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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这石窟之内。 蒋泊宁扯了扯唐弋的衣袖,道:“弋师兄出去吧。” 唐弋犹豫半晌,终是点点头,向唐姑果一鞠躬,转身退出了石窟。唐弋前脚刚走,还未等蒋泊宁说一个字,她只听唐姑果沉哑的声音说道:“说吧,你是谁?从何而来?” 蒋泊宁一瞬木然,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高声道:“巨子,我并非是墨家唐泊宁!求巨子帮我!” 唐姑果双臂垂在身侧,那黑白双色的广袖垂着,只叫这墨家巨子不复矍铄,形销骨立一般。唐姑果看着蒋泊宁良久,终究低下头去,提起下裳盘腿坐下,只双手随意搭在两侧膝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泊宁不论如何胡闹,也不曾喊过我一声‘巨子’,只喊我‘大父’,你开口,我便知道你不是泊宁。”说罢,唐姑果蓦地喃喃道:“鬼谷老儿,还真是被你给说中了。” 蒋泊宁耳朵尖,连站起来都忘了,直接跪着膝行到唐姑果的石案之前,双手扒在石案上,急道,“鬼……鬼谷子?鬼谷子说中了什么!” 唐姑果拧起灰白斑驳眉心,道:“十四年前,我在潜水河边捡到你……捡到泊宁时,鬼谷老儿周游列国,正在我身侧,他不知为何,喃喃道:‘明哲泊焉,不失所宁。’,我欲收养泊宁作孙女,那鬼谷老儿笑我并非明哲之人,注定不能留她在我身边长大成人。我却道,她是被装在木盆之中随水而下,如船泊于葭萌,是天惠赠我安宁,执意将你带入了墨家。如今,却被那老儿说中了。” 蒋泊宁如遭雷击,只觉得脑袋都亮了,这“明哲泊焉,不失所宁”正是她这名字的真正出处!蒋泊宁的父母均是考古工作者,母亲更是痴迷魏晋南北朝,才从蔡邕的传记中挑出这一句为她命名,出自的可是,这早了数百年的鬼谷子如何晓得! 蒋泊宁大喜过望,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哭着道:“巨……巨子!求您……求您告知我鬼谷子……在哪儿吧!求您……求您助我归家吧! 唐姑果疑道:“你……这鬼谷老儿倒底知道些什么……” 蒋泊宁急切,只又叩了两个响头,眼泪流了满脸,道:“我亦唤作泊宁啊!蒋泊宁,我的家,远在千年之后,我自己亦不知怎的,五日前醒来便是如此了!只求巨子带我寻到鬼谷子啊!” 唐姑果也是被吓了一跳,纵使墨家如何信奉鬼神,处处与“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针锋相对,此刻的墨家巨子也难以完完全全地消化眼前的现实。鬼谷子与蒋泊宁所说的话成了实实在在符契一般的相互印证也就罢了,这蒋泊宁还是来自千年之后?! 唐姑果沉吟半晌,终究点了点那斑驳花白的头颅,道:“我何尝不想助你归家,你回去,或许我的孙女还能回来,可鬼谷老儿神出鬼没,我上一回见他,便是十四年前的那一回,白驹过隙,如今早不知道他身处何地。” 蒋泊宁一颗心如若沉到冰水里头一般,只觉得浑身都冰冷了下来,一双眼睛亦没了神采,只左右转着,心中一遍遍地念着“鬼谷子”三字。 鬼谷子,鬼谷子,鬼谷子在历史上如同一团迷雾一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总是不可触摸,被多少门派尊为宗师始祖,也不知道究竟活了多少年,有多少亲传弟子。对!弟子!蒋泊宁右手攥拳,一击左手掌心。鬼谷子虽神出鬼没,可那些相传是鬼谷子门下弟子的一个个,却是在历史上有实实在在建树的人! 如今是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商鞅、庞涓已逝,孙膑在马陵之战后便再无迹可寻,剩下的便只有苏秦与张仪,如今的苏秦应该在东边的燕国与齐国两国间游走,张仪呢?张仪如今便正在不远处的秦国为相啊! 蒋泊宁慌忙摸索袖袋衣襟,翻出衣中的铜管信函,双手捧着奉给唐姑果,道:“秦兵入葭萌,将此信交予弋师兄,秦王请巨子入秦,还请巨子应允,带我前往秦国!” 唐姑果抿唇思索片刻,便想到了蒋泊宁所想的,道:“你是想要我带你去找秦相张仪。” 蒋泊宁连连点头,可唐姑果却接着道:“你若想去秦国,我修书一封,由你带过去面见张仪亦可。只是应秦国之邀入秦……”唐姑果摇摇头,道:“秦国大有东出之势,五国攻秦之战上的尸首尚未凉,入秦,便是将我墨家与秦国放于同一条船上,受六国指责攻讧,我为墨家掌舵人,以守护墨家为己任,万不可将墨家置于这样的境地。” 蒋泊宁却道:“巨子可还记得,我来自千年之后,若巨子信我,便依我所言,与秦共荣辱,方才是墨家生存发扬之道!” 唐姑果见蒋泊宁之言这样掷地有声,也不由得摇摆起来。这唐姑果早就不如从前的巨子墨翟、禽滑釐与相里勤,能够扛起墨家的思想,为墨家开创新的未来。若将墨家巨子比作帝王,这唐姑果便是其中的守成之主,在唐姑果之后,墨家逐渐衰落,销声匿迹,即便是曾经并肩而行的秦国,也抛弃了墨家,转而选择了法家作为自己的主心骨。 唐姑果喃喃两声,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那,那我便如你所言,入秦,看一看……” 唐姑果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小弟子跌跌撞撞跑进山中,喊道:“报告巨子!苴国破了!” 蒋泊宁猛地回头,惊道:“怎么会这么快!” 那弟子一头雾水,只急道:“葭萌城一片火光,蜀国已然攻破!” 蒋泊宁望向洞口透进来那丝丝微光,心中只道,秦灭巴蜀之战,终于开始了。 第10章 米仓山地势高,立在这最中心的高山之上,纵使远在数里之外,亦可见西南面那云雾缭绕之中,黑烟如同箭矢一般高高冲天,点点火光隐隐可见,山风急啸,仿佛还能将那兵士厮杀之声带到米仓山上来。 蒋泊宁立在米仓山顶上,俯瞰着战火纷扰的葭萌城,只觉得打脊背而上,连同着天灵盖都麻了。 唐姑果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挺直了脊背,站在蒋泊宁身侧,一手端在身前,朗声问身边的弟子,“蜀国与苴国开战,师出之名为何?可探知到苴侯眼下境况如何?” 那弟子垂手道:“蜀国师出无名,突袭苴国。如今苴侯已从葭荫城后乘船沿着潜水而下,往东南的巴国去了。” 蒋泊宁听着,回过神来问:“苴侯可带着女眷出逃了?” 那弟子一愣,摇摇头道:“在潜水河滩探知的弟子未曾见到,说苴侯只带了一队兵士随从,不过五人,连苴国长史,苴侯的异母弟杜阴,也不曾跟随在旁。” 蒋泊宁只觉得怒火攻心,浑身的血液都要烧了起来,好哇这个苴侯,抛妻弃子,自己逃命去了!这叫那一家老小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