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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看到病床上他丢出来的症断书,段正业觉得那几张打着黑字的纸,白得扎眼。 他眼鼻酸痛:“什么时候……你为什么……” 段正才若无其事靠在床头,说:“家里保险箱你看了吗?” 段正业:“……” 段正才:“密码也是妈的生日——这些年你不问,也没试试?” 段正业:“……哥!” 段正才抬手堵了下自己耳朵眼:“大夫说我最多就剩一个月,您行行好,给点儿清静成吗?” 段正业:“……” 段正才:“其余资产,你自个儿回去看吧!反正不管什么结果,你也没辙——你就一件事儿能做:赶在我死以前,把那姑娘娶回来。今后你俩要怎么恩爱缠绵,怎么用咱家的财产对她进行‘补偿’,我都喜闻乐见!完了呢,我下到地下去,也好跟二老做个汇报……” 段正业再次急红了眼睛。他从病房出去,嘭地摔上门。 这天晚上,向来不必要就不碰酒的段正业对夜独酌。 到后半夜,醉眼朦胧时,他忽然明白了段正才那些混账话的真正用意。 他嘴脸欠抽,眼神却没配合好——或者说,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对段正业的真正诉求,其实跟他白天说的那句话一样——“打死我算你毕业”。 也许段正才是恨他。理由有: 段正业的降生,割裂了他的家庭; 段正业的健全,对比他的缺憾; 段正业得到了父亲在事业上的托付,而他没有…… 最后,接下去的年月,段正业将继续生存,他却将壮年止步。 这么一看,命运对大哥的确不公。 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一副难聊难处的样子。 他喜欢捉弄他;随口建议他去当兵,说“强身健体,成为咱爸靠得住的小子”;他牢牢把住公司的各渠道和权利,分配段正业到处去为他揽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项目出钱出力;不让段正业碰核心业务;此外还总有事没事骂他两句,敲他几下…… 这些作为,说到底都是因为嫉妒,而实施的破坏。 可他的破坏都放在明面上,有心让他、让所有人都瞧见。换句话,他其实是在挑衅,目的是让段正业做出回应。 可这么多年下来,段正业的回应是什么呢?段正才要的是重视、瞩目,段正业要的却是感情。他希望大家都好好地。 然而这就让段正才轰轰烈烈的裹乱,立地化作了真空。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人呲牙裂嘴就想和你来一场正面的较量,你没把它当回事儿,这才是最大的报复吧! 但这当然不是发起破坏的人期待的结果。 他期待的回应是:打死我算你毕业。 他很快就要死了。 那场侵犯后,段正才也再没敢提过戴巧珊。很显然,那也是他的雷区;而这天,他一口气连提两次,还都是用换个人说不定会气得杀他的语气。这也意味着,他犯的那个错,是他现今最大的块垒。 如果段正业真当着他的面把戴巧珊娶进家门,岂不表示他最大的那场破坏还是落了空? 他将依旧是干了坏事却没造成任何恶果、并且不被惩罚的透明人。 不。他想要看到自己的破坏实实在在在段正业身上显形,更想要看到段正业正面给他个痛快,把他这多年对他的亏欠,多少回击到他身上。 然后他就可以心无挂碍地走了。 看明白这一点,段正业的行动计划也就定了下来——他希望他心无挂碍地走,所以他得立马结婚,而且,对象必须不是戴巧珊。 可对象哪儿找去? 段正业的“婚姻”带着条件:第一,签婚前协议;第二,有名无实;第三,整件事严格保密,根据实际需要随时离。这三个条件如果顺利完成,他会支付一笔可观的报酬。 对象怎么样无所谓。说白了就是请一个嘴严、不介意在人生履历中多一次婚姻记录的“演员”演一场戏。 问题是时间紧,他还得自个儿找,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几天下来,鬼影都没找到。 麻烦还不止这一件。 段正才开掉了公司一大半骨干,剩下的三天两头有人提辞职。敢走的人通常都带着资源,段正业当时觉得,公司塌秧儿也不过早晚。 就在段正才住院一周后的那个晚上,深感孤立无援的段正业进了三里屯一家没去过的酒吧。 就是在那儿,他遇见了呼延晴。 隔天,他带着呼延晴去探病,迎着段正才几乎要洞穿他的目光,僵笑说:“证儿已经领了,赶明儿就接你回家喝喜酒——对了,我也查了账。这些年,大哥你小斗进大斗出,连爷爷奶奶的房子都卖了……也成,剩下那三瓜俩枣的,我全花了,买了套婚房。精装。” 在雪白的医院被套上,他搁下红彤彤的结婚证,一本在首页订着轻飘飘收款收据的购房合同。收据已付金额“33,000,000元”。 本来他期待段正才会一脸震惊,就像冷不丁挨了一拳似的那种表情。 然而,他失算了。段正才就像猜到了全部。 他眼里波澜不惊,沉沉看段正业几秒后,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 就像他12岁那年,在挨“威武哥”欺负那次,他眼里那种护短的心痛。 他看穿了他的用意——他宁愿牺牲一件人生大事的圆满度,来配合他的执念。 段正才摇摇头,眼里起雾说:“傻帽儿!” 接着,他像是承了情,眼色变得明亮,扭头对一边的呼延晴笑道:“祝你们新婚愉快!” 到这时为止,段正业的计划进行顺利。没想到的是,婚礼那天,戴巧珊出现在观礼的人群里。 段正业至今无法忘记她望着众人包围中的他和呼延晴,眼里的支离破碎。她转身走了。段正业没有去追。 三个礼拜后,段正才辞世。跟最初大夫的预测一样,一天也没多。 不过,他走之前的日子,是在段正业的“婚房”里度过的。兄弟二人真正有了一段和谐相处的时光。 那段日子,他总是对伺候他起居的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一天忽然告诉他:“公司里我开掉的那些人,先前都在我这儿表过忠心,说过你的不是。” 段正业点头:“嗯。” 他又说:“保险柜里那沓合同,给你未来三四年都排了事儿。可能赚不了什么,你就当练个手,聚聚人气和渠道。” 他还说:“可能我真的不擅长做业务……这些年,为了维持公司运作,我把爸爸好不容易挣的家当都又贴出去了。公司账面上去年赤字,今年人也裁得差不多了,以后都得靠你自个儿从头再起过。” 他嘱咐了一堆话,段正业一一说是,到后来,他好像也没