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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筷子菜放进自己碗里,没有说话。程诺见状,未免心中叫苦,又实在觉得委屈:好心没好报……就算再怎麽弄巧成拙,但他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是为他好的呀!如此怨气滋生,反而刺激得程诺心生赌气之意,一双筷子在白米饭里狠狠戳了好几个大窟窿,干脆眼睛一闭下定决心,硬著头皮继续:“我知道我不该擅作主张,这我确实错了我承认。可、可我只是……也只是……”也只是,想要帮他而已。程诺想尽他所能,而又不被察觉地帮助秦深。会对秦深造成伤害完全就是一个预料之中的意外,错的只是他太天真,竟以为能一直意外,瞒天过海。程诺抿住嘴戛然而止了。潜台词已经太明显,他知道有些话没必要都讲出来。更何况秦深那麽聪明,又还那麽骄傲呢。──即便觉得委屈,但此刻程诺心心念念的,竟仍然全是秦深的心情。秦深放下碗筷,眼神波澜不惊宛若一汪风平浪静的湖泊,深深凝视著程诺。良久,他叹口气,淡淡吐出三个字:“我知道。”平淡无奇的三个字,却听得程诺心脏猛然一窒,好像凭空停跳了一拍。“所以我虽然生气,可是我并没有真的怪你。我只是想提醒你……”顿了顿,秦深的语气温和了些许,一字一句认真地道,“程诺,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在一起,那麽以後,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程诺傻了。秦深的话,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他却似乎弄不明白。整个人心思飘渺神志恍惚,身子软绵绵轻飘飘的,仿佛荡漾在高高在上的云端。彼此凝眸对视,一个目光如炬,一个眼神涣散,秦深的温言细语响在耳边,如同富有灵性的水纹层层荡开,余韵悠长,嫋嫋不绝:“程诺,如果你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那麽,你就不能,再做这种事了。”!!!仿佛万物退去,霎时天地无声。右手紧紧握住筷子,骨节凸出来,指节也泛著浅浅青白,连带细弱的手腕都在显而易见地轻颤。静谧中,程诺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恍惚惚地响起:“秦深,你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一直?什麽叫做在一起?还有,什麽叫做──我们。一瞬间,刚刚停跳一拍的心脏,突然报复性地狂跳起来。噗通,噗通,噗通,一下下,一声声,宛如来自远古那最原始的召唤。情之一字,柔肠百转。秦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吃饭。那笑容俊美无俦,一如初见般干净温暖,清澈美好。一颗心简直就快从薄薄的胸腔里面蹦跃出来。有什麽东西正在程诺的心底悄然变化,逐渐成型,黑暗中蠢蠢欲动,呼之欲出,瞬间就淌遍了他全身的筋脉骨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比刚才更加傻气地低头扒饭,动作机械,不听使唤,脑子昏沈得厉害,只觉口中食物愈发地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多麽美味,都不如秦深的那一句话,让他回味。第十章那一晚的程诺几乎是从秦深的家里“落荒而逃”。後来的日子依旧过得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然而那一句惊心动地又惊心动魄的“在一起”,让两人之间确乎有什麽东西,和以往不一样了。感觉是最神奇,也最难形容的东西。“包养”的问题也在这一晚短暂的小冷战後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程诺不再一手遮天地全权包揽秦深的饮食开销,两人公平AA。只不过每次看著秦深付钱,程诺那纠结心疼的表情啊,都好像是他自己大出血似的。有一次秦深实在看得无奈了,避过周围人或可怜或同情或悲悯的诡异目光,垂下眼扶著额头苦笑:“……程诺,你别这麽看我……你到底是把我想得有多穷?我也没那麽穷的……”“……”心思暴露,程诺小脸一红,尴尬地别过头直摆手,“哦……对、对不起啊……”後来他终知道自己有多蠢。随著年关将近,整个城市处处都弥漫著一股过节狂欢的气息,繁华而热闹,又隐隐带著一丝依依惜别的感伤。圣诞节後秦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而这一回去,就要一直待到来年的二月份才能回来。程诺心中自然是百般不愿,万分不舍。秦深一走,那份好不容易才勉强模糊淡忘了几分的冰冷与孤独,就又一次铺天盖地,如影随形。他惊恐,什麽时候,自己竟然已经被秦深惯得如此的贪婪贪心。程诺问过秦深的家在哪儿,想著如果秦深的家离S市太远,而他若是为了节约非要坐火车回去的话……那太辛苦了。再加上一年年底的时段又正好是春运前的一个小高峰,程诺光是想想,秦深那麽一个干净俊朗的大男人,却偏偏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鱼龙混杂人潮拥挤的火车上的场景,都觉得无法忍受。那%不算施舍,自己借点钱给他坐飞机,总是可以的吧!不料当程诺已经足够委婉地向秦深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秦深却只微笑著告诉他说,他们家在一个小地方,那儿没有机场……囧。如此一来程诺倒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了,原本打定好的多送秦深一段路的计划,也因此破产,未能成行。最後在秦深已然哭笑不得略带苦笑的强烈坚持之下,程诺只把秦深送到了他们楼前那条小路的尽头。傍晚时分,薄薄的暮色仿佛滴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汁,一点一点氤氲开来,染黑了头顶大片大片的天空。厚重的云层深处,临终的夕阳垂死挣扎著透出来最後一点回光返照的余晖,可仍挽回不了那光亮在黑暗步步紧逼的侵蚀之下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暗的事实,夜色逐渐占了上风,无力回天的世界,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而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离别,却更是让程诺措手不及地心碎。明明不是生离死别,明明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短暂分别,明明很清楚两个人最多两个月後就能再见……可是这份依依不舍的难过心情,那般浓烈,那般疼痛,那般决绝,却是骗不了人,无法自欺的。右手缓慢地抬起,就像抬起一个世界,轻轻捂住隔著厚厚衣料的胸口,感受其下那一颗心,跳得那般迟滞而郑重。当秦深微笑著站在程诺的面前,程诺觉得整个宇宙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後退得很远很远,触目所及的一切都烟光嫋嫋,雾气蒙蒙,看不分明。他终於开始觉得有一点怕:原来习惯竟是一种这麽毁灭性的东西,来势汹汹,又缠绵入骨。秦深带来的温暖,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为他的心底,一株妖冶难除的罂粟花。不是拔不掉,而是,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