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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之下,裴锦箬轻勾唇角,心中的笃定,又多了两分。 跟在季舒玄身后,几人徐步进了巷子。巷子不长,纵深也不过十几丈,却有好几户人家。 尽头那一家,柴门半掩,门内一棵歪脖子柳树如今已是落尽了叶子,在秋风瑟瑟中,枯黄的柳条轻摆,反倒添了两分萧瑟之意。 季舒玄显见是熟门熟路,径自推开半掩的柴扉进了门。 院子不大,却还收拾得干净,空地上,除了放着一口大水缸,一些杂物之外,中间还搭起了竹架子,晾着几件衣服。读书人的样式,却皆是一般的料子,看上去,也皆是洗旧了的。 不过三间屋子,中间一间垂着帘子,屋内的人,许是听见了动静,便是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穿一身半旧的夹棉长衫,灰白的颜色,衬得他的脸越发瘦削,那衣裳已是絮了棉花的,穿在他身上,却还是有些空荡荡。他很高,却也极瘦,偏偏,腰背,却是挺得笔直笔直,竹子!裴锦箬想到的,唯一可以用来形容眼前之人的,便是这种植物。 看清那张比记忆当中年轻了许多的脸,裴锦箬的心,总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果真是他。 前世里,最后清楚瞧见的人,从前,哪怕是让燕崇也忌惮三分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叶准。 裴锦箬对叶准的了解实在算不得多,不过多是从燕崇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只他们夫妻,本就不亲近,能这般闲话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除了那些全凤京城的都知道的叶准的生平,她唯一比旁人多知道的,还是偶然从大哥哥口中得知的。 说是叶阁老擅画山水,微贱时,曾以此糊口。等到他入了内阁,那些旧作便成了千金难求。 裴锦桓曾偶然得到一幅,视若珍宝。 有一次,她回娘家时,恰恰瞧见父亲与大哥哥在赏鉴那幅画,彼时瞧过一眼,那是一幅秋色图,远山用写意手法,而近旁一棵槐树却用了工笔细描,因为画法特殊,是以印象深刻。也是那时,才从裴锦桓口中得知叶准作画的“雅号”——槐柳先生。 只是,到底时间太过久远,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那些记忆,便有些模糊了。 她瞧见“槐柳先生”时,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灵光一闪,才想起这一茬。直到往清雅斋去寻,见到了前世那幅被裴锦桓视若珍宝的秋色图时,她才确定了,槐柳先生,正是叶准。 前世最后的那些记忆,已是有些斑驳模糊,唯独记得,有一只枯瘦的手,将她掉落的那枚玉佩拾了起来,还有……便是那一场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血雨…… 她有些疑惑,必要寻着叶准。 至于寻到了又当如何……裴锦箬看着眼前有些瘦弱的青年书生,叹息一声,她还没有想好。 裴锦箬只在前世最后,与叶准近距离见过一面。彼时,他已然身居高位多年,穿着气度,与如今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唯有一点,很是相似,那便是瘦。 无论是数年之后,还是现在,叶准都是一样的瘦。区别只在于,数年之后,更瘦而已。那瘦里,还透了两分病弱的苍白。 都说天妒英才,慧极必伤。 都说,叶准叶阁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治世奇才,可他,却身有痼疾,天寿难永。 如今看来,他这身子,居然是从年轻时便是不好的,裴锦箬轻轻皱起眉来。 穿着灰白绵袍的青年书生走在前,而一身银红袄裙的季舒雅行在后,一张五官清丽的面容之上神采顾盼,双颊微红,嘴角浅勾。 “叶大哥,我与你介绍,这几位便是我早前与你提起过的,我的几位友人。这位,是裴家大郎,裴锦桓。裴家三郎,裴锦枫。这位,则是裴家三姑娘,也正是那位买了先生三幅画作,对先生仰慕许久的知音人。” 季舒玄上前一步,笑着为几人引见。 叶大哥?听了这个称呼,再听他语调,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他们果然挺熟。可是,之前…… 。m. ------------ 第99章 渊源 可是,之前……不是季舒玄说的,他并不认识什么叶准吗? 还有,之前在清雅斋遇见,问起“槐柳先生”时,季舒雅也并无半点儿异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便是‘槐柳先生’。”季舒玄笑着道。 灰白棉袍的青年书生虽然瘦弱,看那样子,也是贫瘠,却在锦衣加身的裴家兄弟跟前,未露半点儿怯色和畏缩,大大方方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叶槐生,表字九巍。与岚庭闲谈时曾提及裴家大郎的文章,见解独到,文采斐然,实在令人神往。” 叶槐生?裴锦箬挑眉,原来,他此时,还不叫叶准? 裴锦桓却是忙道,“不敢不敢,不过是拙见,叶兄实在是谬赞了。在下裴锦桓,表字觉先。” 读书人之间,若以表字自称,那便是亲近之意,何况,此人行止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裴锦桓自然投桃报李。 裴锦枫亦是随着兄长自报家门,“在下裴锦枫,表字照凌。” 互相告知了表字,这便是相交之意了,叶槐生面上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方才也说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此时,却又要和煦许多。 只一股冷风传来,他却是情不自禁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莫要站在风地里了。槐生哥哥……呃……你还是请裴家两位公子进屋叙话吧?”这时,边上的季舒雅却是骤然开口道。 裴锦箬蓦然便是扭头望向她,她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裴锦箬的目光,只是一心一意望着叶槐生,神色间有些焦切。 裴锦箬垂下眼,恍惚明白了什么。 叶槐生侧头望了季舒雅一眼,嘴角轻轻牵起,“斯是陋室,还请两位不要嫌弃,这边请。” 男人们被引着进了门,裴锦箬则是上前一步,挽了季舒雅的手,笑眯眯地望着她,而后,戏谑地一眨眼道,“槐生哥哥?” 季舒雅的脸,蓦然便是爆红,那般爽朗的人,居然也露出娇羞之态来,却是一伸手便是去呵裴锦箬腰间的痒痒rou,“不许你笑我。” “别!别!舒雅jiejie,我错了!你别!我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