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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苍鹰盘旋空中。元璎站在高处,大风吹动他的袍角,仿佛随时要御风而去了一般。他回首瞧了一眼赵长歌,也不说话,取出玉箫轻吹,一曲碧润流泉。箫声清脆,如深山峡谷之中淙淙流水。赵长歌忍不住在心中跟着曲子哼唱,“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可自留。”曲毕,那桃源般的意境却似还在。信王出声唤他,“长歌~~”“嗯?”“我在蜀地选中一个山水极佳的所在,派人秘密建了山庄,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元璎眼若寒波,清清冽冽地注视着赵长歌,缓缓问道。赵长歌笑得苦涩。田园耕读,王孙逍遥,寄情于山水之间吗?又有元璎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倒真是人生乐事一桩。可惜,世事不堪问,既然是命运加诸于己身的,不能逃避就必须去勇敢面对。他摇头,“我要做的事情,你不会喜欢的。大乱将生,殿下若真能放得下,还请及早脱身为好。”“我放不下,所以来了。”断然的回答。长歌大震,霍然抬头看去,元璎双目有神,直视无隐。他却惟有沉默了,面对着这样一个白玉为骨,水晶心肝的人,一切龌龊都无处遁形,若是因私心毁掉了他,天地都会不容吧。于是下了狠心,咬牙说道:“是我不好,先前种种都是特意在哄你罢了。你不必待我如此,我不配!况有些事情,既已做了决定便无法改变。姓赵的,跟姓元的,早晚有一场死战。”别说自己撇不开心中的家仇,就算放下来,那薄情寡义的皇帝也未必肯放过赵家,不及早动手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送上皇权祭坛。“我知道的,”信王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却要听你亲口说出来才肯真正信了。”两人间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半饷,元璎眼底竟然渐渐漫出一丝笑意,他轻声自语,“我怕了,怕来不及,怕此情只可待追忆,所以急急忙忙地跑来,寻你,问你,要你给我个答案。”他顿了顿,见长歌低头不语,面色似有不忍,身型却无一丝晃动,依旧稳如泰山,显然心意早定,并未因他而有丝毫改变。像有无情利刃霎时穿心而过,叫人死过了一般痛苦难当。元璎痴痴望着他,将近二个月没见了,知道他在边关与敌血战,已是万般忧虑。后来又听说他遇刺重伤,几乎当场惊掉了半条性命。再见时,他身型消瘦,难掩落寞。自己胸腔里一颗心为他拆开了掰碎了熔化了,只恨不能把这个身影揉入自己骨血之中。终于,面上浮起个似哭似笑的神情,伸手抓住一把风,放在十指上仔细把玩,然后怀着无限眷恋慢慢松开。“祝你得偿所愿,求天下得天下,不负这万里江山如画。”一语毕,马蹄声响,人已远去,惟有暗香流转,似有若无。是夜,风清月皎,一轮银盘泻下了满地银屑,淡淡光华如荼。好一轮光照万古山河之千秋明月!赵长歌独酌微醺,水晶杯内泛着粼粼波光,醉眼朦胧看出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比平时美了几分。于是举杯向月,“一敬你不悲不喜,万年不坏,人间再多纷扰与君无干~~”“再敬你无知无觉,自盈自亏,虽有痴男怨女借你思情却难动君心~~”“三敬你断嗔断疑,明心见性,世人昏聩君独清~~”三杯酒下肚,明月依旧,冷看世事百态,他自己的眼泪倒落下来一颗。“叮”一声轻响,砸在水晶杯壁上,碎成千片,那严丝合缝的面具也瞬间碎成了千片。原来面具里头还有一个心如赤子,有爱有泪,想要活得纯粹简单的少年。若无呷蜜意,又何必攀花枝?他是一番好意才把话都说绝说透。可惜,到底还是伤了那人的水晶心肝,怎么想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待自己好的真的他不要,心心念念却只有那个无比狡诈,满心算计的人,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冥顽不灵的吗?一个情字,困死古今多少英雄汉?身后一声悠悠叹息。赵长歌放下酒杯,慢慢转头回看,不知何时起,元璎已静立在此。“原来,你没走~~”声音里透出几分欢喜。“走了~~”元璎轻声回答,“又回来了。”赵长歌酒意上涌,把平日的严谨克制都抛了,脱口而出,“我不会随你入川。”“说过了。”“也不愿为了你放下杀父大仇。”“我明白。”“赵家有太多部属手下不能辜负。”“知道的。”“我喜欢的是别人。”“看出来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一块儿都痛快说了吧。”赵长歌呆住,被噎得哑口无言。元璎笑了笑,声音清脆,磊落大方,“第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也不去蜀中了;第二,我娘怀了我后才进宫的,我不是皇室血脉;第三,你要这江山社稷总比被他们败坏光了,落在外族手中要好些;第四,你眼下虽然喜欢着别人,难保以后不会喜欢我。”赵长歌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骨断筋折,头脸焦黑,这道天雷怒火把他身子劈得裂成几半,乃至成粉渣状态了。天人一般清贵的信王元璎居然说出这样一番泼皮无赖般的求爱话来,旱地惊雷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心中的震撼。震撼,震撼,太震撼了!他半饷回神,摇头苦笑着说:“元璎,你也学人撒谎打诳语。皇上精明强干,你若真是外族血统,哪里瞒得过去,他又怎会容你活到今日。你要免我愧疚竟撒下弥天大谎,拿自己的身世开玩笑,你啊~~”群星璀璨,就像九天之上挂着一匹锦缎,拱照得明月如璧。星空月夜下,信王长身玉立,淡淡浅笑,真是风采若神。元璎待他又是如此情深意切,长歌看得几乎痴掉。院门外,段子堇笑得开怀,对着杨飞说:“瞧,长歌终于又会笑了,亏得我不辞辛苦把信王给追了回来。”杨飞堂堂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被他死活拽过来一同偷听人家的墙壁角落,本来已经很无奈了,见他还恬不知耻的为自己表功,忍不住大翻白眼。心里奇怪,赵长歌性子缜密,做事喜欢步步为营,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无脑无知的家伙放在自己身边。却不知长歌多年在阴谋权术中打滚,对于像段子堇这样天然纯粹的人,有一种极微妙的感情,留他在身边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心,以免一黑到底。段子堇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了。杨飞懊恼,心想那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