋婕妤笑笑,边目送他离开边自顾自地道侧旁落座:“娘娘待殿下有心了。不过殿下到底在这个年纪上,日日拘在房里养病也是苦了些。娘娘倒不如着人去寻些小人书来给他看,小人书字少,想来也不至于头晕。只消娘娘先过目一些便是,免得底下的宦官没数,寻些他不该看的书来。” 夏云姒默不作声地听着她说,待她说完,方道:“这该是婕妤第一次主动到本宫这里走动,是为宁沅来的?” 四目相对,宋婕妤含着笑的明眸微凛:“不,臣妾是为娘娘的不信任来的。” 夏云姒稍蹙黛眉,当即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复又问她:“婕妤何意?” 宋婕妤轻轻啧了声:“那玉玺手串,娘娘该是还收着吧。” 夏云姒一震:“那是婕妤的东西?” 宋婕妤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又说:“还有五皇子之事上的半块玉佩,娘娘应是也见着了。” 夏云姒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这两件事她都不曾与外人提起过,连皇帝都不知她得了这两件东西。身边的宫人中亦只有几个最为亲近的知情,便也不可能是宫人透给她的。 可她却还是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定定地看着宋氏:“是婕妤将两样东西送到本宫眼前的?” 宋婕妤抿笑点头:“是。” 夏云姒:“为何?” 宋婕妤望向地面,笑眼冷下去三分:“稚子无辜,她敢算计到襁褓婴孩头上,手段还那般恶毒,臣妾既碰上了,就无法坐视不理。” 这是指仪婕妤与五皇子之事。 夏云姒淡声:“那婕妤何不直接禀明皇上?” 宋婕妤便又回看过来,面上带着好笑:“娘娘觉得,臣妾的话在皇上跟前可有分量么?” 夏云姒微微锁眉,心下倒也认了这说法。 所谓见面三分情,宋婕妤这样长久不面圣的人在皇帝那里没多少情分可言。突然去禀这样的事,只会显得唐突。 她便只又问:“那碧玺串子呢?婕妤又是何意?” 这话问出来,引得宋婕妤一阵沉默。 她也不催,只静静地看着她,她终是一叹,怅然摇头:“臣妾原是想提醒娘娘有人要对皇长子殿下下手,想着娘娘聪慧,见了这般相仿的东西总会多提防三分,却不料臣妾自己先会错了意。” “提醒本宫有人要对皇长子下手?”夏云姒不禁显出费解来,“婕妤是指香樟球一事?” 香樟球与碧玺串如何称得上“相仿的东西”? 硬要说像,最多也就只有形状这一点像,可大小也要差上数倍,教人如何联想得到? 却见宋婕妤点一点头:“正是此事。所以臣妾说……是臣妾自己先会错了意,没有料到他们使的东西最终竟与碧玺串子差得这样远,误了娘娘。” 夏云姒云里雾里地摸索着:“探事的宫人误导了婕妤?” 宋婕妤凝神摇头:“是如诗误导了臣妾。” 如诗。 这个名字夏云姒极为陌生,好生反应了一下,才记起这似乎是仪婕妤的闺名。 冯氏如诗。 宋婕妤自顾自地继续将话说下去:“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后,臣妾去看过她。问她钻营这些年、在左右逢源间做了这许多恶事,如今却到了这一步,后不后悔。” 说着一声轻笑:“却是臣妾自作多情了。她并不后悔,道宫中之事一直是这样,也永远是这样,从来没有对错之分,她只不过是斗输了而已。” 这与仪婕妤给夏云姒的反应也基本对得上,夏云姒便没有插话,等着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